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故而两人一步缓似一步的,倒像是演起了默剧一般。
“行了。”
孙绍宗把接过帕子往嘴上胡乱一抹,沉声道:“说吧,究竟又出了什么岔子!”
陈、黄二人顿时僵在当场。
陈敬德斜眼扫了扫黄斌,见他把脑袋垂的比自己还低,心下暗骂了一声‘狗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大人的话,人是抓着了,可其中一名人犯拼死抵抗,最后……最后伤重不治了。”
听到这话,孙绍宗立刻追问道:“死的这个,可是杀了王二虎的魁梧汉子?”
“正……正是。”
听陈敬德讪讪应了,孙绍宗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又问道:“如此说来,另外两人并不知人质何在,更不知道手上有刀疤的男子,现今究竟身在何方喽?”
“正……正是。”
最快更新
第759章 彼亦幽思难解【上】
“母亲?”
一声轻唤,让薛姨妈从恍惚中惊醒,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身旁的女儿,却见宝钗正蹙着眉头,打量她身前的餐盘。
薛姨妈忙又低头看去,就见那餐盘里正放着一大片油亮亮的鹿肉,上面还缺了半圆,显然已经被自己咬过一口。
当下,薛姨妈胃里便有些翻腾。
打从十二年前丈夫身故之后,她就极少吃肉了更何况是这般油腻的肥肉?
“母亲也真是的,这等天气还吃的如此油腻,肚肠里怎生克化的了?”
宝钗半真半假的嗔怪着,顺手递了杯茶水过去,薛姨妈忙抢过来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舒坦些。
坐在对面的李纨,将这母女二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心下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
昨儿晚上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显然对薛姨妈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虽说这本就是李纨要达到的目的,可薛姨妈这般魂不守舍的,若早早被人盘问出究竟,岂不是弄巧成拙?
不成!
必须得加快进度才行!
否则等回了荣国府,面对自家婆婆的时候,这薛姨妈怕就更难做到守口如瓶了。
可这奸情又不是大萝卜,随便在地里一拔就有。
即便双方都有意,也要讲个因缘际会、水到渠成。
更何况……
孙二郎那边儿自己也还没能联系上,他究竟是个什么章程,也还说不准呢。
唉~
李纨惆怅的叹了口气,提起筷子从那鹿肉堆儿里,抛出块花生米大小的芋头,在糖水里滤去了油渍,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这道荔浦芋头扣鹿肉,论味道自然是没得挑,可惜还是欠了些精细。
若是在荣国府里,厨娘们肯定会把里面的芋头分出一半,重新雕琢成拼盘摆在桌上,免得有些女客见不得油腻。
“嫂子。”
这时一旁的史湘云,曲起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子,小声道:“左右要下午才回去,不如咱们就在那梅园里起社如何?香菱都惦记咱们的诗社许久了,却总也不凑巧,今儿合该让她圆一圆念想!”
这时候,李纨却那还有心思管什么诗社?
下意识的正要开口拒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忙摆出副为难的模样,迟疑道:“我原说,要去阮蓉那里瞧她收藏的柳公权真迹……罢了,你们几个想去就去吧,请二妹妹做一回掌坛人便是。”
史湘云一听这话,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眼往对面扫量着道:“嫂子这话,可千万别让探春妹妹听了去,否则今儿这诗社指定起不成了!”
贾府四位小姐各有所好,其中贾探春最喜书法,若听说有柳公权的真迹在,怕是立刻就要把诗社的事儿抛在脑后。
眼见史湘云那做贼也似的模样,李纨不由摇头失笑,随即又悄没声的,把目光移到了薛家母女身上。
这诗社里最出彩的,就是林黛玉、薛宝钗两个,如今既然要起社,她二人就算是想推脱,旁人也是断然不肯的。
如此一来,薛姨妈便又落了单,正方便李纨从中周旋。
且不提李纨心下如何盘算。
却说史湘云素来是个急惊风,听李纨推辞不去,当下就调转了枪口,撺掇贾迎春在梅园做东,请诸姐妹青梅煮酒吟诗作对。
贾探春、薛宝琴听说要起社,也都拍手附和。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就把章程定了下来,压根不容贾迎春开口拒绝。
敲定此事之后,几个小的哪还坐得住?
