作者:点爷01
“从战败一方……以及那些所谓‘中立者’那儿来?”一个胸前绣着鳄鱼状纹章、之前在会议中从未开过口的小个子男人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座年轻点的贵族可能都不认识说话者,但霍兰·黎德作为颈泽统帅和灰水望之主,看守北境对南方六国的通道,是史塔克家千百年来的忠实臣属,虽既不富裕也不强大,却靠着忠心耿耿和保卫北境南大门的功劳+苦劳,在封君面前还算颇有话语权。
“没错,最终的胜利者,是不可能承认北境自己宣称的所谓中立的!”卢斯·波顿斩钉截铁地说道,“小伊耿坐上王位,这个就别讨论了,我们虽未与黄金团主力正面交过战,却自始至终都是敌人;若龙女王胜利,我们让开道路虽然算得上是配合,但她必然会觉得我们是迫于龙的威慑而非出于拥护和爱戴……纵然不把我们当敌人,也绝对不会有半点感激或亲近之情;而史坦尼斯国王取胜呢?北境纵然无数次为他而战,付出了不少的牺牲,但只要一朝为敌,前面多少旧情都会烟消云散,说不定对我们的仇恨反而会还在对河湾、多恩之上——毕竟,对人来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可比‘一开始就立场不同’要可恶多了!”
“战争进行到一半忽然中立,不仅前面的付出全成白费,与河间、谷地长期以来的‘北地联盟’也会崩溃。受到胜利者等同敌人的待遇,却连同为战败方的同病相怜、同仇敌忾者都找不到,被胜败双方都鄙视嫌弃……这种政治环境和情感倾向,对北境未来可能造成的长期利益损害,远远超过参战可能的人员伤亡!明明是七国的一份子却想要在七国内战里中立,看上去是爱好和平,其实却是提前预定了战败方的待遇,甚至尤有甚之。在王座之战中,身为七国一部分的我们,无论如何都得选边站,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态!”
卡史塔克终于忍受不了波顿的妖言惑众了:“那按你这么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难不成我们干脆换上三头龙旗支持疯王的女儿?反正……两条龙加半个维斯特洛,傻子指挥也能赢!”
瑞卡德本是讽刺一句,谁想无意间正好成了老剥皮完美的双簧配合者。卢斯·波顿微笑着点点头,竟不反驳:“想不参战不死人,除非北境真的独立从七王国中分裂出去,不然不可能。但无论哪个国王赢下铁王座,都断然不可能容许国土缩水三分之一……颈泽天险或许挡得住南方六国的千军万马,但没了河间谷地的粮食支持,北方的土地气候却养不活上百万人。所以,卡史塔克大人说得没错:若不想战后陷入尴尬,北境要么为史坦尼斯国王战斗到底,要么就干脆改换门庭支持女王,随便怎么选,总之别妄想着什么都不付出的中立,天底下没有那么顺心如意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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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各显神通(上)
安静片刻消化卢斯·波顿所说后,屋内包括先前闷声派在内的许多贵族很快开始了新一轮、参与率更高的讨论。
不再有人跳出来咆哮并质疑老剥皮居心叵测,因为——至少在“北境无法做到真正中立”这一点上,他没有乱说。在座可没有毫无底蕴的新晋领主,无一不是祖传或者说世袭的“有产阶级”,虽然受北境的大环境影响颈泽以北的贵族大多不擅玩弄权术,但这个“不擅”只是和南方贵族相较而言。较真起来,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还是受过一些统御、政争等方面的教育和训练的。
卢斯·波顿是对的,不怎么玩政治的北境一众纵然没法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但若有人提了出来只是判断对错都没本事,那就不是实诚,而是蠢了。这不,即使是瑞卡德·卡史塔克,也只闭着嘴苦思冥想反驳论据,而非嘴硬死不认理。
难道,留给大家的选择,真的只剩投靠龙女王这一条龙了?
房间内的人一半陷入沉默,一半则焦急而无奈地小声议论起来。
丹妮莉丝驭龙北上支援守夜人确实让她为自己加了不少印象分,但距离填平她那疯王老爹挖的坑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当年罗柏·史塔克的大伯和爷爷双双被伊利斯·坦格利安酷刑处死,北境毅然加入灭龙之战……付出多少牺牲和流血倒可以暂且不提,关键是在场有超过一半人参加过那场战争,是坦格利安王室眼中的“逆贼”。
时隔不过十几年,疯王的女儿回归,几乎同一帮北境人……难道又要上赶着去帮她夺回王位?
