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585章

作者:嗷世巅锋

跟着,又屈膝跪倒:“万望太上皇保重龙体。”

他这一跪,旁边众文物自然不能没有表示,忙也纷纷跪倒请求太上皇保重龙体。

堂堂太上皇不讲礼法,偏哭诉起了老来丧子的凄凉悲伤,再加上个太常寺卿敲边鼓,身为臣下怎好再问又怎敢再问?

“太常此言差矣。”

不过孙绍宗还是肃然道:“此天家事,更是天下事!太上皇舔犊情深,臣亦感铭五内,但陛下尸骨未寒,太子尚待安葬,若任由弑君之贼苟活于世,又怎能告慰陛下太子的在天之灵?!”

“唉朕又何尝不知?”

话音未落,就听太上皇长叹一声,扬天垂泪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若皇帝和太子地下有知,也只怨朕一人便罢——朕意已决,无需……”

“咳咳咳咳咳!”

太上皇正准备彻底隔绝言路,冷不防下面孙绍宗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的大殿里回音荡荡。

“大胆孙绍宗!”

太常寺卿李晟立刻又跳了起来,指着孙绍宗喝道:“你怎敢在殿前失仪?这三番五次搅闹朝议,究竟意欲何为?!”

他这里义正言辞的呵斥,却见孙绍宗挺直了脊梁,压根也不瞧自己一眼,反而望向御阶之上。

他心下暗骂一声:果然是年少得志便猖狂,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正想再往孙绍宗头上安些罪名,不成想就在此时,身后又有人开口道:“请太上皇处死弑君逆贼!”

除了孙绍宗这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竟还有别人敢冒犯太上皇的龙威?

李晟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回头,却见一众文武也都诧异的昂起头,望向了御阶之上。

而就在御阶之上,原本被太上皇揽在怀里的太孙,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出来,小大人似的跪倒在太上皇脚下,背对着众文武再一次开口请求:“请太上皇处死弑君逆贼!”

这……

李晟顿时哑火了,他敢在殿上呵斥孙绍宗,却哪敢直斥即将登基的储君?

而这时太子妃也上前跪诉:“孙媳也乞望太上皇能处死弑君逆贼,以告慰陛下太子的在天之灵!”

太上皇这下也有些下不来台,他是万没有想到,自己视为彀中物五岁幼童,竟会主动向自己发难。

这太子妃也同样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最让他不能容忍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孙绍宗!

虽然早就知道他与太子过从甚密,可却没想到他对太子妃和素来不受重视的太孙,也有这等影响力。

看来此子断不可留!

“恭喜太上皇!”

似乎是感觉到了太上皇的恶意,孙绍宗再次挺起胸膛,拱手直视龙椅道:“太孙年方五岁,就晓得为至亲复仇,足见一片至纯至孝之心——太上皇有此至纯至孝的太孙,何惜一弑君杀兄不忠不孝的逆子?!”

说着,弯腰叩首:“望太上皇从太孙之情,杀忠顺王以正国法!”

他五体投地静候了片刻,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臣徐辅仁复议,太上皇从太孙之情,杀忠顺王以正国法。”

竟是吏部尚书徐辅仁出面了!

原本孙绍宗还以为,会是隐有暗示之意的王哲头一个跳反呢。

不过效果是一样的,在王哲开口之后,四下里顿时一片复议之声,至于太常寺卿李晟等少数几人,虽不肯复议,却也不敢再跳出来大放厥词。

这是太上皇最不愿意看到也最不认为会发生的局面!

正所谓物极必反,广德帝因曾忍气吞声做过几年傀儡,大权在握后就有些刚愎自用,所任用的大臣多是‘老成持重’之人,几乎不存在犯颜直谏的可能。

故此太上皇才认为自己一定能压制群臣——而殿前议事的前半段,也完美的印证了这一点。

可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孙绍宗原本连参加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偏偏借着护送太孙入宫横插一杠,生生坏了大好局面。

此时太上皇也十分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允诺要保住忠顺王的性命,而现在骑虎难下,若依旧不肯改主意,难免要与群臣冲突;若就此不再庇护忠顺王,却又有损自己的威信。

权衡再三,太上皇最后终于长叹一声:“罢罢罢,有这般好圣孙在,那逆子又何足道哉!”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破僵局,至于损失的威信,等太孙登记后再慢慢弥补也不迟。