勉力扒了几口饭,便裹挟着众人一窝蜂的去了梅园。
阮蓉虽然不好此道,可却是个爱凑热闹的,于是便转托尤二姐留守,张罗着品鉴字帖的事儿。
转瞬的功夫,屋里就只余下薛姨妈、李纨、尤二姐三人。
李纨当即上前,挽住了薛姨妈的胳膊,笑盈盈的道:“姨妈自己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不如也跟过去开开眼界。”
薛姨妈待要推辞,却早被她扯到了门前,再加上旁边尤二姐也随声附和,便也稀里糊涂的跟着出了院门。
不过等到被外面的寒风一吹,薛姨妈也终于警醒过来。
自己这一去,岂不是又要同孙绍宗撞上了?
当下后悔不迭,却苦于找不到由头半路折返,只能一步缓似一步的往前挨。
李纨知道她心下忐忑,生怕催的急了适得其反,故而也刻意落在了后面,同尤二姐东拉西扯的,并不去理会她。
“对了,前儿我临出门的时候,还瞧见你姐姐了,她带着孩子,说是要去栖霞庵上香还。”
“我和三妹原本也是要去的。”
提起这事儿来,尤二姐就有些无奈:“谁承想临了,我们爷就摊上这么档子事儿。”
尤氏要上香还愿是假,再续前缘兼让孩子见爹,才是真正的目的。
而尤二姐也想着借这东风,求个子嗣回来。
哪曾想连‘挡箭牌’都预备好了,偏偏孙绍宗这里出了岔子,不得不把预定好的行程取消。
说话间,眼见就到了二房的院子。
薛姨妈那丰腴的身子,是愈发的迟滞起来,连尤二姐也实在瞧不过去,忍不住越过她去,向守门的婆子扫听道:“二爷可在家里?”
那婆子摇头道:“早上跟宝舅爷出去以后,就再没回来过。”
听到这话,薛姨妈顿觉身子一轻,又寻思着若能早些看完,自然就能免去尴尬,于是一改之前的迟滞,迈步便跨过了门槛。
若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不得反倒要连声催促起来。
却说尤氏领着二人进了堂屋,向留守的芙蓉转述了阮蓉的意思,当下芙蓉便取了钥匙,自橱柜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个长条盒子来。
尤二姐接在手里,将盒盖缓缓抽出,捏着卷轴两端,战战兢兢的摆在桌上,反手往额头一抹,笑着解释道:“倒不是咱们矫情,听二爷说,这东西是从五溪蛮人手里得来的,那些蛮子们只知道是宝贝,却哪里晓得该如何保存?”
“又搭着那山上潮气重,二爷得着的时候都发霉了。”
“后来花了好大力气才补救回来,可还是脆的厉害——要不是这样,二爷肯定直接放在香菱屋里,任她随意临摹。”
李纨听尤二姐说的郑重,知道她是怕弄坏了字帖,担待不起,便掩嘴道:“照你这么说,今儿我们娘俩还真是好大的面子——你且小心把它铺散开,我们只看不碰总行了吧?”
尤二姐讪讪一笑,这才将那字帖小心意的铺散开。
果不其然,那字帖一经展开,先就冒出股霉味来。
李纨倒还不觉如何,薛姨妈却急忙侧转过身子,连打了两个喷嚏,一时巍峨乱颤、双峰竞奇,便披了厚厚的斗篷也难以遮拦。
说起来,三人都是丰腴的体型,不过细究起来,却又是各有所长。
尤二姐胜在高挑匀称;李纨强在隆臀纤腰;至于薛姨妈么,生就一身的冰肌雪肤,又最是丰熟硕美,使人瞧了,便忍不住想要搓圆捏扁的狎弄。
却说薛姨妈连打了两个喷嚏,直跌宕的心口发闷,忙掩了胸口的动静,揉着鼻子连连摇头:“这宝贝我怕是无福消受,左右我本来就大字识不得几个,你们自看你们的,我去外间避一避。”
说着,就自顾自的到了厅中。
尤二姐见状顿时左右为难起来,也不知是该跟过去伺候着,还是在这里支应。
李纨扑哧一笑,轻轻搡了她一把,催促道:“去给姨妈弄些茶水点心,正好也容我独自瞻仰一番柳公的风骨。”
她这么一说,便连芙蓉也忙跟了出去。
唯独素云得了她的示意,不动声色的留了下来。
等到屋里只剩下主仆两个,李纨立刻吩咐道:“去把那桌上的笔墨纸砚取来,我也好比照揣摩一番。”
可等到素云把笔墨纸砚取来,李纨却连瞧都不瞧那字帖一眼,飞也似的写下一行小字,撕下来团成团,塞进了素云手里。
“待会儿若是那冤家回来,你找个机会把这纸条给他!”