这叫什么事!
“波顿大人说得没错,中立是消极而不智的选择。但……谁说不是龙的对手,就一定要为她而战了?”闹哄哄了一小会后,依旧是霍兰·黎德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罗柏大人还记得,您的岳父瓦德·佛雷侯爵在簒夺者战争中的做法吗?”
***
瓦德·佛雷,佛雷家族族长,孪河城的所有者兼河渡口领主,七国上下公认的暴发户和土包子。由于在簒夺者战争中响应封君霍斯特·徒利的号召不及时,在抵达战场时三叉戟河之役都已经打完,因而获得了一个七国有名的外号——“迟到侯爵”。
就像称呼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时有些人更习惯用“疯王女儿”而非“龙女王”一样,北境十多年来使用“迟到”这个外号指代瓦德·佛雷的频率甚至远在其姓名之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展示轻蔑划清界限。这一状况直到罗柏·史塔克主动向劳勃求亲、娶了萝丝琳·佛雷为妻,“迟到侯爵”摇身一变成了“北境岳父”后,才沾了夫家的光渐渐开始好转并消失。
那么,问题来了,军队迟到在这个时代明明是家常便饭,霍斯特·徒利为什么非要羞辱瓦德·佛雷,这个自己手下最强大的封臣,为日后统治埋下不安稳因素?
因为栾河城紧邻三叉戟河且距战场极近,佛雷军顺流而下便可抵达战场,根本没有迷路或走错方向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迟到,就好像城堡紧邻临冬城和国王大道的赛文家在不久前那场阻击异鬼的长湖之战里没有及时赶上大部队一样荒唐。
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说瞎话。
霍兰·黎德在这种时候忽然提起罗柏岳父的黑历史,当然不是脑子一抽临时起意想羞辱自己封君,而是在提醒大家别人在面对相似情况时所做的选择,以及结果:即使在这种“大家都觉得你是故意迟到”的情况下,佛雷家在战后依然没有受到任何封地或财产上的处罚,为什么?因为佛雷家之前并未公开宣布中立或是躲在城堡内不出,而是集结大军赶到了战场……并自称是来响应封君号召的!
大家显然有理由怀疑:若三叉戟河之战中输掉的是劳勃·拜拉席恩,佛雷家的军队也会毫不犹豫地向雷加·坦格利安宣称他们是来勤王保皇的。只是,谁也没证据。
没有真凭实据,纵然劳勃·拜拉席恩、艾德·史塔克和霍斯特·徒利这反坦格利安三巨头火冒多少丈也没法真将佛雷家如何——佛雷家本身实力不俗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仅凭怀疑就对一名己方领主进行处罚”这口子一开,对尚未结束的战争和维斯特洛整个封建体系的长远危害远胜罚佛雷家一顿出恶气,后者才应该是决策者想问题时该优先考虑的。
于是,瓦德·佛雷尽管在战后分赃中没份,还得了个侮辱性的外号,却好歹名列战胜方,毫无悬念地保住了自家河渡口领主的身份……不费一兵一卒,不冒半点风险,便成了赢家的一分子!
***
“瓦德·佛雷侯爵在河渡口收过桥费,这是个无本万利、比种田收租好无数倍的生意,他根本不渴望也不需要新的领地,谁坐上铁王座更是毫不在乎……这种无欲无求,和咱们北境的现状何其相似?但,即使这样毫无参战理由,他在簒夺者战争中接到霍斯特公爵的诏令后也不敢蹲在城堡里‘中立’,不就是明白:身在局中却不站队其实就是选择了输家下场?我们不如……”
“不如学瓦德·佛雷,然后也获得一个‘迟到公爵’的外号,凑成‘迟到一家’?”威曼·曼德勒伯爵紧张地朝罗柏说道:“大人,无意冒犯,但咱们北境可不是暴发户,要脸的!与其这样一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还不如去和龙决一死战!”
