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至于邢岫烟哪件,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别是染了风寒吧?”
平儿说着,迈步往外便走,口中道“我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给你暖暖身子。”
“别别别!”
孙绍宗忙追上去将她扯住,嬉笑道“既然你人都在这里了,还喝那劳什子玩意儿作甚?只消发一发汗,这身子骨也便通透了。”
“呸!”
平儿红着脸啐了一口,挣扎道“这青天白日的……”
“怎会是青天白日?我这里明明还带了礼物……”
这着三不着四的,眼看就要提前施以鞭刑,逼问那冒名顶替着,究竟是不是王熙凤,却忽听外面有人咚咚砸门。
谁这么不开眼?
按说荣国府上下,都知道平儿早晚是自己的人,这时隔两年好容易‘团聚’一回,怎得还有人敢上门打搅?
孙绍宗沉着脸到了院里,正待问明门外是谁,又听那砸门的叫道“大人、出事了!张安酒后无状,竟误杀了自家亲叔叔,如今已经被扭送到了大兴县衙!”
“什么?!”
孙绍宗脑中的绮念顿时一扫而空,紧赶几步到了门前,一把扯下门闩,顺势将门外的王振提到半空,追问道“张安素来稳重,怎会做下这般糊涂事?!”
最近好颓废,必须给自己点压力了——立字为据,明天开始恢复双更,至少五千字打底!
第627章 杀叔疑案【上】
第二更在12点左右
张安本是韩帮麾下的巡检595章出场,因在纳赫兰一战中立下功劳,被选拔到亲卫队,做了王振的副手。
这两年间二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单论亲厚怕还要在卢剑星、沈炼等人之上。
却说王振似小儿一般,被孙绍宗单手提将起来,口中嗬嗬几声闷响,哪里还说的出半句整话?
孙绍宗见状,忙又把他搁回了门前的台阶上。
这厮捂着喉咙好一阵干咳,这才道“卑职也闹不太清楚,听说是喝大了拌嘴,一时失手闹出了人命——不过……”
他鬼祟的看了看左右,又压低嗓音道“听说他那叔叔是个老生儿,比张安也大不了几岁,两家互为邻里,平日约莫是经常往来的。”
这话乍听之下,似乎和叔侄相残并无干系,但孙绍宗何等精明,立刻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皱眉沉吟了半晌,却摇头道“无凭无据的,这些话先不要乱说——这样吧,你马上去顺天府走一遭,把仇云飞带去大兴县与我汇合。”
等王振领命去了,孙绍宗便又回到了院内,正待同平儿分说清楚,却见她早捧着那披风迎了出来。
“你都听见了?”
“也没听太真切。”
平儿摇了摇头,踮着脚将那披风裹在了孙绍宗肩上,又道“爷也不用同我解释什么,总归是正事要紧。”
果真是个明事理的,也不枉自己时常惦记她。
“等过几日……”
孙绍宗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原想说过几日再来瞧她,话到了嘴边忙又改口道“等过几日,我同你家二奶奶商量妥了,便亲自接你回府。”
说完,又嘱托平儿替自己向宝玉告辞,这才依依惜别的出了小院,喊张成套上马车,直奔大兴县衙而去。
一路无话。
到了那大兴县衙,就见大门洞开,外面去无一人当值。
孙绍宗便径自上了台阶,跨过门槛,正待去那门房里寻人通禀,忽听后面有人呵斥道“你这厮好大的狗胆,连县衙也敢擅闯?!”
孙绍宗回头望去,却是个衙役自门后钻了出来,一手拎着水火棍,一手环着条棉褥子,脚下还磕磕绊绊的——约莫是那门后空间狭小,实在难以伸展,因而麻了双腿。
就见他跌跌撞撞、骂骂咧咧的往前行了几步,等瞧清孙绍宗的模样,那一脸横肉去立刻面团似的软了下来,先是手中水火棍当啷落地,紧接着棉褥子也顺着膝盖直往下出溜儿。
“大……大人!”
好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尊称,这厮便急忙往地上扑去,原是想跪地磕头,谁知被那棉褥子一绊,直挺挺的把脸砸在了地上。
等挣扎着抬起头时,那鼻孔里喷出的血,早淌的满嘴都是。
他却连擦也不敢擦,直含糊不清的哭喊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不知是孙大人驾到,方才竟满嘴喷粪……”
说到这里,他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光,那鼻血在地上直喷出两道‘虹桥’。
孙绍宗稍稍往后挪了半步,义正言辞的呵斥道“这是什么话?便来的是平民百姓,你也不该口出恶言!”
“卑职……”
那衙役一听这话,又准备拿自己那老脸出气。
“行了。”
孙绍宗忙喝止了他,又吩咐道“赶紧把你脸上那血擦一擦,替本官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要与你家县尊商议。”
“哎、哎,小人这就去通传!”
那衙役如蒙大赦,顺势用棉褥子往脸上一抹,站起来撒腿便往里跑。
一直跑到内堂左近,他这才稍稍放缓了脚步,瞧瞧四下里无人,忽地把鼻子狠狠一摁,登时又血流如注起来。
他揩了些鼻血,往脸上胡乱涂抹了几下,这才大步流星的奔至门前,哭丧似的叫道“县尊、县尊!孙大人果然到了,正等着您去前面拜见他呢!”
大兴县令王谦,原本正在内堂奋笔疾书,听得这番话,将紫毫往那山字型笔架上一丢,冷笑道“他来的到快!魏班头,你……”
话说到一半,忽见那衙役满面是血的样子,不觉惊道“你这是怎得了?!”
“小人……”
那魏班头忙用袖子遮住面孔,闷声道“是小人不该轻慢了孙大人,些许小伤不碍的、不碍事的。”
他这般一说,王谦便只当是孙绍宗出手伤人,当下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狂妄、狂妄至极!他将我这大兴县衙当成什么了?!”