最快更新
第760章 彼亦幽思难解【中】
【第一更,今天准备半夜三更。】
客厅里的气氛很是有些尴尬。
起初尤二姐还想同薛姨妈闲聊几句,可见对方爱搭不理的,只当薛姨妈是瞧不起自己。
当下也没了开口的兴致,装作专心饮茶的样子,将一碗碧螺春托在掌心,小口小口的抿着。
不过她这却是冤枉了薛姨妈。
薛姨妈之所以会显得沉默寡言,并非是因为眼高于顶,而是心里七上八下的够不着底儿。
虽说不是个机敏的,可在客厅里坐了这一出子,薛姨妈隐约也觉察出,李纨拉着自己过来,八成是别有图谋。
再想想早晨起来,两人在窗前的那番对话,这图谋究竟为何,也就昭然若揭了。
恼么?
猜到李纨想拉自己下水,好让奸情继续下去的时候,薛姨妈自然着恼。
可这恼意,却出乎意料的衰微。
反而是李纨昨晚上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以及今儿早上那番荒唐的遐想,不住在脑海中浮浮沉沉。
以至于大雪天的,薛姨妈愣是憋出了一身的燥意。
后世婚姻自主,也没什么‘贞节牌坊’可立,那些自愿守寡多年的,或许真能称得上是清心寡欲。
可这年头的寡妇,却多是受形势所迫,又缺乏后世那许多的调剂手段,只能凭自制力,强自按捺身心需求。
若没个外部诱因,说不得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可一旦那压抑许久的欲求被诱发出来,却比少年男人萌动,更加难以自制。
李纨当初便是如此,现如今薛姨妈也不外如是!
正因如此,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尽快离开此地,可薛姨妈反复鼓了几次劲儿,那水蜜桃也似的丰臀,却像是被钉死在了罗汉床上,挪动不了分毫。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当门外那一声‘二爷’传入耳中,薛姨妈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跳将起来,在尤二姐诧异的目光中,几步抢到了里间门前,扬声催促道:“宫裁【李纨字宫裁】,你瞧的也该差不多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被心火焚烤所致,她的嗓音竟显出些沙哑来。
将薛姨妈急切的模样收入眼底,李纨却是不慌不忙的摇头道:“姨妈且再等我一会儿,这帖子眼见就要临摹完了。”
说着,又将尖俏的下巴往外一点,吩咐道:“素云,你也去外面候着吧,最后这几笔实是关键所在,半点容不得分心。”
素云紧攥着手心里的纸团,笑盈盈的拦在薛姨妈身前,劝道:“姨太太千万莫见怪,我们奶奶最爱柳公风骨,现下怕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眼见得李纨又垂首宣笔,一副专心临摹的样子,薛姨妈暗暗咬了咬牙,有心把话挑明了,可看看身前的素云,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闷不做声的回到厅里,眼神正止不住的往外瞟,忽又听素云道:“姨太太稍坐,奴婢去外面方便、方便。”
不等薛姨妈回应,她便自顾自挑帘子到了院里。
眼瞧着那棉布门帘来回摆荡,也不知怎得,薛姨妈心里突然就闪过个念头:莫非昨儿隔墙偷情的不是宝玉,而是孙家二郎?
…………
失策、真是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