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巴树
继续等待中，到了晚上七点多，有一部分工人耐不住受冷和煎熬的等待，在现场警察详细登记过后就先回了家。
剩下超过三分之二的不死心，想着今天给出个结果。
不过现场很多人都没有发现，以东云面粉厂厂长杨庆昌为首的一波工厂高级管理人员被郭局长安排人给转移了。
今天闹事的带头人高志远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眼睛眯的只剩了一条缝，这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高志远心里忐忑的厉害，他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什么威望，什么升职加薪，什么走向成功，都统统被他给抛之脑后了，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高志远慢慢的一点点往外挪动，然后趁着身边人都没注意到他，高志远趁着黑夜走入了工厂厂房下的阴影里慢慢的往外挪动。
足足用了接近十分钟，高志远才挪到了一个少为人知的角落里，从这里翻过这面墙就能够进入到外边的工厂周边的绿化带小树林里，进了那里之后，随便往哪边走都成。
高志远打算好了，他出去后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抖搂出去，他严重怀疑今天这波事情里的县领导和东云食品厂之间有某种钱权交易的内幕，他是这场交易背后的受害者。
“哒哒哒”眼睛已经看到了不远处一人多高的围墙，高志远的脚步下意识的就加快了些，鞋底踩踏到硬化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
“高志远，你要去哪里？”
眼瞅着已经到了墙根地下，高志远蹲下身子去再借助跳起来的冲劲就能够够到围墙上边沿，然后脚尖再踩着墙面就可以凭借着矫健的身手爬上去。
可惜这一切都还存在想象之中没来及的实现，身后就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高志远下意识的回头往后看，接着就看到了三名穿着警服，手持盾牌和橡胶辊的警察成品字形把他给围住了，而且已经到了他身边，恐怕蹲下去就跳不起来了。
跑？
这个时候还能往哪里跑？
跑才显得心虚。
高志远心里各种念头碰撞，忽而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哎呦，警察同志，你们刚才是在叫我吗？有什么事吗？”
“高志远，你不在那边等着，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什么？”其中的一名警察问他。
高志远心里一突，脸上的笑容更贱了几分：“哎呀，这不是憋得慌，来不及去厕所了，我就寻思过来这边撒泡尿。”
他说着话，还真的伸手去解裤腰带，眼看着他真的要脱下裤子去把里边的家伙事给掏出来撒尿的模样。
三位警察也是无语了。
这人果然是有一套。
“高志远，别在我们面前装摸做样的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犯什么事吧。”
“有没有犯事，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煽动群众聚众闹事，打人，威胁，这些都是你干的吧，别以为当事人不指正你就没事了。”
“老陶，你说你给他废这么多话干什么，直接弄走不完了吗，郭局还等着审他哪。”
高志远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有侥幸，他们真的要逮自己，他一双眼睛迅速扫视了一遍，瞅着三位警察还没有合拢到一块，他猛地往前一冲就要挤开面前的两位警察逃跑。
可惜他没注意到其中一位警察脚底下伸出了一条腿。
“砰”
“哎呦”
高志远往前猛冲的劲被毫无防备的一条腿给绊住，整个人直直的趴在了硬化地面上，牙齿硬生生的印在了嘴唇皮肉上，血沫四溅。
第380章 吃空饷
县委大楼
晚上七点多了，大楼里还亮着灯，东云的常委们今天下午急匆匆的被秦路民和宋明晨给叫过来开会。
这是事前毫无准备的，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但一二把手一块联手喊人，这种情况很少见，这个事不能耽搁。
