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会有这等猜想,也并非是凭空想象当初他和仇云飞议论此案时,就隐隐觉得,这案子似乎和两年前,某个蒙面黑衣人唆使的几桩案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由幕后黑手操纵,死者也都是罪大恶极,却苦于没有证据将其法办。
而执行者往往隐藏的极深,甚至本身和死者全无关系,只是出于义愤才痛下杀手。
两年前,那蒙面黑衣人所设计的作案手法,基本都被孙绍宗识破了。
而他从他当初一系列的举动,乃至于后面的黑帖事件来看,这厮显然对自己的策划案子的水平很是自负。
甚至于还有些孤芳不自赏的意思明明没人看出破绽,他偏要送一封黑帖过去。
以此推断,他主动找上门来翻盘,倒也合情合理。
这两个和尚身上八成也背着什么血债,否则就不会被他选中,当作祭品送到大理寺来。
“大人。”
就在孙绍宗沉吟之际,左寺丞杨志铭也闻讯赶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探问道:“这岸边越聚人越多,您看是不是先把尸体收敛了。”
孙绍宗闻言,抬头向岸边望去,果见三五成群的围了不少人,正指着那乌篷船议论纷纷。
“收敛就不必了。”
孙绍宗道:“左右这天寒地冻的,一时半刻尸体也腐烂不了这样把,趁着如今人多,想法子把那船整个拖上岸,送到附近院落里封存。”
说到这里,他又正色道:“记得一定要尽量维持原貌,不要破坏里面的现场。”
把船弄到岸上?
还要保持案发现场的原貌?
杨志铭面色一苦,却也不敢分说什么,转身就待去岸边抓壮丁,只是刚走出两步远,就又被孙绍宗喊了回来。
“安排人沿着岸边排查,看那船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船主又是什么人。”
“另外,再派人去京中大小寺庙,询问可有走失的僧人。”
“人手若是不够,就去顺天府暂调些差役。”
等打发走杨志铭,孙绍宗眼瞧着那乌篷船,一时半刻也未必能拖上来他要是肯出手,自然是轻而易举,但身为堂堂少卿,又不是在危急时刻,这等粗活哪能亲力亲为?
因此便命人找来黑帖一案的档案,在这凉亭中翻看起来。
这一边看着,陆续就有人回来禀报:
首先这艘船是附近渔民所有之物,不过昨天夜里就被盗走了。
而根据沿岸目击者拼凑出的证词,这船最初应该是从,龙王庙对岸的芦苇荡中驶出来的,不过一开始船上并未挂起白帆,船头也有人操纵。
也就是说,这船应该是开到大理寺左近时,凶手才从容的竖起白帆,然后弃船而逃的。
凶手的水性肯定不错,而且是个不怕死的这等雨雪天气,万一在水里抽起筋来,妥妥就是沉到水底喂王八的下场。
莫非是渔民出身?
正一边翻看一边推测着,又有人寻过来禀报,不过这次肯定不是好消息,因为两个小吏你推我搡的,谁都不肯抢先开口。
最后还是抬头横了他们一眼,这才有人开口道:“大人,顺天府那边儿传讯,说是一时分不出人手来,让咱们另从别的衙门调兵遣将。”
孙绍宗眉头一皱,暗道那葛长存莫非是疯了不成?
随意把案子上报给大理寺,顶多是考评不佳,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这上级有关部门,请求协助调查时,如此粗暴直接的拒绝,却显然有渎职之嫌。
再加上他本来就风评不佳,自己要是趁机参他一本,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
根据仇云飞的说辞,这厮能力虽然不足,却也不是憨傻的,这等明显的疏漏,按理说不该犯下。
“顺天府有没有说,为什么抽不出人手?”
“这个”
搭话的小吏顿时哑火了。
倒是一旁的同僚急忙补充道:“听说是忠顺王府遭了贼,被两个道士拐了不少宝贝,因此勒令顺天府和城防营进行搜捕。”
忠顺王府遭了贼?
跑了两个道士?
该不会是想用童男童女的心肝炼丹,又爱养毒物的道士吧?
这是真的跑了,还是忠顺王觉察出风声不对,所以
等等!
孙绍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那两个和尚都是刚剔的头,身上的衣服更是散发着霉味,显然是刚翻找出来的,连清洗晾晒都没来得及。
再加上他们被剜去了心脏,这也和那些童男童女的死法相仿
难道说这两个不是和尚,而是忠顺王府里走脱的道士不成?!
第708章 门内门外
对那两具尸首的真正身份,产生怀疑之后,孙绍宗本来想让人,把杨汉才带过来辨认的。
可转念一想,那杨汉才昨天在自己面前,虽摆出一副为慷慨激昂的样子,却未必真能做到视死如归。
尤其吴水根夫妻两个,又折磨了他一昼夜时间。
万一他情绪彻底崩溃,再嚷嚷出什么来,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当然了,孙绍宗也可以命人单独布置一间密室,在杨汉才指认尸首之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只是……
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把尸首带去牢里——搬运尸首,总比押送活人要稳妥的多。
打定主意之后,孙绍宗立刻下令,命人用门板抬了两具尸首,赶奔天牢而去。
一路无话。
到了天牢左近,就听大理寺的‘最高长官’,正在院子里引颈长嘶,那咚咚咚擂鼓似的脚步声,更是片刻不停。
说起来……
这位镇抚大人本身,也是大理寺陷入财政危机的重要推手——这大冬天的,为了能给它置备一个温暖舒适的生活环境,可是花了不老少银子。
粗略一盘算,怕是半个月的开销,就能顶孙绍宗一年的俸禄!