太上皇说着大袖一卷,上前拉起了太孙,又对殿中群臣道:“诸位爱卿也都平身吧。”

他一边把太孙重新抱回龙椅上,一边琢磨着该如何把尽快孙绍宗打发出去,免得再生什么事端来。

可等在龙椅上坐稳了,却发现太子妃仍旧跪在原地未曾起身。

太上皇心下一凛,忙道:“太子妃可是累了?去,将太子妃送到太后处歇息。”

左右太监就要上前搀扶,太子妃却抢先一个头磕在地上,扬声道:“太孙年幼德薄,孙媳恐他难孚众望,故斗胆请太上皇收回成命另立新君。”

这一番话,却是殿内君臣全都没有想到的。

太上皇愕然之余,暗暗揣测莫非太子妃与太孙不睦,又或者觉得他并非太子血脉,所以没有资格继位?

但不管怎么说,让年幼的太孙继位当傀儡,乃是太上皇既定的策略——若不选太孙的话,又上哪寻个四五岁的娃儿,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于是太上皇将面孔一板:“荒唐!他既为太孙,就理应绍集大统,何况有朕手把手调教,必不至行差踏错!”

顿了顿,又道:“此朝廷大事,非是尔等妇人可以戏言,退下吧。”

太监们刚要依命行事,可太子妃却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太上皇既出此言,孙媳自不好再拦,只是陛下和太子接连为奸贼所害,宫中禁卫和北镇抚司事前竟毫无觉察,更不曾阻拦一二!故孙媳实在担心旭儿的安全,陛下若执意要立太孙为帝,还请以大理寺少卿孙绍宗提督龙禁卫,拱卫禁中,如此我们孤儿寡母才得万全。”

殿内再次鸦雀无声,回应太子妃的,就只有太上皇骤然粗重起来的鼻息。

如果说方才是突然袭击的话,如今就称得上是图穷匕见了!

如果真让孙绍宗执掌宫禁,恐怕太上皇也要忌惮他三分,如此一来,还怎么大权独揽乾纲独断?

可太子妃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宫中东宫连番出事,宫中禁卫乃至北镇抚司难辞其咎,换人执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这该如何拒绝?

“不妥!”

关键时刻,太常寺卿李晟再次跳了出来:“孙少卿乃是文臣,且官职不过四品,怎能冒然超拔为从一品的龙禁卫提督?如此一来,朝廷规制岂不形同虚设?”

“不然。”

这次仍旧是吏部尚书徐辅仁站了出来:“年后孙少卿本就要升任刑部侍郎,刑部侍郎乃是三品,而惯例文官转任武职要超拔一至两阶。”

“那至多也就是二品!而且刚升官就转迁超拔也不合规矩!”

“可暂任从二品偏将军,行龙禁卫提督事。”

这回终于轮到次辅王哲出面了。

“孙家世代将门,孙少卿更曾率五百官兵大破贼军数万,勇力冠绝当世!若由他坐镇禁中,必然百邪辟易!”

这是五成兵马司右殿帅冯唐。

“孙少卿善破奇案天下闻名,宫中再有宵小作祟,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五成兵马司左帅仇云飞也不甘人后。

“老臣复议。”

首辅贺体仁的话最短,却颇有一锤定音之意。

内阁首辅次辅军中左右殿帅外加吏部天官一一表态,在朝臣中基本已成压倒之势。

更何况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等人也都跃跃欲试!

见此情景,太上皇直觉热血上涌,猛地自龙椅上起身,也不顾太孙摔了个趔趄,点指着台下众人道:“尔等这是……这是要……”

