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周散人
但现在不行了。
朝廷的敕旨昭告天下，斥责郑氏搞加盟商，有拉帮结派之嫌，有不臣之心。
这就是说郑氏有造反的嫌疑啊。
这样一来，其他的大士族，谁还敢跟郑氏走近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郑氏已经孤立无援。
郑成栋看了看王珪，说道：“王大人，不瞒你说，我郑氏，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郑氏，已经没钱了，而那些商贾，却都想要赔偿……陛下，这是要逼死我郑氏啊……”
王珪假装惊诧地问道：“郑家主，郑氏家大业大，何至于连钱都没有了？”
郑成栋嘴角露出苦涩，说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年，我郑氏看似家大业大，实则已经渐渐衰败了，本来，布匹生意还算挣钱，可是西大唐公司的棉布一出，生意一落千丈，后来为了购买棉布，连麻布产业也卖了出去……到处都是窟窿啊，是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王大人若是不信，可到我郑氏的钱仓中去看看……”
王珪摆摆手，“我不做这等事……郑家主，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为郑氏解决难题。”
“不知王大人说的是什么法子？”郑成栋以及郑飞元，皆是眼睛一亮。
王珪这次呷了口茶，不急不慢地坐直了身体。
这就是谈判的技术啊。
王珪要是一上来就说自己是西大唐公司的说客，说不定还会被郑氏赶出门去。
他先提起郑氏的难题，先把郑成栋等人问住。
果然，郑氏自己就先说出了自己的难题。
王珪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道：“郑家主，此事是长公主托我来告知的，如今，郑氏遭了难，西大唐公司作为商贾，也看不过去，是以，愿意出手相助，愿意购买郑氏的丝绸产业……至于价格，也十分合理，不过，长公主有言在先，此次，购买郑氏的产业，不是一点两点，也不是一片，而是全部……”
什么？
郑成栋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西大唐公司，这是要吃掉郑氏的布匹产业啊。
郑成栋一下就怒了：“西大唐公司，长公主，听起来好听……可是，这是要趁火打劫啊。若是我郑氏将丝绸生意全部卖出，那我郑氏，还如何立足？此事，绝无可能。”
郑飞元怒道：“王大人，西大唐公司欺人太甚，此事，我们绝不会答应的。”
“对，决不能便宜了西大唐公司。”
“死也不卖。”
“从未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郑氏的元老们，也气呼呼的吼道。
王珪见一群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冷笑道：“郑家主，你们可想清楚了，西大唐公司这是真心相助，而非乘火打劫……你们只有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一到，乱子还未消除，你郑氏所有的产业，都将被京兆府接管，可是，你以为事情就只是这么简单吗？半个月，谁也不知道长安城，还有其他地方，会出现什么乱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什么大乱子，到时候，郑氏的结果如何，不用我详细说吧？”
郑成栋一下愣住。
是啊！
谁也说不准，照这样下去，还会出现什么乱子。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大乱子，那李二郎到时候将郑氏拿出来平息怒火，一个造反的罪名，说不定就背上了。
届时，别说丝绸生意，就是性命，也难以保住。
郑氏才是真的毁灭。
想通这一层，郑成栋冷汗淋漓。
那厢间，只见王珪站起身来，说道：“话已至此，老夫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何去何从，还请郑家主三思……对了，老夫的几个门生，已经被逐出门了，老夫也担心连累自己啊，你们此前送到府中的礼物，也一应送了回来，出了这道门，老夫与你郑氏，便无任何瓜葛，告辞。”
王珪转身就走。
意味很明显，那就是你郑氏作死，这次是死定了，老夫可不想与你们扯上关系。
眼看王珪这般，郑成栋等人更是感觉大难临头。
“王大人，留步。”郑成栋赶紧喊道。
王珪回头：“郑家主还有事？”
郑成栋起身，亲自邀请王珪坐下，态度诚恳地说道：“王大人，方才……是我等欠考虑……留步，现在，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哦？”王珪坐下，问道，“不知郑家主打算如何抉择啊？”
郑成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王大人，你也知道，我郑氏的丝绸生意，遍布大唐，不可谓不多，如今，郑氏若是愿意，也可以将丝绸产业，卖给其他人，不一定要卖给西大唐公司……不过，我想请王大人转告长公主，若是能保住我郑氏在朝中或者地方的那些子弟，郑氏，愿意低价，将丝绸产业，全部卖给西大唐公司……”
王珪捋了捋胡须，说道：“郑家主，我清楚你的心思……只是，此事，就算有长公主出手，你郑氏在朝中或地方的子弟，也未必能全部保住，有些家伙，实在太过分了，已经被御史们盯死了，但保住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对郑氏这样的超级巨大士族来说，能够屹立不倒，一是有钱，就是遍布大唐的产业，二是有人，不是说人丁众多，而是郑氏的子弟，在朝中，在地方，都有做官的。
如今，钱是保不住了。
郑成栋却想保住人。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人，郑氏还有崛起的一天。
郑成栋想了想，说道：“留住一部分也行……此事，就拜托王大人了。”
王珪起身，说道：“你郑氏既然要售卖丝绸产业，就尽快动手吧，我这就去将此事禀告长公主殿下，至于能否成功，全凭长公主的意思，老夫可不敢作保……”
“多谢王大人……”
“不敢求十成把握！”
郑成栋的态度，突然放的很低。
……
第366章 帝王的心思
南山公馆。
