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或许……
应该换一个角度来思考?
胡乱在验尸簿上,勾抹了许多无意义的符号之后,孙绍宗忽然又正正经经,在上面写下了‘大周’二字。
眼下的大周朝,无疑正处于多事之秋。
东南倭乱未平,西南战事方起,朝廷一时间怕是腾不出手来,对付逐渐崛起的辽东女真。
如果这时候,朝鲜再与女真正式苟合,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换成自己是皇帝,肯定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这时候,李恩贤突然跳出来举报……
或许他就是死在了这‘突然’二字上!
李恩贤这番举动,不管是出于带路党的自觉,还是想要借大周的手,对付国内的政敌,都把大周逼到了墙角上,不得不直面朝鲜国即将背叛的可能。
然而眼下朝廷又能如何应对?
摆出天朝上国的威严,遣使痛斥朝鲜国?
真要是这样做,恐怕最开心的就是辽东女真了。
不闻不问?
朝鲜使团里又不都是瞎子、聋子,必然会从李恩贤的失踪,察觉出事情暴露的风险。
届时大周装聋作哑的态度,恐怕只会助长朝鲜以及辽东女真的野心。
所以李恩贤就只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样一来,朝廷自然不需要面对二选一的难题。
就算李恩贤的死,还是会引来朝鲜方面的怀疑,届时面临选择困难的,也只会是朝鲜方面。
而且不出意料的话,朝廷应该也会抓住机会,尽快布置对应之策。
唉~
这或许就是带路党的悲哀吧。
一旦两个国家起了冲突,内部要面对激进派‘天诛国贼’的压力;而爸爸国也未必真心感激你,反而分分钟就可能成为弃子。
孙绍宗唏嘘感慨着,顺手把那验尸簿用火折子点燃,丢进了一旁摆着的炭盆里,然后又上前捡起白被单,重新蒙住了李恩贤僵硬的面孔。
第871章 休沐
【从本月一号开始搞‘fl’,实在是疲不能兴,好在今儿晚上终于要完工了,明儿争取恢复两更。】
斗转星移,又到了例行休沐的日子。
这日上午,孙绍宗抱着女儿,跟在饶有兴致的香菱身后,正巡视着两座即将要重新装潢的小院。
女人对于家居设计这种事,似乎总有着超乎常理的兴趣,尤其是香菱这样,有些文青气的女子。
打从初二那天,将这两个小院的内部装潢设计,交由她主理之后,香菱那娇小的身躯里,就焕发出了惊人的活力。
这几天意识流的草图不知花了多少,还托人买来了《木经》、《营造法式》等专业书籍,俨然是要深入钻研一番的架势。
还是孙绍宗委婉的提醒她,最晚年底自己就要纳平儿进门了,而邢岫烟就算晚一些,也不会超过明年开春。
再说了,自己只不过是要重新装潢,又不是要推倒重建,参考些内部样式即可,完全没必要系统的学习土木工程。
香菱这才调整了方案,准备仿照荣国府大观园,因地制宜的布置——当然,论奢侈的程度,肯定不能与大观园相提并论。
这倒不是孙家出不起钱,因在五溪州缴获颇丰,眼下孙家账上的余财,怕是比荣宁二府加起来都要阔绰些。
可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两座院子弄的过于奢侈了,却将阮蓉、平儿、尤二姐置于何地?
不过这个道理,香菱怕未必能够领会。
正巧今儿孙绍宗得闲,便陪着她过来实地考察一番,顺带也把大政方针给她定下来:花钱多少无所谓,但至少在表面上,不能超过原本院落太多。
以香菱随遇而安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
把孙绍宗的叮嘱认真记下,她便又兴致勃勃的,带着碳条与小册子,在屋里比比划划、写写涂涂。
孙绍宗对于装修这种事儿,却实在没什么兴致,于是干脆就带着女儿在附近玩耍。
然而……
小丫头似乎更乐意同奶娘嬉戏,对自家亲爹则是各种的嫌弃。
最后孙绍宗只能悻悻的退到一旁,无奈的琢磨着:莫非是最近总用胡子叫醒她,被这丫头给记恨上了?
