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笑道:“只需张榜明示,那谣言自然无处容身。”
“张榜明示自是该当。
魏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可那背后造谣生事的小人,难道就轻纵了不成?!”
“岂有这等道理?”
孙绍宗慨然道:“大人若是信得过孙某,就将此时交由孙某处置,不出三日,孙某定将那散播谣言的小人缉拿归案!”
魏益默然以对,又审视了孙绍宗片刻,这才摇头道:“杀鸡焉用牛刀孙少卿若是有暇,不先妨过问一下户部给事中的案子,此事就连内阁几位相爷也在关注,可断然不能久拖下去。”
这明显是信不过孙绍宗。
既然如此,孙绍宗自也不会顺他的心意,去趟户部的浑水。
两手一摊,无奈道:“孙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卫若兰的案子,现如今也还没”
“两位大人!”
恰在此时,忽然有小吏闯进来禀报道:“镇国府的牛爵爷突然到访,指名道姓要见孙大人!”
咦?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676章 接踵而来【上】
大理寺因地处繁华路段,正门进出十分不便,盖在彼处的门厅自然也成了摆设,于是不得不又在东角门附近,又新改建一座门厅,聊为待客之用。
这既然是后来改建的,内部装潢也还罢了,面积上却难免有些不尽人意。
偌大一个月亮门,院子的进深却还不足五丈。
因而孙绍宗离着还有段距离,就听里面叫嚣道:“那姓孙的怎还不来?你们大理寺难道平日就是这般慢待上官的?!去去去,赶紧再派人去催一催!”
这声音中气十足,又略透出些稚嫩,显然不可能是年迈垂危的勇毅伯牛继宗。
是下人,还是牛家的子侄?
镇国府如今都落拓成什么样了,怎还敢如此嚣张跋扈?
最稀奇的是,那勇毅伯牛继宗竟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老东西莫非真的病糊涂了?
心下狐疑着,孙绍宗迈步到了拱门前,就见小小的院子里,足足挤了有三四十人,刨去三五个苦着脸的公人,净是些膀大腰圆的豪奴。
为首一人年纪约十八九岁年纪,头带大红簪缨、脚踩鹿朝靴,内衬藏青面掐金线的锦缎长衫,外罩雪狐毛锁边儿的紫貂大氅。
单论衣装,端的是富贵风流。
然而配上他一脸尖嘴猴腮,外带芦柴棒似的身条,却只能用沐猴而冠来形容。
眼见这‘猴儿’还在比手划脚的,呵斥几个大理寺的差役,孙绍宗不慌不忙的跨过了门槛,一声干咳,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大人!”
那几个小吏如蒙大赦,忙都上前拱手见礼,跟着就想介绍那‘猴儿’的身份。
“且慢。”
孙绍宗却伸手拦了下来,沉着脸喝问道:“方才是哪个狗才在此狂吠?你们素日里行事无状也就罢了,如今勇毅伯当面,怎还敢如此狂悖?”
几人皆是一愣,忍不住便拿眼去瞟那‘猴儿’。
那猴儿也是面露不豫之色,上前几步,不清不愿的拱了拱手,道:“孙少卿,本人镇国府牛仲达,方才是……”
“原来是镇国府的二公子、失敬、失敬。”不等他说完,孙绍宗便也拱手还礼,满脸歉意的道:“方才也不知哪个没人教养的狗才,竟在官衙重地狂吠不止,倒叫二公子见笑了。”
这三言两语的,就把那牛仲达到了嘴边的分辨,硬生生锁在了喉咙里。
虽说他也觉察出,孙绍宗似乎是在指桑骂槐,但这时候断没有主动捡骂的道理——于是只得把那‘分说’混着几句脏字,在嘴里恶狠狠嚼碎了,硬生生吞回肚里。
然后铁青着脸道:“家父如今正在里面候着,且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这还真是虎死不倒架!
如今的镇国府,早没有贵戚之首的赫赫威风了,基本只能用苟延残喘来形容——若不是太上皇还念着三分情面,皇帝又一直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怕是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似这等半只脚跨进棺材板的破落户,也亏得还敢找来大理寺,在孙绍宗面前摆谱!
心下腹诽着,孙绍宗的目光,就落在了门前几个豪奴身上。
就见这几人手里各拄着一块门板,也不知是从哪儿拆来的。
“家父有请!”
这时那牛仲达从里面出来,侧身往里相让。
既然是在大理寺,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孙绍宗自然不担心牛家敢玩出什么猫腻,于是毫不犹豫的迈步走进去。
不过进门之后,他却是不由的一愣。
盖因那客厅正中,竟摆着一顶宽大的肩舆!
那肩舆约莫比春凳还大了一圈,四角支着柱子顶棚,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貂裘,而在这层层包裹之中,一颗皓首沧头正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瞳孔,四十五度角仰望向孙绍宗。
英雄末……
呸!
这货压哪里称得上是英雄。
不过瞧着气色,怕还真就没几天好活了。
孙绍宗原本还想着,先给这勇毅伯来个下马威,免得他不自量力,提出一些非分要求。
可如今瞧这风烛残年的模样,却不由把那心思全都收敛了——倒不是可怜这牛继宗,而是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这儿,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
“下官见过伯爷。”
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却久久不见回应,倒是那肩舆上的喘息声一浪高过一浪,风箱似的,还杂着各种破音儿。
“爹?您不要紧吧……”
那牛仲达原本趾高气昂的侍立在一旁,见了这情形,顿时慌了手脚,正要上前探问究竟,勇毅伯却忽然转头对他低喝了一声:“滚、滚出去!”