下午三点半开始进入了会议室，一直到晚上七点多，伴随着一声声‘我同意’‘同意’‘同意’‘我保留意见’等等超过7名常委同意的声音中，这场临时召开的常委会议结束了，最终在会议上通过了关于县属企业东云面粉厂申请破产的事实，会议上也通过了冬云食品厂接收东云面粉厂的事实，同时也一并通过了东云面粉厂的‘支付方式’。
这个会议最终在秦书记的‘我们东云不能忘了东云食品厂这样的对整个东云发展有责任心、有巨大贡献的企业，也不能忘记了尚富海这种有良心的企业家，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县领导班子对他们的重视和关怀’声中，结束了这场会议。
东云面粉厂那边，董燕带领的冬云食品厂的财务团队总算完成了员工工资的初步核算。
她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找到了尚福海，准备给尚福海报备。
“老板，经过我们的详细核查，原东云面粉厂包括厂长杨庆昌在内，共有359人，其中各科办公室以上的高级管理人员10人，包括厂长杨庆昌和两名副厂长，财务科、供销科、党务、行政、安保科等，车间主任级管理人员共9名，包括这些管理人员在内的原属于面粉厂的工人有231人，外招的合同制工人有128人……”
“另外经过我和我的团队的初步筛查，发现以往的部分工资发放记录中有23个人只有名字和实发工资，但是没有正常的考勤记录！”董燕把所有查到的事无巨细都给说了一遍，她最后说：“我初步怀疑这23个人在吃空饷，但是限于时间关系，我没有更多的佐证资料。”
“唔，又是一个老鼠仓？真有意思。”尚福海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他给董燕说：“董经理，你把这些详细的信息整理成一份文件单独发给我。”
“好。”董燕答应下来。
她接着汇报关于员工工资这一块，经过最后核查，128名外招合同工最近6个月的工资只发了一半，这部分人的平均月工资在3186元，这部分合同工人的欠薪累计123万不到。
另外的属于原面粉厂编制的正式职工中，10名高级管理人员和9名车间主任级的管理人员都是发的全工资……
剩下的212名面粉厂正式职工只有最近4个月发了半数工资，这部分人加权月平均工资为4079元，累计欠薪173万不到。
所有员工的累计欠薪295万多，连300万都没有。
“才这么点？”尚福海听完后很惊讶，区区三百万的工资而已，竟然拖欠了6个月，搞什么？
董燕只当做没听到这话，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她背后有个有实力的好老板，几百万块钱都不看在眼里了，还给她开了每个月一万五以上的实收入工资，和面粉厂工人的待遇一对比才发现，自己妥妥的高薪收入群体。
“那么员工的遣散费哪，这块有多少钱？”尚福海又问。
董燕没有打哏，把手中的本子翻到了员工遣散费汇总明细那一页，她指着里边的数据说：“按照我国劳动法之规定，公司因破产或者经营不善要辞退员工的，应当支付N+1个月的工资作为工人的生活保障，简单地说一个人在工厂里干了5年，那么就是需要赔付他5+1=6个月的工资……”
尚福海不耐听这些，他自己本身就是从外企工厂混出来的，单论这些东西，他比董燕更熟。
“董经理，你直接给我说结果。”尚福海说。
董燕一愣，点了点头，跟着把本子又翻了几页，指着最后有记录的最后一页：“我们根据东云面粉厂提供的员工个人详细情况进行了汇总，属于原面粉厂的职工平均工龄在9年3.5个月，即这部分需要赔偿他们10个月的平均工资，这部分的遣散费合计942万，平均每个人4万多一点。”
“另外的外招合同制员工的平均工作年限仅3年5个月，这部分人我们需要赔偿4倍工资，这部分的遣散费合计163万。”
“这两块加在一起的话，我们需要赔付的遣散费合计1105万元。”董燕最后做了陈述性汇报。
尚福海听完之后，拿过一支笔来在纸上记录下了两组数据，分别是300万和1105万，他说：“董经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针对面粉厂的员工这一块，咱们只要拿出1400万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董燕回复他。
紧跟着董燕问尚福海：“老板，这23个基本可以定义为吃空饷的，还要支付给他们欠薪和遣散费吗？”
尚福海意味难明的咀嚼着什么，他拿过计算机噼里啪啦一顿乱摁，最后给董燕展示了一下，说：“你看，这23个人的欠薪加上遣散费仅仅只有120多万罢了，你再想一想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他最后给董燕说：“董经理，多支付个百十万能少掉很多事情的话，这笔买卖还是蛮划算的，不过我尚福海大风大浪里一路闯荡过来的，也不杵谁，钱该给还是要给，但是你把这23个人的名单和记录给我，我稍后单独交给宋老板，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个东西。”