说着,又倒负双手,气咻咻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当初孙绍宗从武职,一跃迁转为顺天府刑名通判时,王谦便颇不以为然,谁承想短短三年光景,这粗鄙武夫竟青云直上,成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王谦心下的不平与妒忌,自是不问可知。
今儿接了个侄子杀叔的案子,一打听说凶手是孙绍宗的贴身亲卫,王谦便琢磨着,要趁机落一落孙绍宗的面子——至少也要听他说几句软话才成。
谁承想自己这里还没有发难呢,孙绍宗便已然大打出手!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他升任了大理寺少卿又如何?
自家岳父甄应嘉,可还是从二品的江南督造呢!
想到这里,他断然喝令道“魏班头,你去前面传话给他,就说本官一向秉公断案,未曾结案前,绝不会与相关人等私会!”
那魏班头眼底闪过些喜色,却捂着鼻子诚惶诚恐的道“大人,这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王谦见他被打成这样,依旧不肯从命,似乎是吃准了自己惹不起孙绍宗,便愈发的恼怒起来,扬声招呼道“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话音未落,两个小厮便忙抢进了屋里。
王谦把方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又补了句“告诉他,便是请托到府尹大人面前,本官也绝不会徇私枉法!”
两个小厮自不敢违逆他的吩咐,忙齐声应下,径自去前面传话。
魏班头听的往前如此斩钉截铁,心下更是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是小心翼翼的探问着“大人,您真要……”
“滚滚滚!”
王谦一甩袖子,骂道“给我滚出去!”
魏班头顺势躬身退下,到了外间还听王谦在骂自己什么‘没卵子’‘窝囊废’的,不由低头冷笑数声,这快步出了内堂。
“老魏、老魏!”
刚出的门来,便听斜下里有人呼喊。
魏班头循声望去,便见一人正缩在假山后,不住的向自己招手。
他急忙左右扫量了一番,确认四下里无人,这才快步赶了过去,压着嗓子问“我这里可是办妥了,你们那边儿如何?可曾有什么万全……”
“唉,果然还是来的迟了!”
不等他说完,那人却是懊恼的连连跺脚,后来见魏班头一脸莫名其妙,这才解释道“误会,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误会!”
说着,在魏班头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班头听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却也禁不住跺脚抱怨道“你这可是坑死我了!那孙绍宗岂是好惹的,方才险些没吓的我背过气去,如今你却说什么弄错了?!”
见他脸红脖子粗的闹将起来,那人却反倒冷静了许多。
一面示意魏班头不要声张,一面又宽慰他道“你放心,我这就过去通禀,到时候那边儿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是钱的事儿!再这么稀里糊涂的,咱们怕是都要掉脑袋……”
“是是是,这次的确是我……”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都收敛了话头,等那人渐行渐远了,两人也没了争执的心思。
各自打了招呼,便分头去了别处。
第628章 杀叔疑案【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孙绍宗在县衙门前,听了两个小厮转述的言语,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暗道这王谦莫不是吃了枪药?
得罪自己也还罢了,却怎得还把贾雨村给捎带上了?
其实早在来之前,他就担心王谦会推脱搪塞,不肯让他插手此案——毕竟这厮当初就对他颇有心结。
所以才特意命王振,去把仇云飞寻来,一旦事有不谐,便让仇云飞以刑名司的名义,正式接手此案。
然而看王谦这等态度,恐怕就算让仇云飞出面,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刑名通判和大兴知县都是六品,而仇家和甄家比起来,怕也未必占得了上风。
心中虽然恼恨,但王谦毕竟占据了道德高地,这事儿真要闹大了,非但于事无补,反而白白送他一个‘强项令’的好名声。
于是孙绍宗也只得暂时收兵,悻悻的回到了马车上。
约莫又在马车上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五六骑小跑着奔了过来,为首正是王振和裹成球的仇云飞。
孙绍宗挑开棉帘子,扬声招呼了一句,几人便忙都滚鞍下马上前参见,除了仇云飞之外,其余几个也都是熟面孔。
不过其中一人,却引得孙绍宗侧目不已。
仇云飞见状,忙介绍道“去年春天林德禄升任经历后,老祁就补了知事的缺。”
却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卫若兰倚为臂助的祁师爷。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在卫若兰下狱之后,以举人身份补了刑名司的官儿。
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孙绍宗下了马车,将方才被王谦拒之门外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王振听的恼怒非常,连骂那王谦不识好歹。
仇云飞皱眉沉吟半晌,却是为难道“依王谦这态度,张巡检杀叔的案子,怕是已经证据确凿了。”
听他这般说,孙绍宗不由点头道“这二年历练下来,你果然是大有长进了!”
那王谦若非笃定张安杀叔一事做不得假,又哪敢摆出这般油盐不进的架势——而这也正是他方才主动退缩的原因。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王振平素与张安同吃同住,又曾并肩在战场上厮杀,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却正应了‘关心则乱’四字,平素的激灵全都丢到了爪哇国。
他只急的在雪地里连连跺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等他掉脑袋不成?”
孙绍宗断然道“他若真是酒后无状,便是掉脑袋也是活该!”
顿了顿,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此案怕是还有些疑窦——这样吧,云飞老弟和祁知事留下来,设法打探些消息,最好能同张安取得联系。”
“王振和其他人,陪我去张安家中走一遭,看看能否从他夫人口中,问出些什么端倪。”
仇云飞自担任通判以来,倒愈发敬服孙绍宗的本事。
因而这一声‘云飞老弟’,险些把他的骨头叫酥几根,登时绷不住朝廷命官的嘴脸,拍着胸脯连连保证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