这一立场得到了普遍赞同,不少先前不声不响的与会者也七嘴八舌地开口附和。
“威曼大人稍安勿躁,我不是让罗柏大人迟到。”霍兰·黎德的脾气明显不错,他毫不生气地接着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说,“我们完全可以和疯王的女儿说:‘我们愿意支持她以报答救援之恩,只是北境刚刚经历连番大战损失惨重,需要休养’,以此要求暂缓出兵。从各方面汇总来的消息和琼恩·雪诺的描述上来看,这小女王绝对是个急性子,她绝不可能真等咱们休养完。待她迫不及待地先行南下进攻君临……我们又可以联络史坦尼斯国王,告诉他‘北境是迫于女王龙的威胁才让道通行,只要他坚守几日,我们必定发兵南下与他南北夹击无垢者大军’。”
“北境确实刚刚经历大战损失惨重,也确实是迫于龙的威胁不敢反抗。用这些不假的理由拖延一下时间,待到两位王一波决战结束再率兵赶至战场,凭借大量生力军的优势——若胜负已出那便顺势帮胜者收拾残局,若还没决出雌雄,那便哪边占优帮哪边。这样,既避免了北境人的大量流血,又确保了在大战中站到胜利方,何乐而不为!”
“当两面派?!”屋里炸开了锅,最后加入战局、坐收渔利固然是好主意,但在这个地域、人文和时代背景下,注定得不到支持。“这还不如‘迟到’!”
“呸,两个都是馊主意,哪来这个不如哪个的说法?我支持瑞卡德大人的观点,北境人就算死也该死得堂堂正正,绝不用这种龌龊手段!”
……
“各位,安静!北境绝不会采取这种手段!”罗柏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桌子,镇住了屋内所有人。“霍兰大人,您的建议很有可行性。但人活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类似看起来巧妙却拿不上台面的办法,请不要再提了!”
一片松气和赞同声里,卢斯·波顿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重新回到肚里。
他其实早就想好了下一步说辞,只是原本打算等屋内其他人讨论一会再抛出,万万没想到霍兰·黎德竟能提出这等“妙招”来……颈泽这湿乎乎阴沉沉的地方,果然连养出来的人也比北境其它地方阴险狡诈。只分析得失不考虑脸面的话,无论是“当迟到公爵”还是“坐山观虎斗”,确实都是个顶个的好主意。幸好,以罗柏和北境诸侯的脾气性格,绝不可能采用这种好计策,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的盘算继续进行下去了。
吃这一吓,老剥皮也不敢再拖,赶紧咳嗽一声后,拿出了自己的方案:“各位大人,其实事情根本没这么复杂。我确实既不赞同与赠地开战,也不支持强行中立。但,谁说这样,我们就只剩下加入龙女王的阵营一条路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对敌手段——叫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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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各显神通(下)
“谋略谋略,说得好听。”达斯丁夫人没好气地撇嘴:“波顿,你头脑灵光我们都承认,可别再跟霍兰一样,打着谋略的旗号,却净给罗柏大人出馊主意!”
卢斯·波顿淡淡一笑,微微点头后直入正题:“艾格在长湖之战后依旧‘貌似毫无防备’地开放赠地与北境间的各种来往沟通渠道,又特意派守夜人赶赴各个城堡执行采购任务。这其中,收集龙晶硝石等物资恐怕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要借众人之口,将有利于他的舆论传遍北境和七国。”
“这招相当高明,可以想象,若非我们从琼恩口中得知了龙女王飞到北境来助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这屋里恐怕直到现在都还在群情激愤地讨论该怎么对付疯女王的龙吧?但通过无数琼恩这般的守夜人之口,北境在情感上已经丧失了与赠地开战的有利条件,毕竟——不是谁都能撕下脸皮地恩将仇报,还是去与刚刚守护了七国和全人类的英雄为敌的。”波顿眯起眼睛,掩饰目中冷光,“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失了先手。就在咱们闹哄哄地坐在这儿各出各的主意的当口,艾格想要传播的消息已经像水纹一样扩散出去。守夜人在这场防御异鬼的战争中尽了力,表现得也不错,我们不可能堵住成千上万人的嘴强行黑他——大家先前在讨论赠地和北境的军事力量对比,但我要说,事实是:就算北境打得过赠地,这场战争也很难组织起来,因为对方已经用计瓦解了我们内部的抵抗情绪!”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波顿停顿几秒后话锋一转:“妙招,但出招的人忘了:信息和人员流动的开放,是双向的!艾格可以借民间舆论默默影响北境,我们也同样可以趁此机会反向影响赠地和守夜人!”