“嘶”
董燕倒吸了一口凉气，有那么一个刹那，她感觉浑身骤然发冷，冻得她浑身只打哆嗦，老板好狠的一招，钱该怎么给还是怎么给，但该搞你还是要搞你，至于最后这些人会落个什么下场，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就算这一波人最后能仰仗着家里的关系摆平了，在眼下的东云这一方地盘来说，基本也就到头了。
那些真正有大关系大背景的，就算想把家里的子侄辈安排一下找个吃皇粮的地方，也只会找个更稳当的公路口或者其他的行政科室，而不是这种半死不活的国企单位，基本可以理解为把家里人安排在这种地方的，大多都是那种手里有点权力，但还没达到一定层次的。
对于这种人，尚福海不会正面整谁，但也绝对不让你好过。
真要敢拿钱，就做好被剁手的准备，还得把以前吞下去的也给我吐出来。
心里的龌龊思想一闪而过，尚福海并没有给董燕说这些，他甚至都没给谢志刚和安晓辉他们透露出去，一个人在心里暗笑，随后他说：“董经理，这个事你做的很好，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对了，你们还没吃饭是吧，瞧我这记性”
尚福海赶紧从自己钱包里掏出来一叠，估摸着两千只多不少：“董经理，这些钱你拿去，带着你的团队找个好点的地方吃一顿，就当我请你们的。”
“老板，这可使不得。”董燕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她心里也暖暖的，作为一个老板，尚福海能想到这个细节，还付出表示，足见他的人格魅力。
跟着这样的人干，心里放心，稳妥。
尚福海才不管她的拒绝，最后走过来硬把钱塞给了她：“董经理，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给你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们干了多少活我都记在心里，这是你们应该的，给你的团队说点最好的吃，如果钱不够再给我说，你们晚上的任务就是尽管吃就行了，完事了过几天还要帮我整理其他的资料。”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带领团队保证以最好的状态完成任务。”董燕感情奔涌，眼睛都红了。
尚福海挥挥手让她抓紧带着团队成员去吃饭。
这个临时的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尚福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董燕给他的汇总着各种记录的本子发愣。
“竟然1400万就能够解决问题了，真是便宜呀。”尚福海心里念叨着。
他知道实际的金额只会比这个1400万还要少，不说别的，单单19个车间主任级以上的管理层，有几个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有问题的，现下已经从杨庆昌开始查开了，只要突破了杨庆昌这个口子，那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下边的中高层管理们，有几个能落了好的。
不说别的，就凭外招合同工欠了6个月的半薪，面粉厂正式职工欠了4个月的半薪，而他们19个中高层管理竟然一直都发的全工资这一点，就能够把他们给钉死了这里边不足为外人道的猫腻。
还有这23位吃空饷的哥们，我敢给钱就怕你们不敢要！
足足半个小时，尚福海一个人在这间临时的办公室里把自己给放空了，有人在外边敲响了临时办公室的门，尚福海这才回过神来。
“谁啊，进来！”
“老板，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外边的面粉厂工人也做好登记安排他们回去休息等消息了，咱们也先走吧。”谢志刚从外边推门进来说道。
“啊，快九点了啊，我都没注意。”尚福海发愣，一看手腕上的表盘，果然快九点了：“那走吧，叫着老安再去那个宏源羊汤馆吃点东西，还真有点饿了。”
第381章 他从来没改变过
尚福海从临时办公室里出来，才看到外边不说一片狼藉，也差不了太多，平常就算工资欠了一半，也会有工人打扫卫生的，今天基本都走没了。
入目处仅剩下几个人在工厂里四处慢慢走着，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从眼神和手上的抚摸动作都能够看得出他们很不舍。