陈楚正在湖边烤鱼。
滋滋滋。
酱料刷上去，冒出阵阵热气。
一股香味传出，让人顿感饥饿。
旁边，李丽质正在打下手。
想当初，陈楚用一道荷包鸡的菜，就让刚刚相识的李丽质动手做厨，殊不知，这一做，竟然就是一辈子的事。
李丽质是心甘情愿的。
李丽质一边掏空一条鱼的内脏，一边说道：“老公，今早，王司徒派人来信，说郑氏已经答应，将丝绸产业，卖给西大唐公司，但他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郑氏的子弟，在朝中和地方的，希望能保住半数以上……王司徒说，此次父皇是真的动怒了，此事，恐怕很难……她让我与你一道，去面见父皇，求个情……只是，我看父皇未必会答应，我们与郑氏非亲非故，却为了西大唐公司的利益去求情，说不定还会被父皇斥责一番。”
郑氏这件事，已经彻底激怒了皇帝。
朝中大臣，王公贵胄，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怒火，所以，没人会对这件事说三道四。
哪怕是长公主，若是真的去求情，少不得也要触霉头的。
这就是李丽质的担心所在。
“好了！”
鱼烤好了。
李丽质手中的鱼也清洗干净，穿了起来，放在了烤架上。
陈楚拿起烤好的鱼，放在盘子中，将一双筷子递给李丽质，说道：“丽质老婆，快来尝尝……”
李丽质吃了一口，大呼好吃，然后又担心地问道：“老公，此事，当真无解吗？”
陈楚眼睛微微眯起，说道：“此事，无解，但也不需要咱们去解。”
“哦？为何？”李丽质一脸惊诧。
陈楚微微一笑，说道：“父皇的怒火，的确压不住，谁也不敢去求情，但……父皇从来都是英明无比的，他的怒火，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郑氏子弟，遍布朝廷和地方，若是真的将这帮人全部干掉，损失了一批人才不说，最关键的是，恐怕会让其他士族人人自危，到时候，会出更大的乱子……是以，英明神武的父皇，一定会适可而止的，既给郑氏一个警告，也能稳住大局。”
“啊……”
李丽质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
皇宫。
深夜。
甘露殿。
灯火通明。
御史大夫魏徵，将一份册子奉上，说道：“陛下，这边在大唐官场之中的郑氏的人……臣已经让御史们分头去查，就算那些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清流，臣也一定能查到他们的污点，到时候，全部处置……”
李二拿过册子，翻看一番，最后合上，说道：“玄成啊，真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和郑氏有牵扯……这里面，有许多，还是朕一直赏识的官员呢，有许多，只怕也毫无问题……”
魏徵说道：“陛下，不管有没有问题，他们与郑氏有牵扯，就该死。”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这就是魏徵一向的原则。
李二却摆摆手：“玄成，收手吧，此次，敲打郑氏，就选择其中一批罪大恶极的官员就行了，其余官员，你传达朕的意思下去，既往不咎……”
“陛下……”
魏徵瞪大眼睛，显然对李二的做法很不解。
李二却哈哈一笑，说道：“朕，也想将郑氏一网打尽……但，朕是帝王，不能这样做，若真那样做，岂不是会寒了人心，再者，只怕也会导致局势不稳……”
话已至此，魏徵瞬间就明白了。
反正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干掉十个官员，和干掉一百个官员，其实意义差不多。
他躬身道：“陛下英明。”
李二坐下，无奈地说道：“朕，也想做一个侠客，快意恩仇，可朕是帝王，做不到啊……”
……
郑氏。
后院。
郑成栋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槐树发呆。
那槐树很粗，树皮已经有剥落的痕迹。
槐树上，有一群麻雀，唧唧咋咋的。
郑成栋两侧，却是不同以往，以往都会有十几个丫鬟服侍，现在，却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几日前，郑氏府中的下人，已经打发一批离开了，如今，除了打扫卫生，做饭的下人，其他下人，已经寥寥无几。
郑成栋这样做，一是为了节省开支，现在郑氏的漏洞太大，一时间只怕还不清，二是做样子给李二看，皇帝啊，你看啊，我郑氏已经知道错了，不敢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不管怎么说，郑成栋反而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宁静，一点也不喧闹。
这时，院门推开，郑飞元快步走了进来。
郑飞元上前，看着发呆的郑成栋，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爹最近受的刺激太大，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
郑成栋却扭过头来，说道：“飞元啊，有事就说吧，我还没死呢……”
郑飞元：“……爹，咱们郑氏的丝绸产业账册，已经整理好了……”
郑成栋问道：“没有藏私吧？”
“没有……”
“这就好，”郑成栋点点头，“飞元，你要记住，此次，我郑氏彻底败了，谁能想到，起因，竟然只是因为想打败西大唐公司，这就叫作茧自缚，不知足啊……如今，西大唐公司要购买丝绸产业，就全部拿出吧，一点也不要藏私，毕竟，西大唐公司不可怕，但那李二郎，却是悬在我郑氏头上的一把刀啊，让他不高兴，我郑氏都有危险……”
郑飞元点点头：“爹，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只是，这几日过去，却还没有消息，若是，长公主保不住咱们郑氏的子弟，这丝绸产业？”
“那就卖给其他士族，反正我郑氏衰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接手的，老朽就是喂狗，也不愿意就这么便宜西大唐公司……”
“我明白了……”
郑成栋又问道：“对了，你二哥呢？”
郑飞元面露苦色，说道：“爹，二哥自那日将你气晕之后，他就去了平康坊，我派人去照顾他，发现，他的精神，已经失常了……”
其实，郑二爷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