“说得好,怎么搞?”卡史塔克翻了个白眼,“我们也派人到赠地去,告诉那些塞外来的蛮子:艾格效忠女王并为她争夺王位是违法和背誓的可耻行为……然后指望这帮家伙自己联合起来阻止他?哈哈!”
“不,波顿大人的意思应该是——暗中联络赠地有动机反对艾格的人,借他们的力量,以低成本从内部推翻他!”在大部分北境贵族还一脸懵逼的时候,霍兰·黎德便又第一个跟上了老剥皮的思路,但话音未落,又很快面露疑惑,“等等……波顿大人,我听说您一向都很支持艾格此人,怎么今次会主动出主意对付他?”
“我与艾格并无私交。彼时支持他,是因为只有他有能力带领守夜人对抗异鬼,保护北境,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而如今对付他,亦是因为他有了不该有的野心,不再保护反而动摇了北境、同样也是我的利益……无论是支持反对,全是为北境考虑,无关个人感情。”老剥皮面无表情,轻飘飘地答了一句便揭过这个话题,“守夜人不是正在组织一次塞外远征,尝试消灭残余异鬼吗。我大概可以猜到艾格此举的目的:他以为,只要自己彻底消灭异鬼、了结作为守夜人总司令的使命,我们便没有理由再阻拦他脱下黑衣去为女王服务。设想得很美好,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同意其条件的模样,甚至全力支持配合他进行这场远征,让他这次出塞顺利开展……然后,在他离开期间动手脚!”
老剥皮的心思本就比大部分北境贵族要细,在屋内其他人的思维都仍停留在“到底要不要和赠地开战”这一层次的情况下,他却已经依靠着早早开始的盘算和数日数夜的推演找到了对付艾格的最佳方法,自然一下就显得比所有人都高明。即使是支持中立方案的葛洛佛伯爵等人,也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打算听听他到底有何妙计。
“‘异鬼杀手’、‘预言中的王子’、‘数千年来第一个直面寒神的总司令’……这些名头太过响亮,偏偏他干出的成绩还真对得起这些外号。艾格在赠地威望和控制力都相当不俗,外人很难撼动。若他仍身处冰墙之内,想反向渗透赠地和守夜人军团、撺掇赠地居民和长城守军反对他,不仅事倍功半,万一被他发觉还必然引来激烈的反噬。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旦他率军北出长城……”
“好好好,一旦他率军北出长城,离开了自己的势力大本营,用你所说的‘谋略’来削弱他的权威和影响,寻找能扛事的内部反对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我们不是傻子,不用什么都解释!”达斯丁夫人不耐烦地催促道,“但咱们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艾格和他指挥的赠地,而是女王的龙,我只问你——这你又打算怎么解决?”
“龙?”卢斯·波顿翘起嘴角,这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夫人,您觉得……在守夜人进行针对异鬼的追击和塞外远征时,女王和她的龙会干什么?”
“不是有确切消息说,那两条龙都受了伤,其中一条甚至飞不起来了么。”
“没错,许多从赠地来的人都这么说,消息很可靠,但鉴于大部分人都没亲眼看到,所以保守一点,情况大致分为两种可能。”卢斯·波顿点点头,不假思索地接话:“要么是能飞得动,那必然会参与这场远征,协助守夜人消灭残余的异鬼;要么是飞不动,留在最后壁炉城或赠地休养。艾格这家伙,总有能讨人欢心的本事和能力,前有杰奥·莫尔蒙,后有艾德大人甚至劳勃国王……我不知道他给疯王的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愿意扔下君临跑来帮他火烧死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很青睐艾格——而若女王真想要他的忠诚,便不可能无视后者的想法乱来。艾格不想和北境开战,龙女王便不可能在他离开期间自作主张地拿龙来烧我们……”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实际上不是‘现在该怎么对付龙’,而是‘如何在艾格进行这场出塞远征的时间内,迅速掌握对付龙的能力’!大家不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波顿伯爵话语的回音渐渐散去,但他这一大番言论所提供的新思路,却确实让屋内其他正在思考的贵族脑子清晰起来。
“有道理!史坦尼斯国王在君临已经造好的猎龙弩固然没法悄悄运到北境来,但只是想走私图纸的话可就简单多了,我们完全可以尽快联络南方,设法弄到图纸,抓紧时间全力赶工!”曼德勒伯爵一拍大腿,“待艾格结束塞外远征返回赠地,他会惊讶地发现:我们不仅已经削弱了他对赠地和长城的绝对控制力,还造好了对付龙的武器。只要反制手段在手,接下来是逼迫女王乖乖回家去,还是干脆用计消灭掉她和她的龙,主动权全在我们手中了!”
