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科奶爸
杨妈妈有些憧憬的说道,“那会儿大家吃饭都挑好的吃,芋头很多人咬了两口就丢了,真是糟践东西呀。
我这个老妈子看着不太对劲,就偷偷的把这些芋头带回来晒干了。要是年景好,正好可以喂猪喂鸡,要是年景不好,这些芋头可以救人呀!
没想到还真是歪打正着,咱们娘俩省着点,熬过了这一段青黄不接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孙祖杰几乎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明白过来,正是靠着这些晒干的芋头,杨妈妈才带着他熬到了现在。
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农村妇女,也不识字,却有这样的人生阅历和眼光,也许可以说是生存哲学,中国的老百姓真是伟大,真是聪明呀!
还带着自怜自伤的孙祖杰此时完全着迷了,这是他新的人生中的第一堂课,教会了他知道什么叫节俭,什么叫有远见,什么叫留有后路,所以他必须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别自以为是,也别自以为知道这个,知道那个就随便胡乱咋呼,与这样的生存智慧相比,他肚子里那些东西都太过肤浅了。
第3章 出门
吃完了这碗粥,天色已经黑了,这个时代的农村还没有通电,照明用的是煤油灯。那阵子,只有公社所在地的街上才有电灯,村子里是不通电的,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
有的煤油灯是买的,有的是自制的。自制煤油灯很简单,多是找来一个空墨水瓶,把上面的盖子钻一个小孔,再把废电池的金属皮卷成圆筒穿过小孔,然后用一束棉线或棉布条穿进圆筒当灯芯,往瓶里倒上煤油,一盏煤油灯便完工了。这是一盏买来的煤油灯。绿色玻璃质材,早已褪色,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凸显着大大小小的裂痕,上面是个灯头,灯头一侧有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以控制灯的亮度,里面还有着一丝没耗尽的灯油痕迹。
在孙英的儿时记忆中也有煤油灯的痕迹,只是那盏煤油灯已经锈迹斑斑,和一堆用不上的物品放在一起,以防万一,因为那个时候农村早就用上了电,煤油灯的存在纯粹是母亲舍不得丢弃而已。
点煤油灯的时代,没有什么娱乐的东西,闲着无事的时候,人们最喜欢的就是串门,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熟人同事间,你到我家来,我到你家去,是很随便的。
有时出去闲转悠,走到一家门口,有交情的,顺口喊一声,如有人在家,就进去坐一坐。在不打饥荒的时候,主人还会把他们的饭菜,端出来让你吃;
要是男人们遇在一块儿,总短不了你一烟锅、他一烟锅,一锅接着一锅抽半天旱烟。如女人们走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一阵说一阵笑,有时聊的能忘记了烧火做饭。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啥,但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人情味。
只是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人家里已经断了炊,这个时候缩在家中尽量节省每一点能量才是关键,所以这种闲逛此时却根本不流行,只有杨妈的小叔子过来过来瞅了瞅孙祖杰,见他恢复的挺好,就聊了几句,也早早的回去了。
为了照顾孙祖杰,杨妈妈和他睡在了一张床上,听着妈妈熟睡的呼吸声,孙祖杰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草,不知道想些什么。只不过他这具身体刚刚受伤,又正处幼年,所以什么时候睡着了孙祖杰也不清楚。
第二天等孙祖杰醒了过来,他是被饿醒的,支撑着起身,看到床头有一碗粥,这是一碗白米芋头粥,但是很稀,要不是孙祖杰病了,他还没有机会喝上。
孙祖杰也顾不上冷热,囫囵几口就吃了下去。过了一会,他感觉尿急,就慢慢爬了起来,对着便桶解决了问题。
如果不是出身于农村,孙祖杰不会这么快适应新的生活,但是现在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少年人新城代谢快,更何况只是喝了一碗稀粥,所以很快孙祖杰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了,就支撑着爬了起来。
他找了一根竹子当成拐杖,慢慢的走了出去,准备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农村,当然他毕竟年纪小,只能在家附近走动,纯当是恢复性训练。
这里是焦湖附近,鱼米之乡,所以农村并不算太过贫穷,虽然大部分房屋是木头结构的土胚房,屋顶是茅草,但是也有不少砖瓦房。
有些意思的是,在这些房子的外墙上刷了很多充满时代特色的标语,这些标语折射出人们最核心的需求和主流的价值取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应该是早些年刷上去的,充满了朝气,毕竟这是一个让所有国人感觉到振奋和希望的年代。
当然在孙祖杰后世的目光看来,还是有一丝不足之感,毕竟只能被动防御,叫喊着你不要惹我,而在他的时代,已经喊出了太平洋够大,足以容下两个大国。虽然还不算霸气,但是与老大平分秋色的豪迈已经压抑不住了。
“破旧立新,消灭四害”,这个标语大概是近几年才刷上了,相比于老鼠,苍蝇和蚊子,孙祖杰心里暗自为麻雀们哀悼。
当然还有一些,孙祖杰看着觉得好笑,没有化肥,没有杂交稻,人的胆子再大,地也没有多少产量。事实上在孙祖杰看来,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工业化的推进需要农业提供更多的剩余价值,所以现在的困难更多的是一种必然,而不仅仅是天灾人祸那么简单,奥,扯远了!
就在孙祖杰盯着墙上的标语看个不停的时候,杨妈随着一群人回来了,孙祖杰慢慢的迎上去,老远就扯着嗓子喊上了,“妈,上工回来啦!”
孙祖杰这一嗓子立刻逗得人群哈哈大笑,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笑着说道,“小杰鬼精鬼精的,怕是饿坏了!”