摸着颌下的微须,孙绍宗正考虑着,以后要不要换一种表达父爱的方式,就有婆子匆匆找了过来,呈上了最新一期的邸报。
这是孙绍宗早就交代下的。
因为十月初二呈上《普法下乡》奏章之后,已经整整过去五天了,内阁和皇帝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这其实也是常有的事儿,毕竟越是重大的决策,需要论证的时间也就越久。
但毕竟事关己身,再加上李文善每日里热锅蚂蚁似的催问,孙绍宗也禁不住有些躁动。
后来又听人说,这类政策进行正式讨论之前,或许会在邸报上先吹一吹风,孙绍宗昨儿就特地交代下,只要有新一期的邸报送到府上,立刻就要拿给自己过目。
只是……
他翻来覆去在那邸报上找了半天,也不见有《普法下乡》的消息。
反倒是前天的致朝鲜国国书,全文刊载在了这次的邸报上。
却说当初孙绍宗的推测,或许在细节上还有些出入,但其中一部分却很快成为了事实。
十月初四,朝廷经反复彻查,认定李恩贤之死,系朝鲜使团内部管理不善所致,与大周并无瓜葛。
但他毕竟是死在了大周境内,而我天朝又素为礼仪之邦。
故而经内阁提议,朝廷逐应李恩贤生前所请,准备明年提师北上,犁清通往朝鲜的陆路‘屏障’。
届时自然也免不了,要督促朝鲜国兴兵以应王师。
对于这番应对,孙绍宗初时颇为不解,毕竟以朝廷现在的处境,两年内要想抽调兵马粮饷,彻底荡平辽东女真,怕是力有未逮。
若只是为了震慑朝鲜,就如此仓促出击,难道不怕因小失大,反而导致整个北疆都糜烂掉么?
不过等他仔细研读完这次刊发的全文之后,却发现上面通篇都是‘犁清道路’,全然没有提及辽东女真半句,心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种骚操作!
朝廷眼下固然没有一举荡平辽东女真的能力,但派一支官兵‘打通’前往朝鲜的道路,却并非什么难事儿。
尤其眼下东南倭乱也到了尾声,届时大可调集适量的精锐兵马,沿渤海湾向朝鲜进军,然后再从王子腾麾下调一支船队北上,专门负责沿途的粮草供给。
总之,这其中还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具体如何处置,那就要看朝中大佬的态度,以及辽东、朝鲜的局势变化了。
却说把这份国书反复研究了几遍之后,孙绍宗正想看看还有什么其它消息,不曾想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太子遣人求见。
孙绍宗心下就是一凛,一边琢磨着太子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边忙同香菱打了招呼,匆匆迎到了前面大厅。
结果仔细一问,才晓得是太子准备今晚去望江楼消遣,特地邀约孙绍宗同行。
虽然早就知道,这年头的梨园‘名角儿’,比之后世的流量小生也不差多少,但孙绍宗显然还是低估了蒋玉菡的影响力。
打从月初起社开始,望江楼是场场爆满,不论是王公贵胄还是豪商巨贾,皆是趋之若鹜。
莫说保持这势头下去,只要以后能维持住眼下一半的收入,年利润都能赶得上孙家与王熙凤的官倒生意!
闲话少提。
听说是太子要去望江楼,孙绍宗忙问道:“不知可要本官出面,提前把望江楼包下来,也免得有人无意间冲撞到殿下?”
“这倒不必。”
那太子家奴在孙绍宗面前,将姿态摆的极低,躬着身子赔笑道:“太子爷的意思,是要与民同乐——不过娘娘和世子也要到场,届时还要大人多多费心照应。”
太子妃和世子也要去望江楼?
这就有点意思了,看来太子倒并非是单纯对望江楼起了兴致,而是准备按照自己之前的献策,借机提升‘世子’的存在感。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需要本官注意的地方?”
