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445章

作者:嗷世巅锋

至于像方才一般,猫着腰缩在门洞里,那是绝不肯做出的丑态——偏方才他就那么做了,而且一点都没觉得有失体统。

相反,他还刻意表现出粗俗不雅的模样。

至于原因么……

身为一个乞丐,却全程参与了如此盛事,岂不更显得他洪九爷非是凡俗可比?

而这番心理活动,也进一步使得他的野心开始膨胀——原本他想的只是能混个公人身份,也免得总是受人排挤嘲讽。

现如今,却开始奢求起七八品的官身了。

也正如此,对黄斌方才‘老哥’的称呼,也便老实不客气的生受了。

黄斌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时却不知该不该响应——他毕竟才刚刚当上捕头,这转眼就去巴望官位,总觉得不太现实。

好在洪九也并不指望他能响应,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换个响当当的名字,免得以后在朝为官时,因为这外号也似的名字沦为笑柄。

又连着催促了几声,黄斌抹不开情面,也只得把那名单取了出来。

两人正要到灯下观瞧,就听得蹄声雷动,紧接着一行车马匆匆而来。

“又来一个。”

洪九登时来了精神,站在台阶上伸长了脖子,等着瞧那下车的官员究竟是什么身份。

方才他在门洞里猫着,瞧见那一个个七八品的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浑身舒坦。

偶尔有个从五品的,更是抽了大烟一般爽利。

相比之下,黄斌就显得兴致寥寥,自顾自把那份名单抖落开,用手肘撞了撞洪九,正要催促他赶紧看,免得耽搁了正事儿。

“红……红……”

谁知这时洪九忽的一跳三尺高,落地之后更是咬了舌头似的,咿咿呀呀半天,也只有一个‘红’字。

黄斌又捅了捅他的肩膀,诧异道:“老哥这是怎得了?”

这下却是立竿见影,就听洪九激动道:“红……红袍!是侍郎、来了个侍郎!”

“什么?!”

这下黄斌也惊住了,忙抬眼向那马车望去,却见个中年官员龙行虎步的,直奔这东角门而来,那红袍玉带的,可不正是户部侍郎的装扮么?!

“这……”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里的名单,诧异道:“这上面分明没有从五品以上的啊?”

“废话!”

洪九也顾不得礼数了,伸手将他扯到阴影里,悄没声的目送那户部侍郎闯进们去,这才小声道:“这一瞧,就是来找麻烦的!”

黄斌此时其实也反应过来,心下却是懊恼的不行,跺脚埋怨着:“你怎么不早说,方才就该把他拦下来,先派人知会大人一声的!”

洪九一听这话,也觉得甚是有理。

可眼下既然已经错过了,再想找补也晚了,只得自我宽慰道:“你且放宽心,孙大人向来神机妙算,想必早有化解的……”

可不等他说完,黄斌已然大步流星的跨过了门槛。

“唉!老弟,你这是……”

“我进去瞧瞧,看秋玉可曾认出那帮凶!”

眼见黄斌头也不回的去了,洪九面色变了几变,一咬牙也跟了上去——既然想要某个正经的官身,又怎能不冒些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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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唇枪舌剑

“唐大人,你们这样搞,是要出大乱子的呀!”

大理寺内衙门外的院落很大,大到十几只熊熊燃烧的火把,依旧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

但那摇曳的火光,却将十几名户部官员的嘴脸,映的是分外狰狞。

而这打了鸡血似的狂躁模样,配上那一水的吴侬软语,却莫名的显出些喜感来。

不过置身其中的唐惟善,可半点都不会这么认为,事实上他现在只觉得头大如斗。

也幸亏这批户部官员都是新进入职,官阶以七八品居多,即便为首的两名员外郎,也要比他这个正五品寺丞低了半阶,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咳!”

要说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惟善脑子里刚冒出个庆幸的念头,忽听院门口有人清了清嗓子,扬声喝道:“此处是何人主事?!”

唐惟善循声望去,心下顿时就咯噔了一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右侍郎周昶。

而只看周昶那一脸的阴沉,就知道他是来者不善!

唐惟善下意识的往前迎了两步,可随机脚下一顿,又在原地拱手道:“侍郎大人稍候,下官这就去请孙少卿出来答话。”

这夜半三更的,又不是铁证如山,唐惟善本来就不赞成一下子传唤十几名户部官员。

现下人家苦主的后台找上门来,他自然不愿意继续顶雷,还是让让孙绍宗这个始作俑者来应付吧。

怀着这般心思,唐惟善立刻调头提起衣襟下摆,急匆匆的进了内衙大堂。

与此同时,内衙后堂。

孙绍宗倒退了两步,上下端详着面前某个黝黑魁梧的汉子,半响不满的咂了咂嘴,又凑过去用刷子沾了些血浆,往对方脸上胡乱涂抹了些。

再看时,却依旧不甚满意。

然而再要提笔涂抹,又担心会过犹不及。

“罢了,先这么着吧。”

随手把蘸着猪血的刷子丢回盆里,孙绍宗顺手一指柳湘莲道:“你随柳师爷下去,再把那些话背上几遍,到时候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人乖乖应了,也不管脸上的猪血直往下淌,径自随着柳湘莲离了后堂。

等二人离去之后,孙绍宗又从角落里翻出块抹布,丢地上用叫踩着擦去了地上淋漓的血迹。

“叔父。”

这时旁观许久的于谦,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法子忒也冒险了些,若是能查出真凶还则罢了,否则怕是要召来非议。”

“放心吧。”

孙绍宗脚尖一勾,把那抹布挑到了角落里,沉声道:“这也只是以防万一,若待会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绝不会弄险的。”

于谦这才稍稍安心,正要和孙绍宗再仔细计议一番,就听前面大堂里有人呼唤。

“少卿大人、少卿大人?!”

