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如今这一大早派了人来,却说什么抽空走一遭要么是下人传错了话,要么这就不是太子的意思。
传错话还好说,可要是并非出自太子之口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算了!
想再多也没个结果,还是到了太子府上,再见机行事吧。
孙绍宗这般想着,也懒得再吃早饭,径自命人取了毛料大氅,又跟尤二姐交代了一声,径自到前院乘上马车,直奔太子府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太子府里翘首以待的,果然并非太子本人,而是太子妃孙氏。
却原来昨儿听说贤德妃有了身孕,太子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无论谁去,都只一个滚字,连添灯送炭的,都被他骂了出来。
打从没了根本之后,太子身子骨本就不怎么结实,又搭着后半夜起了风,这一宿直冻的白斩鸡仿佛。
虽说现如今,夫妻两个虽是越发的形同陌路,可太子妃瞧他这副模样,终究不免有些心软,于是才做主派人去请孙绍宗过府一叙。
“娘娘。”
太子妃正在花厅之中,捻着杯杏仁露发怔,就听身旁有人小声道:“那孙家毕竟和荣国府是姻亲,这等时节,怕是怕是未必肯来吧?”
太子妃抬头望去,发话之人却是侧室周梦莲。
这周梦莲先前被太子打入冷宫,足足幽局了两年有余,还是孙绍宗前几日进言,称太子不该亲近宦官,而当以男儿身示人,她才被放了出来。
听了她这番话,太子妃心下不由的暗叹一声:怪不得她被拘禁两年,都不知该如何自就。
随即太子妃又正色道:“不可妄言!孙大人何等忠义,岂会在此时弃殿下而去?”
前面的倒也罢了,后面半句话却说的甚是笃定眼下贾元春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两说呢,也只有周梦莲这般蠢妇,才会觉得太子大势已去。
当然
太子约莫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到这里,太子妃不觉苦笑起来。
恰在此时,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而来,刚进门便喜形于色的道:“娘娘,孙大人已经到了!您看是直接带他去书房,还是”
“孙大人已经到了?!”
太子妃霍然起身,险些将手里的杏仁茶泼在腕子上,她忙将茶杯搁在茶几上,张口待要吩咐,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了喉咙里。
在花厅里来回踱了几步,一咬银牙道:“去请孙大人过来,容本宫先叮咛他几句,再见太子也不迟。”
那侍女立刻领命去了,旁边的周梦莲却顿时慌了手脚,绕到太子妃身前道了个万福,急道:“娘娘,奴婢可不敢见外客,先行告退”
“说什么胡话!”
太子妃这回却当真恼了,周梦莲这话,岂不是在指责她私会外男?
于是立刻寒着脸呵斥一声,恼道:“现如今殿下正处在危为难之中,你我身为人妇,自当为其排忧解难,怎可因小节失了大义?!”
眼见周梦莲唯唯诺诺的,鹌鹑也似的缩起了脖子,她又将言语放软了些:“再者说,孙大人乃是我的堂弟,又哪里算得什么外人?”
这却是从两家连宗算起的,其实细究之下,也做不得数。
可周梦莲哪敢反驳?
只能乖乖的应了,小心的退避到角落里。
不多时,就听外面侍女禀报,说是孙绍宗已经到了院里,太子妃立刻出迎了几步,又恰到好处的停在了门槛前。
孙绍宗见状,忙在门前一躬到底:“微臣孙绍宗见过娘娘。”
眼见雄浑的男子,即便弓着身子,依旧显得比别人魁梧许多,太子妃心头没来由的一跳,那脸上也多了些酡红之色。
定了定神儿,她这才伸手虚扶着道:“孙大人无需多礼。”
然后又倒退了几步,伸手相让道:“大人请进来说话。”
孙绍宗稍稍挺直了腰板,却仍是低垂着眉眼,更不曾向里迈出半步,反问道:“却不知殿下何在?”
