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其实这事儿,他若是告知蒋玉菡、或者贾琏,轻轻松松也就打发了。
偏蒋玉菡最恨男人窥伺自己的‘美色’——当初薛蟠就因为这个,曾被他整治过好几回。
当下先不声不响的,把那人支到了护城河边儿,然后悄悄赶过去好一顿胖揍,又硬是灌了好些污泥臭水进去。
那兔儿爷被打的哭爹喊娘、连连讨饶,可等到脱身之后,却又在马上咒骂不断,并表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丢下一句‘我爹是工部侍郎张秋,连那荣国府的贾政,都要礼让三分’的言语。
蒋玉菡这才知道惹了大祸,未免连累到孙绍宗头上,急急忙忙跑来请辞,甚至打定主意要离京避祸。
听完他这一番叙述,孙绍宗险些没翻个白眼。
倒不是对蒋玉菡的处理方式,有什么意见,而是实在不理解,这厮明明最恨别人把自己当成‘象姑’看待,偏又坦然的在戏台上,咿咿呀呀扭捏作态。
他自己难道就不觉得矛盾么?
而柳湘莲见孙绍宗并未及时回应,立刻又拍着胸脯表态道:“二哥,好汉做事好汉当,我……”
“好汉?”
孙绍宗终于把白眼翻了出来:“打个纨绔子弟,就搞成这副德行,还想着要抛妻弃子远走高飞,你也好意思自称是好汉?”
说着,一甩袍袖道:“先回去洗漱更衣,晚上跟我去张尚书府上走一遭。”
说着,自顾自进了里间,笔走龙蛇的写下一封拜帖,正待命人送去张府,柳湘莲又讪讪的跟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
“放心吧。”
孙绍宗哂道:“不是让你去伏低做小,那张尚书我也曾打过交道,为人颇为方正古板,若知道他那儿子的所作所为,怕是要打的比你还狠。”
这位工部的张尚书,正是三年之前同孙绍宗一起,主持顺天府秋闱的礼部侍郎张秋。
柳湘莲闻言,霎时间收了满面愁容,喜形于色的道:“如此说来,那张尚书倒真是个明事理的!”
“明事理的?”
孙绍宗嗤鼻一声:“你且换个七八品的小官儿上门试试?看他还明不明事理!”
说到底,这些人的道理,也只同身份相当的人讲,若是彼此差距过大,那张尚书固然会管教儿子,却未必会放过儿子的仇人。
柳湘莲听出其中的含义之后,那喜色顿时又褪了个干净,足足沉默了好半晌,直到孙绍宗命人把那拜帖送走,这才突然开口道:“二哥,您还是再找个师爷吧。”
“什么意思?”
孙绍宗眉头一皱:“难道只是上门说几句场面话,你都不肯么?”
“二哥误会了。”
柳湘莲摇了摇头,继而决然道:“小弟是想闭门苦读——三年后,我要再去考一回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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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日常
不出孙绍宗所料,工部侍郎张秋得知事情由来始末之后,顿时大发雷霆,喊出自家次子,当着孙、柳二人的面,就要再补上一顿棍棒。
孙绍宗自是极力劝阻,好说歹说,张秋这才转而勒令儿子,向柳湘莲赔礼道歉。
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孙绍宗同张秋二人,追忆着当初在贡院监考的情景,又说起那一科举人的现状,竟是越说越投机。
当然,这只是表象。
实际上是张秋主动折节,放低姿态迎合孙绍宗,这才使得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一直到最后,张秋都并未明言,但孙绍宗隐约察觉出,这位尚书大人约莫是有要用到自己之处,故而才显得如此热络。
于是等到酒足饭饱,两人已然建立相当程度的‘革命友谊’。
…………
从张秋家中出来,已是月上柳梢。
在门前同柳湘莲分别之后,孙绍宗眼瞧着离李贤家中不远,就顺带过去探望了一番。
回京之后,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李贤的父亲李升,与两年前那个颓废的病夫相比,如今的李升精神面貌大为好转,说到激动时,更是红光满面、口沫横飞。
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彻底垮了。
每一处皮肉,都干瘪的贴在骨头上,似乎连内脏都已经萎缩了。
估计明年春闱过后,不管李贤能不能高中,他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庸官害民,可见一斑。
辞别李贤父子之后,孙绍宗一路上唏嘘不已,毕竟真要计较起来,他当初也负有监督不严的连带责任。
于是等回府里,他先喊来门房王进,命他明天一早传讯给洪九。
一是洪九要的官面身份,如今已经有了着落,而他那乞丐保长的头衔,该转交给什么人,最好也赶紧内定下来。
还有就是一定要处理好手尾,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下——不出意料的话,再过不久乞丐保甲制,就要有大幅度的调整、排查、撤换了。
这二来么,则是命其将李贤父子的事迹,在京城之中广为散播。
明年春闱时,李贤也才刚刚虚岁十五。
这少年天才既是噱头,却也是一种负担——张居正十三岁考举人时,不就因为年纪太小,被刻意压了三年么?