“应该没别的——噢,对了!国舅爷和北静王夫妇也在邀请之列。”
第872章 念一人心思各异
【第一更,感冒头晕有点卡文,估计要到半夜三点,才能赶出第三更,不熬夜的明天再看。】
“母亲、母亲!”
听到门外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太子妃忙放下手上的刺绣抬头望去。
就见一个裹在明黄外袍里的小小人儿,摇摇晃晃的闯了寝室之中,离着还有丈许远,便张开臂膀叫道:“母亲抱、母亲抱抱!”
这找过来的,自然是李氏‘诞下’的太孙——自打他出生以后,就被养在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一来是个温柔敦厚的,二来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故而待其如亲子一般。
此时眼见小家伙踉跄着往前扑,太子妃忙起身迎了上去,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蹭着他那红扑扑的小脸,宠溺的道:“祺儿怎么又跑的满身是汗?晚上出去时身上要臭臭的,父王可要不高兴了。”
听到‘父王’二字,小家伙明显有些畏惧,但很快便又咯咯笑着,揽住了太子妃的脖颈,嘴里含糊不清的叫道:“高、高高、高高!”
太子妃初时还以为,他是要让自己举高高,但托举了小家伙几次,却发现似乎并非如此,只得求助于一旁束手而立的奶娘。
那奶娘忙道:“世子这说的,约莫是方才撞见的那只小狗。”
太子妃不觉莞尔,单手将这小家伙换在怀里,用手指划着他的脸蛋道:“那是狗狗,可不是什么高高,跟母亲一起念:狗、狗狗。”
“高、高高!”
“狗狗。”
“高……搞?”
“狗狗。”
“勾勾……”
欢乐的时光总是一闪而逝,母子两个约莫嬉闹了小半个时辰,世子便瞧着精神不济,太子妃打横抱着哄了几句,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奶娘见状,就待上前接手。
太子妃却是轻轻摇头,将他将到自己床上,小心翼翼的剥去了外套、鞋袜,又盖好了被褥。
“娘娘。”
这时乳母忍不住讪讪的提醒道:“世子近来活泼惯了,几次不及起身方便——若污了娘娘的床,可如何是好。”
太子妃一笑:“本宫这里难道还缺换洗的褥子不成?你也下去歇着吧,等祺儿醒了再进来伺候着。”
奶娘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一时寝室里便只余下太子妃与昏昏睡去的世子。
原本太子妃还想趁此机会,继续完成方才的绣品,但将针线拿在手上,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无奈之余,也只得叹息着,重新放回了银箍的竹簸箕里。
考虑到世子还在屋里,她又起身将那簸箕放到了高处,然后顺势坐到了梳妆台前。
对着水银镜梳理了一下鬓角,太子妃几个青葱也似的指头,先是在妆盒上盘桓良久,最后却并未将其打开,而是滑向了不远处几本书册。
将最上面的《稼轩词集》,《李太白集》等统统挪到别处,一本画风迥异的章回体话本便映入眼帘。
打量着那话本,太子妃没来由的竟有些心虚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世子,见他仍旧睡的香甜,这才放心的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封皮上的几个大字:
《血目判官单骑定湖广》
显而易见,这是一本描述孙绍宗平定五溪蛮乱的话本。
里面的内容虽大致符合事实,但具体的细节却是荒诞不经,直将孙绍宗描绘的如同神将下凡,非但是一骑当千,还能撒豆成兵召唤天雷。
那血目一开,更是屠尽万千不臣。
以太子妃的阅历和聪慧,自然能窥出其中的胡编乱造、牵强附会——别的不说,算一算书里死在孙绍宗手下的蛮人,少说也有十几万了。
但不知为何,她无意间从弟弟孙兆麟手里得到这话本之后,却似是着了魔一般,反反复复的也不知看了多少遍。
以至于这话本逐渐蓬松变厚,最后不得不用几本诗集压住,以免被人看出蹊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