……
依然是令人反感的阴谋诡计,若卢斯·波顿一开始就提出,少不得一番争论和反对。但这回,有了霍兰·黎德的两个人神共愤的大损招在前做衬托,老剥皮所提的这个方案,竟显得意外的可接受了。
因理解能力差异而陆续才听明白的贵族们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方案的可行性。身为主人的罗柏却板着脸坐在首座上,一言不发……
不是因为成熟稳重,而是因为在他脑海内,两个小人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作为临冬城主的那个他明白,为了史塔克家和北境的整体利益,必须得遏制丹妮莉丝和艾格尝试将赠地的力量导向南方去为她争夺王座的想法;但作为少年的那个他,在被丹妮莉丝从尸潮中救下,又从琼恩口中得知守夜人没有故意放水后,再要他去施展阴招对付自己的恩人和曾经的朋友,又实在是扛不住这个心理压力……罗柏·史塔克,平生第一次遇到了他那天才的战术头脑解决不了的问题。
头头不赞成这套方案,其它贵族讨论得再激烈都是自嗨——老剥皮将罗柏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着急。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少狼主是个重感情的人,在这种要对曾经朋友做重大抉择的内心挣扎节骨眼上,必须得有人在他身后推一把。
眼珠微微一转,他有了主意。
“大人,我明白您不想对艾格和龙女王恩将仇报的心思,但您得明白……有了‘消灭’的能力,才有‘选择仁慈’的权力!我提出的这个建议,并无置他们于死地的必须性,有了牵制艾格的手段和对付龙的方法,往小了说——您完全可以拿筹码逼艾格自行卸任总司令职务,让他失去指挥守夜人参与两王之争的权限,保全我们北疆武装力量的完整;往大了说,您还可以要求龙女王只带她想要的人乘船从东海望离开南返,而非从北境借道——没有一大支部队从您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地经过并投入南方的战争,史坦尼斯国王就不能因此迁怒于您,北境至少可以保持最大限度的中立!”
“再往远了说,只要您选择的人取代艾格控制了赠地的武装力量,那赠地的实力便可以视作是北境的实力,而我们又有对付龙的武器……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丹妮莉丝还是史坦尼斯最终赢下铁王座,都会忌惮北境的兵强马壮,不敢拿我们的利益来犒赏功臣。为了家人和孩子着想,您必须得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不能感情用事!”
支持的人随声附和,反对的人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说辞,片刻思量过后,家人、孩子……这两个词最终压倒了犹豫,刚刚有了自己儿子的罗柏,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
“北境的优质木料,不是之前全都支援冰峡港……供熊岛和白港的工匠们造船用了么。”罗柏表情凝重地缓缓开口,“我们能在守夜人一轮远征的时间内搞到图纸,并凑齐原料做出成品吗?还有,琼恩是我的兄弟尚且不肯背叛艾格,守夜人内部又还有什么其他人,能适合取代艾格的位置?”