为免得出现这种情况,自然要早早把李贤的情况散播开来,塑一个百善孝为先的金身,使得别人不敢因年纪而黜落他。
那王进一一应了,等到孙绍宗交代完了,却并不急着退下,而是躬身禀报道:“二爷,大太太今儿从荣国府回来,就特意吩咐下,说是等您回家就抽空过去一趟。”
贾迎春今儿回娘家了?
孙绍宗立刻问道:“是荣国府派人来请,还是大太太主动回娘家?”
“是荣国府一早派了人来。”
啧~
八成是贾赦等不及了,又不好直接催促自己,所以想让女儿旁敲侧击。
不过除此之外,或许也还别的交代……
摸出怀表扫了一眼,发现已经快到亥正【晚上十点】时分了,这时候小叔子哪还好去见大嫂?
当下吩咐道:“找个婆子去家里知会一声,就说我今晚上要在书房办公。”
王进答应一声,这才躬身退下。
孙绍宗自张成手里接过灯笼,一路赶奔后院书房。
别说,张秋家这酒喝着绵软,后劲儿还挺大——尤其这迎风一吹,更觉得面皮发涨、心下滚烫。
好在神志还算清醒。
进到了书房之后,孙绍宗先吹熄了灯笼,又用火折子点燃两支烛台,摆在书桌前做出秉烛办公的假象。
准备妥当之后,孙绍宗才悄没声到了那假山后面,把三百多斤的大石头横挪出半截,等进了暗道,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托回原位。
在暗道里摸黑前行了百余步,眼见到了尽头处,孙绍宗便屈指在头顶的石板上,三短两长的敲了几下。
还不等敲完暗号,就听的机括咔咔作响,使得头顶的石板横挪开来,露出了一片光亮。
“二爷。”
绣橘举着烛台,喜滋滋的道:“就知道您晚上要来,奴婢一直在这儿候着呢。”
等孙绍宗出了密道,贾迎春也早迎了上来,脉脉含情的盯着孙绍宗,嘴里却没什么言语——她一贯如此,要不当初也不会被称为二木头了。
不过那绣橘却是个话篓子,一面重新合拢机关,一面笑道:“二爷果然是喝酒了呢——您稍候,我这就把醒酒汤端来。”
说着,自顾自的往外走。
孙绍宗正待把她喊回来,免得惊动了旁人。
不曾想她却调头到了角落里,献宝似的捧出一只食盒,又自那食盒里翻出醒酒汤,以及两盘清淡的小菜。
与此同时,贾迎春也默默的递上了热毛巾,供孙绍宗擦手洁面。
“过了戌正【晚八点】,还不见二爷过来,太太就知道您今儿肯定是酒局,所以特意备下了醒酒汤。”
绣橘说着,又替主子邀功道:“咱们太太总把心事憋在肚子里,但要论起对二爷的惦念,可不比旁人差上半点!”