啧~
这才真叫宰象待遇呢!
默默的吐槽了几句人不如象,前面带路的小吏,就已经叩开了牢门。
打里面迎出来的,照例又是那九品典吏王彪。
相比昨天中午,他可是显得萎靡了不少,也不知是因为重担在肩的压力,还是被谁抽去了一身精气。
“大人。”
王彪虽然也看到了,后面门板上的两具尸首,却并未多嘴问上半句,只是一边引路一边道:“吴小旗在其它牢房休息,小人已经派人去请了——如今是吴夫人正在看守犯人。”
这吴水根也果真是‘敬业’的紧,累了都不肯去外面休息,就地找了个没人的单间——也亏得这大牢里阴森森的,他还能睡的踏实。
眼见到了审讯室,那铁门却依旧紧闭着,并未有人自里面迎出来。
可王彪方才明明已经派人来通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孙绍宗正有些狐疑,就见王彪忙紧赶了几步,拍门道:“吴家娘子,孙大人到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片刻之后,才见那铁门吱呦一声打开,头发散乱满面潮红的许氏,自里面出来,婷婷袅袅的道了个万福,那宽松的墨蛟吞云袍里,就险些跳出两只兔儿来。
这女人……
到底在里面搞什么呢?
想当初这女人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差点和白莲同党来场夫目前犯——可也不是什么妖娆风骚的货色。
怎得加入北镇抚司短短两年,就造就出这般‘人才’?
孙绍宗无语的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本官有些话相单独询问杨汉才。”
“呦~”
那许氏约莫是在上官面前卖弄惯了,对孙绍宗也并不怎么畏惧,听说孙绍宗要单独询问杨汉才,伸手掩住小嘴,戏谑的笑道:“那大人来的可不凑巧,怕是得稍侯片刻,等奴家处置完手尾,才好……”
不等她说完,孙绍宗迈步推门,就闯进了审讯室里。
就见杨汉才依旧大字型的锁在墙上,正摇头摆尾的挣扎着,将几条铁链扯的哗哗作响。
不过与昨天的苍白不同,今儿他满面的红光,口中嗬嗬有声的,也不知流出多少哈喇子。
而孙绍宗又打量了几眼之后,却是转头又退出了审讯室,用下巴往里面一点,吩咐道:“动作麻利点儿,别让本官久等。”
“大人放心,半刻钟内奴家指定让他吐露‘实情’。”
那许氏媚笑一声,又身姿摇曳的进到了牢房之中,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这情景,自然看的众人好奇不已。
可孙绍宗寒着脸站在门前,却也没谁敢乱问上半句,只能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他们想的还真就是大差不差。
方才孙绍宗之所以看了几眼,就转身走了出来,是因为他发现那杨汉才裤裆里,顶起好大一团。
再结合他那躁动的模样,显然许氏方才正在施展某种‘鞭刑’。
不过眼下这刑罚估计要变成享受了。
倒还真是便宜丫了!
“二哥、二……大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柳湘莲清朗的嗓音。
他原本喊的是二哥,可看到这铁门前杵着足有十几个人,当下忙又改了称呼,赶到近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打听道:“我听说方才死了两个和尚?尸身上还夹带了一张黑帖?”
因为大理寺的档案不是很详实,他今儿是和赵楠去刑部查资料了,中途听说大理寺出了乱子,这才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不过看他那一脸亢奋,可不像是回来帮忙的样子。
果不其然,孙绍宗刚一点头,他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孙绍宗拉到一旁,小声耳语道:“哥哥,若真是‘黑帖主人’的手笔,这事儿咱就不该插手。”
说到这里,扫量了一下孙绍宗的脸色,这才又继续分说:“您想啊,但凡涉及黑帖的,都是死有余辜的恶人,咱们总不能助纣为虐吧?”
什么叫助纣为虐?
孙绍宗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都已经上工七八天了,这小子还没适应新的身份,总以市井江湖的眼光看待问题。
而那黑帖主人在民间传闻中,显然被尊奉成了主持正义的侠客。
眼见柳湘莲一脸希冀的望着自己,明显不觉得这提议有什么问题,孙绍宗只得解释道:“且不说以暴制暴的事情,向来是朝廷法纪不允许的——单说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就与侠义二字沾不上边儿。”
“怎么会?”
柳湘莲一愣,回头看看那两具尸首,皱眉到:“难道哥哥认为他杀错人了?”
“杀没杀错,现下还难以确定。”
孙绍宗摇头道:“可我问你,大理寺发现两具尸首,呢船上还打了我的旗号,若迟迟查不到凶手,届时首先要被问责的是谁?”
柳湘莲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继而又纠结起来。
最后他扼腕叹息道:“这黑帖主人也是的,既与哥哥都是当世英雄,就该惺惺相惜才对,怎得倒刻意挑衅起哥哥来了?”
“你还是没明白。”
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唆使凶手这么做,明摆着是逼我追查下去,若我查不出什么,自然显得他技高一筹;若是查出了什么——他几时自己出手过?”
“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受他唆使的那些人?”
“他或许给了某些人报仇雪恨的机会,却绝不是什么主持正义的侠士。”
“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那些在他怂恿下,为了复仇或是公义举起屠刀的人,究竟会是怎样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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