“材料不是问题。”询问实施的可能性,这便是同意了!曼德勒伯爵主动接话:“白港作为北境对外贸易的最大中转站,城中仓库里各种资源应有尽有,造几支舰队也支持得起,还怕几架猎龙弩?虽然仓库里的东西曼德勒家只有保管权而非所有权,但东西在我手里,为北境安危临时征用一下,又有谁拦得住?至于人选……”
“人选?”看着一切顺利进行的卢斯·波顿罕见地露出一个微笑——真心的,“可别忘了,赠地如今居民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山地氏族,可是宣誓效忠于北境之主的。他们有义务服从史塔克家的命令、为北境的利益而战。至于赠地将来新的统帅……若丹尼斯·梅利斯特没死,他自然是不二人选,但人死不能复生,论资历论级别,眼下也只有东海望指挥官卡特·派克勉强能堪此任了。咱们现在还是讨论下,这屋里谁和他熟一点,办事也牢靠些,方便也愿意去和他秘密交涉吧。”
中立派大多与艾格关系良好,不希望与之为敌拼命;而主战派则看不惯艾格所作所为,坚决反对他带领守夜人掺和七国内战;至于剩下来占比最大的闷声派……不是谁都家大业大耗得起的,他们被两三年不曾停歇的战争弄得心力交瘁,只要不干仗,什么都好说。这套计划完美地均衡了各派人士的需求,最终在受罗柏·史塔克的首肯后获得了大部分北境贵族的支持,成为了定计。
看着屋内数十名北境贵族对自己所提方案执行细节热火朝天的讨论,卢斯·波顿收敛起笑容,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口里面早已冰凉的水。
计划没有问题,任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如何细细琢磨也闻不出半点反常的气味——因为自己在设计这套方案时,是真的完全站在北境立场上进行的构思。
而将这套从头到尾都在维护北境利益的战略决策,化作波顿家千百年来最大翻身机遇的办法,就比它本身要简单无数倍了:将这场会议的最终讨论结果,去掉“并不想要伤害龙女王性命”这一部分,略微修饰和添油加醋,设法捅给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并告诉她——这是罗柏·史塔克自己想出来的。
他很乐意再欣赏一下真龙之怒——尤其不是针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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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战争准备
在穿越前的现代世界里,某些热点地区经常会爆出些诸如:哪个哪个武装用某国产的无缝钢管组装出大炮、哪个哪个势力将某国产的煤气管改成火箭弹……或是液化气罐被当榴弹使、玩具无人机化身战场侦察工具这样——听上去很搞笑,却并不是笑话的新闻。但除了有趣以外,在这些段子的表象背后其实是现代世界发达的冶金和制造水平的体现:当这两者都达到一定程度,军用民用之间的界限鸿沟确实将变得可以逾越。
遗憾的是,现阶段冰火世界的基础科技树高度,离那条“为所欲为线”还差得远。
后冠镇第一铸造车间生产的头一批炮管两个月前就已经浇注冷却成形,却连哪怕一次真正的试射都没进行就被下令封存,艾格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刻意藏着掖着想留大杀器以对付活人,而是确实遇到了困难。
赠地眼下铸造炮管的技术,其实基本脱胎于……不,应该说完全就是维斯特洛现有的铸钟工艺。大致操作流程如下:在君临、旧镇这样的大城市花费重金公开招揽雇佣有经验的铸钟匠,拉到赠地来后给他们看艾格亲自画的示意图,要他们按需求动工。一通繁忙工作后生产出来的东西,你可以说它是铜炮,但其本质上是拉长+纤细版的铜钟,挂高一点立马就能敲响倒是毫无悬念,但要变成火炮,却还差了好多步。
鉴于材质是物理性能较好的铜而非铁,断裂、炸膛之类的风险可以在优先考虑榜上往后靠。但“铜钟变炮”至少还需要经过下列步骤:首先使用锉刀之类的打磨工具对金属炮管表面进行打磨,将容易造成应力集中的毛边和洞眼都去掉,然后使用镗刀对炮管内部进行镗光处理,使其尽可能的平直以保证发射速度和精度,最后在“铜钟”尾部钻出火门孔,一门能打的铜炮才算是大致完成。
只要肯花费时间精力,以上操作凭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还是能办到的。这些都不是阻碍艾格在异鬼来袭前将火炮投入实用的最大原因,真正的障碍在于:火药……准确地说是硝严重不足。
……
就算一门真正的炮成功铸造并后续加工完成,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使用——同样是火药武器,扔爆弹谁都会,操纵火炮却得训练专门的炮兵。后者需要大量教学、练习和实弹射击,才可能试验出守夜人产业自产火药的合理装药量和使用方法,并让士兵彻底记住正确的操炮流程、掌握基础弹道学并对观瞄技能心中有数。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靠习以为常,来确保自己人不会在战时被火炮的轰鸣吓到。