“殿下如今正在书房之中”
“容微臣即刻前往觐见!”
说着,孙绍宗又垂首倒退了几步。
“这”
太子妃绣眉微蹙,她其实只是想和孙绍宗商量一下,该如何劝说太子,倒并没想过别的。
如今见孙绍宗一副主动撇清的样子,心下反倒生出些异样的酸涩来。
不过她毕竟是个理智的,当下也不多言,扬声吩咐道:“来人啊,带孙大人去书房。”
第692章 各方反应【下】
【第三更】
“滚!”
刚走进那清冷的书房,太子暗哑的嗓音,立刻传入耳中。
孙绍宗脚步一顿,循声向墙角望去,就见太子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身子明明是舒展着的,却偏偏给人一种蜷缩成团的感觉。
这也太容易受打击了吧?
孙绍宗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太子面前,躬身一礼:“微臣孙绍宗,见过殿下。”
太子周身一震,猛的抬头望向孙绍宗,先是露出惊喜之色,继而却透出些颓然来,最后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原来是孙爱卿啊。”
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因孙家与荣国府的关系,而迁怒到自己头上。
孙绍宗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当即直言不讳的道:“殿下,贤德妃不过是刚有了身孕,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还难以断定,您因何就如此颓唐起来?”
太子听了这话,脸上却反倒愈发没了精气神,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贤德妃肚子里是位公主又如何?只要有洞虚真人襄助,后宫嫔妃总会有人诞下皇子,取代孤的太子之位。”
洞虚真人?
这又是什么鸟人?
孙绍宗有些莫名其妙,忙向太子探问究竟。
这才晓得皇帝为了能再得个儿子,竟将希望寄托到了鬼神头上。
两年间宫中的和尚、道士,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波,眼下最得宠的就是这洞虚真人。
据说这位洞虚真人,颇有些常人难及的术法神通,最近更是摆下天罡地煞大阵,聚集阴阳二气,为广德帝祈求子嗣。
结果这大阵刚摆了四五日,贾元春就真的有了身孕。
“那洞虚真人的本事,孤也是亲眼见过的,当真是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的高人,有他为父皇祈子,孤却那还有什么机会?”
听到这里,孙绍宗已是无语之极。
怪不得这厮还没瞧着准信,就先来个一蹶不振,感情是被江湖术士给唬住了!
既然是因为孕吐查出来的身孕,显然贾迎春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怀上了龙种,跟那刚刚摆下三五天的鸟阵,能有什么关系?
“殿下,这等江湖骗子所言,如何当得了真?以微臣看……”
“不不不,那洞虚真人的术法神通,我是亲眼得见的,绝不可能有假!”
得~
看来必须给他来个科普了。
…………
却说就在孙绍宗想方设法,拆穿那洞虚真人的时候,贾宝玉的怡红院里,也正鸡飞狗跳的闹腾着。
“快快快,把它赶到墙角去!”
“呀!过来了、过来了!”
“你躲什么,它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心,它要顶着你了!”
麝月、秋纹领着几个小丫鬟,对一头梅花卢围追堵截,却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一时也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
贾宝玉在廊下瞧的乐不可支,一面还胡指挥着添乱。
正闹的不可开交,袭人自屋里捧出件斗蓬来,一边往贾宝玉身上裹,一边数落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二爷怎么还随着她们胡闹?还快赶紧把衣裳穿好了,去前面同大老爷汇合!”
说着,又回头骂道:“几个大活人闹腾半天,怎连头鹿都遮拦不住?这孔雀毛做的大氅若是弄坏了,看老祖宗和太太能饶过哪个!”
别人知她是个好相与的,倒还没怎么着,可秋纹却是急了。
原来今儿一早,秋纹拿了那雀金裘在外面掸尘土,谁承想廊下竟藏着只梅花鹿,被秋纹惊动之后,窜将起来把那雀金裘顶在角上,一溜烟儿的跑了。
如今这衣裳若真被撕扯坏了,岂不都是她的罪过?