牛仲达愣了一下,这才嘀嘀咕咕愤愤不平的出厅门。
这一声低喝,也似乎是打通了勇毅伯的喉舌,就听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既有旨意下达,缘何还不升堂问……问案?”
果然是来催问案子的!
不过……
孙绍宗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当然,这份狐疑并不会妨碍,他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托词:“伯爷也该晓得,此案时隔两年再审,许多线索已经不可考了,本官自然要重新翻阅案卷,整理证据……”
“有什么好整理的?!”
勇毅伯牛继宗猛地支起脖子,须发皆张的喝道:“事实俱在,就是那姓卫的小畜生,害了我儿的性命!你赶紧判他个千刀万剐,才是正理!”
一口气吼完之后,他又颓然的倒了回去,呼哧呼哧的气喘如牛。
不会真死在这儿吧?
孙绍宗警惕的打量着勇毅伯的面色,口中却仍是不慌不忙的反问着:“勇毅伯说笑了,若真是事实俱在,此案又如何会久拖不决?”
牛继宗又瞪了过来,满眼的愤恨之色,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的道:“太后她老人家……”
“二爷、二爷!”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喝,听那嗓音,却正是孙绍宗的车夫张成。
他就算不知这屋里是谁,也应该看得见满院子豪奴,却怎得还敢如此大呼小叫?
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里,孙绍宗却哪还顾得上什么勇毅伯、什么太后的,随口告了声罪,也不管牛继宗什么反应,就推门到了外面。
到了外面院里,就见张成被几个牛家的豪奴围住,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对峙着。
见孙绍宗推门出来,张成立刻撇下那几人,小跑着到了近前,附耳道:“二爷,昨儿诓骗咱们那婆娘,又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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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接踵而来【中】
终于、、终于、终于有个盟主了!
万分感谢sea丶寒卿的打赏,让我实现了零的突破。
明天够呛,下月1、2号连着两天三更,以示庆祝。
昨儿的种种内幕,孙绍宗自然不会向旁人透露,因而在张成看来,那夏金桂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女贼。
如今这贼人竟又主动找上门来,也难怪张成会如临大敌一般。
而孙绍宗听他禀报,就知到事情八成已经有了眉目,否则夏金桂也不会这么快,就又找到官衙来。
想到那长腿王妃之前几次三番的挑衅,是何等的嚣张跋扈目无余子,如今却免不得要拜倒在自己胯下,一股邪火就直往孙绍宗脑子里冲。
可他毕竟不是那等精虫上脑,就完全不管不顾的主儿呃,至少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冲动之余,也担心那夏金桂一转脸,便又把自己给卖了。
故而他按捺住性子,吩咐道:“你且去告诉她,本官这里有贵客登门,暂时不便与她见面那说好的礼物,她若是已经准备妥了,就先带去积水潭南岸的龙王庙左近候着。”
张成领了吩咐,又回头瞪了那几个牛家豪奴一眼,这才匆匆的去了。
孙绍宗目送他离去,也忍不住在那几人身上略一扫量,然后转身回到了厅中。
勇毅伯牛继宗,依旧是那副风烛残年的样子,但在孙绍宗眼里,却是愈发的可疑起来。
以牛家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如此高调的找上门来,本就已经不合常理。
偏那勇毅伯牛继宗语带威胁不说,连下面的家奴,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在这大理寺中,孙绍宗的车夫前来禀事,哪里轮得到他们阻拦?
前后几桩疑点凑在一处,怎能不让孙绍宗心生警惕?
然而
这两年间牛家的党羽早已星散,北镇抚司方面,也是从未放松过对牛家,及其亲朋故旧的监控。
如此高压态势之下,孙绍宗也实在想不出,牛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心下狐疑着,孙绍宗口中告罪道:“劳勇毅伯在此久候,真是失礼的紧。”
“哼!”
牛继宗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随即又接方才的话头,威胁道:“此案太后她老人家极是关切,孙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千万不要自误!”
这老头
该不会真的病糊涂了吧?
若换成是两年前,他搬出太后的名头唬人,或许还有些效果。
可近两年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上皇与太后疏远了许多,太后的权势自然也因此大为缩水。
若非如此,卫若兰一案又怎会久拖不决?
故而这话如今听来,实在是可笑的紧。
当然,太后毕竟还是太后,该有的尊重总还是不能免的。
孙绍宗把手往紫禁城的方向一拱,肃然道:“劳烦勇毅伯回禀太后,下官既受朝廷重托,就绝不会徇私枉法!”
这话明着冠冕堂皇,暗地里却是在嘲讽牛继宗四九城内外,谁不知道龙根案以后,太后就再没有召见过娘家亲戚,
然而勇毅伯牛继宗,却似乎没有听出孙绍宗话外之意,艰难的点了点头,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轻重,老夫也不多说什么了来人啊、来人啊、来人”
“牛公子,令尊有请!”
他那干涩的呼喊,愣是没能传到外面,最后还是孙绍宗等的不耐,扬声将那牛仲达叫了进来。
勇毅伯牛继宗到此,也似乎彻底没了精气神儿,示意儿子到了近前,咬耳叮咛了两句。
那牛仲达立刻喊进了几个家奴正是那几个扛着门板的就见他们把几块板子拼在那肩舆上,又四下里罩上了轿衣,转眼的功夫,就把个肩舆改成了四抬大轿。
“孙大人,咱们后会有期!”
随即那牛仲达松松垮垮的拱了拱手,便带着家奴扬长而去。
孙绍宗依照礼数,一直送到门口,又站在台阶上,目送那轿子前呼后拥的转入正街,这才蹙着眉头回到了官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