尚福海忍不住多看了这些人一眼，他能感受的出来，这是真正对工厂有了感情的，或者换个说法，几乎人生的大半在面粉厂里度过，他们对它是真的有了感情。
“老谢，你安排个人了解一下这几个人，多关注他们一下。”尚福海给身边的谢志刚说。
“行，我马上安排。”谢志刚转头就打了个电话，把这个事给安排了下去。
打完电话他，他又远远的看了还在四处漫无目的走动的几个人一眼，心道你们真是好运气，谁让我老板偏偏是个重感情的人哪。
错过这个不经意发生的小片段，尚福海和谢志刚继续往外走，顺道叫上在门口保卫室里等着的安晓辉，三个人一块往外走。
然后一个从门外过来的人错身和谢志刚打了个招呼，他往里走。
这个人就是谢志刚刚才打电话安排的人，让他去了解一下那几个人的详细信息，也是谢志刚能信任的人。
没再例会那些琐碎小事，三个人开着两辆车径自朝着宏源羊汤馆开去。
到了门口，把车停好后，谢志刚还没进门就喊着：“张老板，给煨上两斤全羊，再来两份麻辣羊蹄，一盘黄瓜拌羊脸，一盘葱丝羊杂，6张夹肉饼。”
这一嘴顺溜的让人感慨，吃货的世界真不懂。
尚福海也给张老板打了个招呼，张凯可是记住了他这个人，那天晚上吃完饭，尚福海又单独买了两百多块钱的羊蹄，直接把他店里剩下卤好的羊蹄都给包圆了，豪客！
张老板给他们把菜给上齐之后，又给加了个菜，油炸花生米。
谢志刚和安晓辉从上午就去了面粉厂，中午碰上那档子事根本就没心思吃饭，这不一直挨到现在才吃上一口热乎饭。
尚福海中午就急匆匆的从家里赶回来，到现在为止，也没顾得上吃一口东西垫垫肚子，张老板用不锈钢盆子把全羊给端上来后，三个人都饿急了眼，谁也不跟谁客套了，径自选着东西先开吃了。
一人一张夹肉饼下去，根本没有感觉，尚福海又忍不住喊：“张老板，再给我们一人来一张肉饼。”
“你们这是多长时间没吃饭了，咋还饿成这个样子了。”张凯一边给他们拿肉饼，一边问。
谢志刚摆摆手：“别提了，今天碰上事了，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这才刚刚落下空来吃点饭，就好你这一口了，饱腹还养胃，张老板，再给上一壶绿茶吧。”
“好，好，你们慢慢吃，不急，我这就给你们泡去。”张老板又去忙活了。
店里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是没有其他人，说话到没什么可顾忌的。
尚福海给他们俩人说：“老谢，老安，咱们这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兴许花的比我心里核算的还要少不少。”
“老板，怎么说？”安晓辉问。
尚福海也没瞒着：“今天下午安排董燕董经理带着她的团队把员工工资这块给核算了一遍，欠薪一共300万不到，遣散费这一块的费用比较高，但也才1100万，两项加起来才1400万，就算再加上我答应宋明晨捐给他的2000万现金和1000万价值的物资，这也不过才4400万而已，咱们能白白落一个厂区和整套的生产设备，啧啧，便宜，实在是太便宜了。”
“老板，债务哪？厂里不是还有债务吗，这一块你没算上啊。”谢志刚提醒他。
尚福海摇头失笑：“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下午刻意去看了，你们还记得东云面粉厂厂区东南角那一块给围起来了吗，里边有几个大储物罐子，我找人打听了，那就是粮仓，他们放小麦的地方，看守的人给我说，那里边都满着哪……”
“嘶”安晓辉倒吸了一口凉气：“老板，真假？”
要是真的，那那一片区域的小麦储存量可真是不少，要是这样的话，有物资，这一块的欠账就可以顶了啊。
尚福海撑开右手五指：“我给了看守的人五百块钱，他让我进去看了，确实都满着。”
谢志刚和安晓辉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他们老板就是这样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很多事情上都喜欢用钱去解决问题，偏偏这一招真特么好使，据他们所知道的，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失败过。
“老板，高明啊。”安晓辉真心实意的翘了个大拇指。
他一刹那又想起了当初和尚福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尚福海就善于伪装和忽悠……
嗯，应该是善于展示自我和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