杨妈妈走到孙祖杰身边,看他能走了,当然也挺高兴,眉开眼笑,温和的说道,“妈到责任田去了一趟,拔了一些稗子。小杰,是不是饿了?”
孙祖杰一愣,“责任田?”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淮西当年确实搞过一年责任田,也正是有了这一年的探索,农村包产到户才会首先发生在淮西。
孙祖杰反应过来之后转而大喜过望,因为在孙英的记忆中,尽管之后有种种的变故,但是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了。这才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快受不了了,他娘的,饿肚子真的不好受呀。
杨妈妈见孙祖杰显得很高兴,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责任田就是大队把田地分给我们家种,我们娘两有一斗种水稻(一亩),等双抢收了早稻,今年就不会挨饿了。”
旁边的大妈见杨妈妈一本正经的给孙祖杰解释,不由又笑出了声,“婶子,你跟个孩子说这么清楚干嘛?”
还不等杨妈跟这个大婶解释,孙祖杰却一本正经的抢先回道,“阿姨,我很聪明的,我什么都懂,妈妈什么都跟我说。”
这群大妈听孙祖杰这么说话,也是笑的弯了腰,她轻轻的拍了拍孙祖杰的头,“你个怂孩子,胡说什么呀!”
这个阿姨倒是若有所思,她笑着回道,“小杰确实聪明,你看他喊我阿姨呢,我记得只有前几年趴河时,那些下乡义务劳动的洋学生才这么喊我。
我看呀,这读过书的小伢子就是不一样,我家那个跟小杰差不多,可是现在整天在地里打滚,跟个泥猴子一样。”
听这个阿姨这么一说,这群大妈又开始议论起来,“读书当然好,老话不是说吗,三代不读书,不如一窝猪。”
“话是这么说,现在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读书?”
说到这里,这群大妈们慢慢安静下来,也没了聊天的心情。孙祖杰安静的听完,这才被杨妈扶着回到了家。
第4章 蚯蚓养鸡
回到家中,已经快中午了,杨妈首先慢慢走到鸡窝附近看一看,摸一摸,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喃喃的说道,“这两只瘟鸡,都半个月了,还不下蛋,家里的煤油快用光了呀!”
在这个年代,鸡蛋似乎和黄金一样,成了万能的硬通货。因此,一只生蛋母鸡在家庭中的经济地位决不亚于一个男劳动力。
日常生活中,谁家也离不开“三罐三瓶”,盐罐、油罐、酱罐和酱油瓶、煤油瓶、醋瓶。油是按人口限量供应,一年也就几斤的量;大酱每家自己都会做,剩下的盐、酱油和醋就只能靠买了。
没有钱怎么买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鸡蛋去大队里的供销社换了,这就是最原始的以“货货易物”了,用来解决全家的日用开支,因此也被领袖称为鸡屁股银行。
所以,家里生蛋的两只母鸡就成了重点看护对象,就算是这个青黄不接的年代,杨妈也绝没有敢动它们的念头。
而且鸡窝一定要搭在离窗户近的地方,为的是晚上有异响了好及时起身查看,尽管鸡粪的臭味会随风飘进来,也只能忍耐。
白天鸡是散养的,会跑到外面去觅食,等到傍晚时分,村头苍尾到处都是大人们“咕咕咕”……寻鸡的声音,成了另一道风景。
而在在天黑之前要先把鸡窝封好,防止晚上有黄鼠狼来拉鸡。封鸡窝门的时候,一过数发现没到齐,那就得赶紧去找。
找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它专找犄角旮旯的地方钻,有时候为了找它,不知要跑多少路,得费多少劲。
到了晚上,家里的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要听见鸡叫得厉害,马上就会惊醒过来,赶紧穿衣起床抄着顺手的家伙就往外跑,生怕鸡被黄鼠狼拉了去,当然还有偷鸡贼也是要防的。
平时喂鸡一般都是杨妈的事,人穷,饭都吃不饱,鸡的日子当然也不会好过,家里的粮食肯定不会给它吃,只能喂些谷糠秕子之类的,有时候也会把人不吃的老菜帮子用刀剁碎了掺些谷糠喂它。
看着杨妈失望的样子,孙祖杰突然产生了一个主意,在记忆里,似乎有蚯蚓养鸡的例子,只是这蚯蚓是在土里拱来拱去,必然带着一身的病菌,所以蚯蚓必须用热水煮过才能切给鸡吃,据说吃过蚯蚓的鸡产蛋率会提高两三成。
想到这里,孙祖杰开口了,“妈,鸡不下蛋是吃的太差。我看到鸡经常扒来扒去找曲鳝吃,要不我们挖点曲鳝给它们吃,这样也能节省点饲料。”
杨妈听孙祖杰这么说,眼前一亮,觉得说的挺对,转而她又有些担心,“这曲鳝在土里钻来钻去,搞不好身上都有脏东西,鸡能吃吗?要是闹了鸡瘟?”
说完,杨妈就开始摇头。在农村,每一年都会闹鸡瘟,现在又没有庆大霉素防治鸡瘟,要是有一只鸡得了鸡瘟,这空气传播下来,可能一个村子的鸡都跑不掉,这个时候就算把鸡锁在家里也不管用。
没了下蛋的鸡,整个家庭的日常开支立刻就有麻烦,所以杨妈的担心很有道理。
孙祖杰觉得他必须坚定老太太的想法,“妈,这还不好办,咱们把曲鳝身上的泥洗干净了,然后放开水里煮上一会,这样不就行了?”
杨妈听孙祖杰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尝试,想等等看,搞不好过两天鸡就会下蛋了。
孙祖杰见劝不动杨妈也没有办法,唉,谁让现在还是小孩子呢,就在这时候,杨妈开腔了,“小杰,你以后不要乱说自己很聪明的话,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