孙绍宗一听是唐惟善的声音,还以为他是抵挡不住那些人的鼓噪,跑过来向自己求援的,当下没了好脸色,挑帘子探头呵斥道:“嚷什么?不管那些人有什么说辞,你只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就是!”

却见唐惟善侧身向外一指,扬声禀报道:“户部的周侍郎已经到了外面,要请您出去答话。”

周侍郎?

户部右侍郎周昶?

孙绍宗眉头一皱,按照他同于谦之前的推断,户部近来也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三位部堂高官即便不满今晚之事,也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根据结果做出决断。

哪曾想这周昶竟直接找上门来!

这……

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孙绍宗略一沉吟,回头压低嗓音问道:“廷益,这周侍郎平日行止如何?”

却见于谦早换了一脸的肃然之色,显然也正在怀疑周昶此来的原因与目的。

听孙绍宗问起周昶的为人,他微微摇了摇头,并不愿直接作出判断,而是建议道:“叔父且先看他有什么言语。”

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孙绍宗也已经得出了一部分答案。

于是再不犹豫,冲唐惟善一扬下巴:“走吧,随本官出去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门外,却见那十几个户部官员,正众星捧月似的把周昶围在当中,直到有人发现孙绍宗来了,这才雁翅排开分列左右,俨然是要‘两军对垒’的架势。

孙绍宗几步迎下了台阶,拱手道:“不知周侍郎星夜驾临,孙某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周昶却不答话,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孙绍宗几眼,这才冷笑一声:“果真是孙少卿在此主持!这倒是奇了,你如今不是应该正停职待劾么?”

这厮倒是一下子就戳中了孙绍宗的软肋。

若非是有此顾及,孙绍宗也不会一直躲在后堂里,由唐惟善出面应付。

可那些最高不过从五品小官,让唐惟善应付也还合适,这堂堂户部侍郎驾临,孙绍宗可就没道理避而不见了。

当然了,虽说周昶的到来,稍稍有些出乎意料。

可孙绍宗也并无半点慌张,从容的应答道:“吕给谏一案至今闹的满城风雨,户部上下更是饱受困扰,以至于国家财计都受了影响——事关社稷,孙某虽是戴罪之身,却也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我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在给你们户部擦屁股’的意思。

周昶吃了个软钉子,当下冷哼了一声,却不肯再与孙绍宗纠缠,直接扬声道:“你们魏大人何在?我倒要好生问他一问,这大半夜突然拿问我户部十余位官员,莫不是查出了什么铁证如山的窝案?”

“周侍郎,其实……”

“你不必多言!”

孙绍宗想要分说一二,那周昶却摆出副上官嘴脸,厉声呵斥道:“戴罪之人,如何能主持查案?要么立刻将魏大人请出来,给本官一个明确的说法;要么……”

说到这里,他转身打了个罗圈揖:“诸位同僚,我等堂堂户部官员,岂能受一罪臣挟制?”

且不说户部众官,此时都憋了满肚子气,单凭他户部侍郎的身份,也必然是一呼百应。

因而话音未落,两下里就鼓噪起来:

“正是此理!岂能让犯官审问我等清白之人?”

“没错!若是魏大人在不出面,我等也没必要留在此处了!”

“家母年迈体衰,方才又受了惊吓,本官急着回去延请大夫,哪有闲工夫陪一个犯官理论?”

眼见得群情激奋,只差周昶振臂一呼,众人便要突围而出了。

孙绍宗面沉似水,正待说几句硬气话,打压对面的气势,身后却忽然闪出个人来。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听于谦一言!”

前半截话,压根没有半点效果,但后面‘于谦’二字一出,台下却登时没了声息。

盖因于谦这都给事中,虽然不过是区区七品,却相当于半独立的纪检书记,平日又可以在君前参赞机宜,故而连户部尚书都礼让他三分,更何况是下面这些七八品的小官儿?

当然,众人这忽然收声,也是惊异于他突然出现在此。

这时于谦快步下了台阶,与孙绍宗并肩而立,拱手道:“于谦也知道,诸位大人之所以口出怨言,并非出自私心,而是唯恐事情传播出去,会坏了户部的声誉。”

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出自私心的?

故而两下里立刻便有人点头应道:“不错,我等无端被猜疑是小,可若累的户部上下因此而名声扫地,却是万万不能!”

可也有那心思机敏的,稍一寻思,就觉察出这话乍听冠冕堂皇,内里却似乎设下了圈套。

然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再想阻止同僚随声附和,却也已经晚了。

故而也只能暗叹一声,在心里给那胡乱开口的同僚,打上弱智的标签。

果不其然。

听到有人附和,于谦立刻又接茬道:“可诸位大人来都来了,若此时拂袖而去,明天消息传到外面,却不知朝野上下又该如何议论?”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吕给谏横尸街头的这半个月里,我户部何曾有过一日安宁?于某私以为,只有尽快查清吕给谏的案子,才能真正挽回我户部上下的清誉!”

“却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面对于谦扫视过来的目光,一众官员全都是哑口无言——还是那句话,谁好意思带头表示,自己是出自私心才对抗审查的?

就连周昶,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对于谦的忌讳,倒不似其它人那么严重。

可于谦本就负有督查之责,眼下死的又是他的副手,他要求彻查究竟,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实在不好反驳。

然而……

周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左侧的某位户部官员。

眼见这大冬天的,那官员额头却渗出些油汗来,周昶当下一咬牙,强自抗辩道:“于大人此话虽然有礼,但这大半夜抄家也似的折腾,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也还罢了,家中妻儿老小却如何经受的起?”

他这也是受了方才某位官员的启发,这慈孝之道虽然稍显薄弱了些,却也一样属于政治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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