以上条件毫无理论难度,只是需要消耗火药方可进行。在赠地尚未建立稳定火药供应链,仅有艾格冒险出马从君临产业园里带出来的不足两吨硝石的情况下,强行启动火炮上马计划必然会面临以下两种结局里的一种:
要么是没培养出合格的炮兵就匆匆迎战,结果在战场上手忙脚乱,发挥不出发射型热武器的真正威力;要么是烧钱……不,烧火药培养出了合格的炮兵,结果却在这过程中消耗了过多的火药资源,导致真正接战时根本无火药能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别提,火炮在对付尸鬼潮和异鬼上的效率和可靠性,还真不一定有简单粗暴的“爆弹+野火”来得高。别的不提,光后冠镇防御战中那个在夜色里躲在三百米外的夜王,就是龙晶火炮决计对付不了的目标——霰弹够不着,实心弹打不准,至于开花弹……光一个小小的引信,就压根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出来的。
解释不必太多,龙钢爆弹抛射一举立功、长湖之战后整个赠地加起来都不足百枚的龙晶爆弹余量——事实证明,艾格当初没有急躁地拔苗助长强行投入不成熟武器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正确的决定也有其时效性。爆弹虽好用,却没法拿来征服世界,随着最后壁炉城熬硝场内已产出硝石的发现、北境其它地方资源收集工作顺利进行的消息同样传来,那个被中止雪藏、名字都不能说的神秘项目,终于是时候重启了。
***
进行战争准备并不复杂,但想秘密进行的话……就没法靠艾格远程遥控完成了。即使明白把女王扔在最后壁炉城自己先离开有些不礼貌,他依旧不得不郑重地当面解释后暂时道别——在留下华纳·布克威尔领千余可靠精锐保护丹妮莉丝和受伤的龙后,艾格带着剩余大部队拖着第一批硝赶回了后冠镇。
生命不息,战略忽悠便不能止。艾格返回后冠镇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依旧是演戏:他浑然不提为女王争夺铁王座之事,而是径直开始组织“塞外远征”。
简单而短暂的庆祝结束,长湖血战落下帷幕后的首批全赠地指令在信鸦和传令兵的携带下奔向各个要塞。守夜人总司令郑重宣布,这场对异鬼的战争正式由战略防御阶段转入战略反攻……系列具体命令如下:1、进行人员兵力调动,从各要塞村寨抽人手收复并重新填充先前被主动放弃或是被异鬼攻破屠杀一空的大峡谷-长夜堡间诸多要塞;2、恢复战前巡逻、严禁各要塞士兵擅自离开驻地和责任区域、重新开展日常操练甚至加大强度,挑选精壮强悍的居民扩充游骑兵军力;3、命令重建的影子塔、黑城堡和东海望三座要塞尽快挖通战前灌水封堵的出墙隧道,为出塞远征进行准备工作。
安排完这一系列既能当烟雾弹也能强化自己对赠地控制力的工作后,他提前派人召集的武器研发部门也差不多全到了大厅内。艾格离开个人办公室前往会议进行地,召开了一场并不冗长但信息量十足的会议——在这场研讨会上,他照着早早就已进行好的规划,向后冠镇的全体技术行政人员分组分部门安排了火炮实射试验、重铸改进和炮术研究、编写和训练等诸多任务……
伴随着身份和地位的变化,脑子里那点现代人的超前观念和知识早已不再是艾格唯一的底牌和倚仗,相反,手底下人试错所耗费的时间和成本却是全得由他来承担的——所以,他不仅分配任务,还顺带将自己记忆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科普级别的相关知识也毫无保留地全掏出来倾囊相授,为面前这帮“古代”的科研人员们指明了大体方向,希望他们走的弯路越少越好。
火炮的上马,是战争准备中“硬”的部分。但很显然,发动一场战争,“软”的部分其实涵盖范围更大。研讨结束后,艾格解散了大部分参与者,只留了一个外人——来自君临的外聘冶金专家,托布·莫特。
亲自从七国之都将其请来赠地来重铸“光明使者”时,艾格主动开出了整剑五分之一龙钢的高价码,但同时却要求在战争结束后再支付报酬。托布·莫特怕艾格赖账选择了呆在后冠镇坐等自己的酬劳——闲着也是闲着,他考虑了下后便也接受了前者开出的高工资,在等候的时间内向守夜人产业的技术人员传授冶金知识和经验……本只是找点事干干,谁知受整个赠地之都蓬勃奋发的精神感染(当然钱到位是必不可少的),倒真投入了些心思和精力带“徒弟”,一来一去,他竟渐渐从一个外聘专家混成了半个内部人员,和守夜人的关系也如相识多年般亲近了不少。
……
“莫特师傅。”艾格伸手请对方坐到自己面前的位置里,面带微笑地开口了,“感谢您能放弃君临的良好环境跑来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支援守夜人,没有您认真而卓有成效的工作,守夜人就算依旧能赢下这一战,也得付出更大代价。这份功劳再怎么夸大也不为过,现在,战争已经结……算是基本结束了吧,我们谈好的五分之一报酬,七十一的五分之一是十四又五分之一,我……”
“只要十支就好了。”以为艾格是想谈这多出来的五分之一怎么处理,托布·莫特同样面带微笑地回复,“能与守夜人在这样一场守护七国力挽狂澜的大战中并肩,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后冠镇遭受死人攻击那夜的经历,我能让我孙子都吹给他孙子听——多出来的那四又五分之一支龙钢箭,算是我对守夜人军团的尊重和敬意了!”