因为大哥不在京城,孙绍宗生怕不小心擦枪走火,再弄出个上不了台面的‘黑户’来,故而自上次叔嫂二人鱼水和谐一来,再没有踏入此地半步。
而他又是外出两年刚回来,这贾迎春主仆二人被晾的久了,难免有些忐忑不安,故而才有了绣橘这番话。
孙绍宗嘿嘿笑着,却是把垂首不语的贾迎春揽入怀中,一面搜山索水的肆意搓揉,一面把嘴凑到她耳边,说了些着三不着四的混账话。
只片刻功夫,便弄得贾迎春烂泥也似,全然没了抵抗的意思。
眼见得,连那醒酒汤也顾不上喝,就要乘兴在厅中琴瑟和谐一番,忽听得外面闹哄哄的嘈杂起来。
孙绍宗倒还算镇定,贾迎春却是登时跳将起来,慌张的扯着衣领,掩去了胸口的春光。
眼见得如此,孙绍宗便顺势端起了那晚醒酒汤,随口吩咐道:“出去瞧瞧,看外面到底怎么了。”
绣橘得了吩咐,忙拆下门闩,拉开条小小的缝隙,皮影也似的钻了出去。
不多时,她又重新回到了厅中,无奈的禀报道:“太太莫怕,是东跨院的舅爷多喝了几杯,又光着脚满院子撒酒疯呢。”
原来是那邢忠又喝多了……
孙绍宗颇有些无语,那邢忠自从赖在孙家,最初还试着推销女儿,后来见贾迎春是个好相与的,平日吃穿用度都比寄居荣国府时强出不少,渐渐的倒把初心忘了个干净,一门心思的混吃等死。
孙绍宗这一时无语,却让贾迎春生了误会,忙道:“我明儿就让鸳鸯想个法子,把他们父女送回荣国府去!”
“不必了。”
孙绍宗摇头道:“左右也算是亲戚,咱家又不多他一个闲人——他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吧。”
说着,一猫腰打横抱起贾迎春,就往里间行去。
贾迎春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心下想的却是:莫非二爷对那岫烟表妹,的确有存着几分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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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程日兴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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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夜色下,一块山石晃晃悠悠拔地而起,又悄没声的落在了旁处。
孙绍宗自密道里钻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才把石头归复原位,施施然的进到了书房里。
眼下离着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想要再睡个回笼觉,却肯定是来不及了。
故而孙绍宗在简单洗漱之后,就坐到了书桌前面虽说润色了一晚上,可正经的字却是半点没写。
索性就趁着这将亮未亮的功夫,先拟出一个开头来,等到了大理寺,也好顺着这思路继续写下去。
既然是简纲梗概,不需要那花团锦簇的笔,孙绍宗写起来自然轻松了许多,原是打算只弄个开头,谁承想越写越顺,等到终于收笔时,纸上竟已有煌煌两千余字。
而此时早已天光大亮。
孙绍宗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摸出怀表扫了一眼,发现早已过了卯时,甚至已经接近晨正早上八点时分了。
得
今儿又迟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到孙绍宗这个层级,只要不是天天迟到早退,就不至于有人拿这做章。
反正都已经晚了,孙绍宗干脆又把那梗概仔细审了两遍,将其中几处疏漏一一标出,然后在旁边做出更正。
不过这样一来,本就不怎么工整的章,顿时显得乱麻也似。
看来还得再抄录一遍,才好拿给于谦过目。
不过这要再继续磨蹭下去,就不是迟到,而是旷工了。
罢了
等等吃完早饭,去衙门再抄录吧。
兴许在半路上,还能想出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吹干了新添上去的墨迹,小心的卷成团拢在手上,孙绍宗这才出了书房,赶奔前院用餐。
谁知到了前院大厅,还没来得及吩咐左右,摆下八菜两汤的便饭,赵仲基就飞也似的奔了进来,嘴里直嚷着:“二爷,您快瞧瞧是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