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又仰头栽回了龙椅上。

第989章 易主

【昨儿写了些,发现太婆妈啰嗦,搞得没法结尾了,最后就没发出来,今儿重写了4000+】

广德十六年正月初六,皇帝大行,太孙继位,改元隆安。

因太上皇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故朝议由皇后太子妃监国,垂帘听政。

隆安元年三月二十四,先皇下葬,举国除丧。

四月初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前三品威烈将军贾珍与长子贾蓉亦在其列。

至此,这父子二人已羁押近半年光景,当他们并肩步出刑部大牢后,见到久违的朝阳市井时,禁不住在街头相拥而泣。

哭罢多时,贾珍贾蓉才在周瑞的劝说下上了马车。

等在荣国府见到族叔贾政,自又是一番欢聚慨叹。

之后贾政在荣禧堂摆下洗尘宴,席间问起贾赦来,才晓得他不在大赦之列——其实是王熙凤恼他无耻,刻意交代孙绍宗不要搭救。

这顿酒从巳正父子二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待到贾珍酒醒时早已月至当空。

他头疼欲裂从床上爬起来,浑浑噩噩的还当是在牢里,还准备低三下四的向狱卒讨碗水喝。

直到下地行出几步,贾珍才猛地记起是在家中,于是满脸的谦卑讨好顿时化作一声怒喝:“人呢?都特娘死哪去了?!”

说着,转头踉跄几步,一头扎回了床上,将靴子胡乱蹬脱。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有人举着蜡烛凑到床前,轻声道:“老爷可是醒了?”

“嗯。”

贾珍趴在床上动都不动,含糊的应了声,又喝道:“你腿折了不成?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去去给爷端碗醒酒汤来!”

来人应了,转过身点燃灯架上的蜡烛,又匆匆去了外面,却是许久才端了碗半热的温汤过来。

贾珍早等的不耐,骂骂咧咧的翻了个身,看清楚来人的相貌时,却是不由得一愣,脱口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闻言身子一僵,捧着温汤讷讷道:“老爷,我……我是芳儿啊。”

说着,委屈眼泪就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贾珍听到这名字,才记起这是家中旧妾,因年老色衰惹人厌烦,倒有数年不曾见过了,故而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当下拧着眉头问:“怎的是你在这里伺候?堂屋里当值的茉香和莺媞呢?尤氏又在何处?”

“这……”

自称芳儿的老妾紧抿了下嘴,跳过头一个问题,道:“西府二奶奶也放出来了,邀太太过去喝洗尘酒,不过天都这般时辰,想必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未落就听脚步声渐近,紧接着门帘一挑,尤氏自外面走了进来。

“你还知道回来?!”

见她粉面微红眉眼带笑,显是宾主尽欢,贾珍心下愈发不快,从床上翻身坐起,劈头盖脸的喝骂道:“不去牢里接爷也还罢了,这一整日竟也不见你露面,就只留个老妇在旁……”

“老妇又如何?”

不想一贯逆来顺受的尤氏,这回却不肯任他呵斥,夹枪带棒的冷笑道:“若不是她还念着自小服侍你的情分,只怕你醉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你这贱婢是要反了不成?!”

贾珍气得暴跳如雷,点指着向前逼来。

毕竟是积威已久,见他须发皆张的样子,尤氏不由得节节败退,一手扯住帘子正想夺门而逃,却见贾珍捂着脑袋向后踉跄两步,又扑通跌坐回了脚踏上。

尤氏胆子顿时又壮了起来,想起自己刚才和王熙凤商量好的事儿,便沉着脸从隔壁翻出一本账册来,狠狠丢进贾珍怀里,冷笑道:“老爷当我爱在人家面前奴颜婢膝的?可要是再得罪了那凤辣子,你怕不是没人管,而是连吃喝都要发愁了!”

贾珍骨子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更何况刚在牢里受了半年管教。

此时见素来乖巧的妻子这般豪横,心下就先虚了几分,一边胡乱翻开那账册,一边色厉内荏的道:“爷这酒还没醒呢,你拿个账本出来作什么?”

“自是给爷醒酒用的!”

尤氏哂笑道:“好叫老爷知道,咱家的下人已经散了个干净,贾蔷卷了两个戏子私奔不说,便您那些小妾们也都各寻生路去了……”

“什么?!”

贾珍听了这话,倒真减了几分醉意,瞠目结舌的质问道:“你怎么敢怎么敢……”

“她们自己要走,跟我可没干系。”

尤氏翻了个白眼,指着那账册道:“老爷还是先看看账本吧,那一个个身娇体贵的,还能跟着咱们挨冷受饿不成?”

贾珍这才开始认真翻看,只是他宿醉未消,平时又做惯了撒手掌柜,仓促间哪里看得明白?

故而尤氏最后还是帮他做了总结。

自从宁国府被查抄以来,不说是家徒四壁,却也好不到哪去。

余下那一点点的浮财,如何养的起五六百口吃喝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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