并肩作战显然是好听的说法,事实是:托布·莫特在后冠镇防御战那夜缩在内堡的房间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连半个尸鬼的影子都没见着,心里还在一个劲地痛骂艾格把自己带到这鬼地方来、顺带懊悔自己怎么没干完活就躲回君临去。
但随着太阳重新从东方升起,从躲了一夜的房间里走出来,望着几成废墟还冒着青烟的后冠镇外城、看到围墙外堆积如山烧也烧不完的尸骸、闻着空气中那股蛋白质和脂肪燃烧的恶臭……再亲眼目睹女王骑龙从天而降、目送着浩劫余生还敢组织起来追击敌人的后冠镇部队远去。一切惊恐、懊恼便全都化作了震撼和自豪——虽然他确实半个能动的尸鬼都没干掉,但他确实经历了这一战不是!
只要艾格肯以守夜人官方的身份承认射杀异鬼之王的箭是他铸造的,他不要报酬都没关系。在一个行业里混到顶尖的位置,钱财什么的身外之物他早已不怎么在乎,名气和吹逼的资本才是他最重视的!
“啊?噢,您误会了,我不是在纠结零头。”艾格愣了一愣,随即笑容更甚,“我给您进一位,十五支!您可以任选十五支光明使者带回君临去,只要接受守夜人官方的排号和命名,随便您是收藏还是出售。但我还想请您再帮个忙。”
“大人您说,但凡我做得到,在所不辞!”托布·莫特感觉从来没哪句承诺能说得这么真心过。
“真正的‘光明使者’只铸成了七十一支,另外六支是我让您用瓦钢零料凑的。此外,在异鬼突破峡谷攻陷长城沿线系列要塞后,我们还临时将其中二十支拿出来铸成碎片填入了爆弹中,也就是说,这世上——真正的光明使者只剩下五十一支。这一点只有一小撮内部人士知道,我当初让您对此保密,您应该没到处说吧?”
“那是自然,咱又不是小孩子,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还能不清楚么!”
“感谢您的合作……可惜坏消息是,即使是这五十一支真正的光明使者,也在战争中被全部用了一遍,我虽下令尽量回收,但最终也只收回来没到一半,不足三十支。至于剩下那二十多支是真的在混战中损坏、遗失了还是被底下士兵偷偷藏起来打算卖钱了,我永远也没法知道,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去追查。”艾格叹了口气,作无奈状:“可以想象——待战争彻底结束,很快就会有一堆人拿着不知道是偷来、捡来还是藏起来的、搞不清真假的‘光明使者’,声称是在战场上捡到的,然后到处叫卖,想蹭守夜人这场传奇胜利的热度发财。与其任由这样的混乱局面出现,导致我们手里剩下的‘真·光明使者’价值缩水、传奇感和真实性也打折扣,我们何不干脆自己来吃这红利?”
嗯?
托布·莫特年过半百,何其精明老练,听完想了一会,渐渐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我再铸四十支赝品,凑齐七十七支?”
“在我来自的地方,有句话叫,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艾格笑着,既不点头也不正面回答,“光明使者的真假,不就和那所谓‘历史的真相’一样?真、假,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我们两个承认它是真的,哪怕它是假的也是真的,反之,即使是真的,只要我们不承认,那它也是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两个——铸造者和第一任所有人——说了才算!”
——
第465章 传说变现
了解数字货币的人肯定听过这个故事:曾经有位程序员,用一万枚比特币买了两个披萨,一顿就吃完了——而这一万个当时“只值分文”的虚拟小玩意,后来最高涨到了两万美元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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