想到这里,秋纹将把银牙一咬,瞅着个空子,扑上去就和那梅花鹿撕扯起来。
她生怕争斗中给弄坏了,也不敢去撕扯那衣裳,只抓住半边鹿角死不撒手,喊着人让别人帮忙,把那雀金裘取下来。
那梅花鹿却如何肯依?
又是摇头摆尾,又是四蹄乱撩的,唬的众女大呼小叫,哪敢往跟前凑?
“小心着、千万小心着!”
贾宝玉见状,急忙奔了过去,自秋纹腋下伸出手去,也抓住了那半边鹿角,嘴里吩咐道:“快把那衣裳拿了,咱们好放它一条生路!”
秋纹这才抽出手来夺那雀金裘,可那鹿挣扎之下,还是在上面撕开了个不大的口子,只把她愁的泫然若泣,更恨不能宰了那梅花鹿放血吃肉。
“好了,不就是件衣裳么?”
贾宝玉不以为意的笑道:“等老祖宗和太太问起,就说是我昨儿欢喜紧了,不小心给弄破的。”
说着,也凑上去打量那破损之处,因瞧着只是个小小的口子,忍不住又脱口道:“可惜晴雯不在了,否则凭她的手艺……”
说到一半,宝玉忽然惊醒过来,如今晴雯已经是孙二哥的屋里人了,自己怎好再把她挂在嘴边儿上?
于是急忙住了嘴,只是场面却不禁尴尬起来。
好在这时候门外莺声燕语的,却是众家姐妹一齐寻到了怡红院左近。
宝玉得了台阶,忙招呼着丫鬟们出迎。
到了门外一瞧,却是熙熙攘攘能有二十几位,打头的却是李纨、薛宝钗两个。
却原来昨儿傍晚得了消息,众人欢喜之余,又都连夜准备了礼物,要托贾宝玉送进宫里。
既是众家姐妹的一番好意,贾宝玉自然不会推脱,忙挨个收下所送之物,又请最擅书法的贾探春执笔,写了一份总礼单出来。
去说这边儿众女正叽叽喳喳的,报着自己送的礼物,薛宝琴却悄没声的到了贾宝玉身旁,罕见的腼腆道:“宝二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宝玉倒没多想,再说他也从不知什么叫避讳,因而立刻欣然从命,引着薛宝琴到了角落里说话。
“宝二哥。”
就听薛宝琴嗫嚅道:“我听说前日梅翰林呈了奏章上去,言说陛下许以重金托请鬼神求嗣,有碍于国家社稷……”
说到这里,她就停了下来。
若换成是以前,贾宝玉听了这半截话,定然是一头雾水。
可如今他虽未失赤子之心,于人情世故却也是大有长进。
再加上有贾元春三不五时的来信,对这宫中之事也是知之甚详,因此听了这番话,登时明白梅翰林是撞在了枪口上。
当下忍不住调侃道:“那梅翰林的儿子何德何能,竟劳妹子替他家掏心挖肺的。”
“宝二哥就知道欺辱人!”
薛宝琴当下一跺脚,娇嗔道:“便宜话都让你说完了,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怎么也要求得娘娘几句恩典才是!”
她论容颜身段本就是众女之最,这一娇嗔薄怒起来,更添几分颜色,当下弄的贾宝玉三魂七魄乱飞,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等浑浑噩噩的回到众姐妹当中,他却忽觉内中少了一人,忙寻袭人问了,才知林黛玉瞧他与宝琴窃窃私语,便推说身子不舒服,先回潇湘馆去了。
贾宝玉这才后悔起来,欲寻林黛玉解释一二,前院贾赦却已然派人过来催促。
无奈,也只得先托请袭人捎话过去赔个不是,然后径自去往前院,去同贾赦、贾琏父子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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