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240章

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微一抬头,指着地上的脚印问道“这是谁的脚印?”

“是奴婢的。”

立刻有人脆声应了,却不是鸳鸯还能是谁?

就见她上前解释道“因昨儿回去,鞋子都被泥水浸透了,所以奴婢就特地挑了这件厚底的——至于这上面的图案,原是我以前闲着没事儿,胡乱刻上去的。”

孙绍宗闻言,那目光便往鸳鸯脚下探去,只是鸳鸯的石榴裙几乎长可及地,两只脚缩在裙子下面,压根看不出半点端倪。

于是他又不容置疑的下令道“把脚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鞋底。”

鸳鸯面色一红,颇有些迟疑之色,她原本就是因为贾赦的垂涎调戏,才不得不躲到了孙家,对这种事自然最是敏感。

只是看孙绍宗那一本正经样子,不像是有意要调戏自己,因此鸳鸯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咬紧了银牙,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角,将一只左脚探出裙外,展示给了孙绍宗。

只是她心下紧张莫名,又要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哪不大不小的天足,便在半空中微微乱颤,实在让人难以看个清楚明白。

孙绍宗索性一把攥住了她的足弓,将那厚底儿绣花鞋托在掌中细细观瞧。

却只见那寸许厚的木底儿上,竟用了浮雕的手法,刻了个椭圆的花朵出来,而那脚印花瓣的脉络,正是上面深浅不一的沟壑造成的。

这其实和后世鞋底的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处,不同的是后世鞋底的花纹是为了防滑,而这绣花鞋底下的图案,则纯属是为了好看而已。

“呀!”

与此同时,冷不丁被蒲扇似的大手捏住玉足,鸳鸯不由得惊呼一声,有心要挣脱束缚,却又哪里抵得过孙绍宗的蛮力?

一时正羞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忽觉足弓上一轻,却是孙绍宗主动放手,起身若有所思的道“莫非那凶手用的,其实是鱼目混珠的手段?”

喃喃自语了几句,他竟再不理睬鸳鸯,兴冲冲的向着府门奔去,远远的便大声吩咐道“快,快把马车重新套上,送我去法元寺!另外再派人通知府衙,让人把戒休、戒嗔也一并送到法元寺里!”

却说鸳鸯目送他远去,心下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羞恼,回头见府里的下人,都是满面促狭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将那蛮腰一叉,跺脚娇嗔道“看什么看?赶紧把菊花种好,不然再这么耽搁下去,晚上谁都别想吃饭!”

众人见她发了雌威,忙又紧张的奔波起来。

然而等到无人注意自己之后,鸳鸯板着脸站回了小路上,心下却反倒越发的不清静了,总觉得左脚上热乎乎的,似乎是被烙上了什么印记似的。

而那天晚上,孙绍宗忙中出错,将自己揽在怀里肆意搓揉的情境,更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呸~呸~呸~

自己指定是被平儿给带坏了,否则怎么会老想这些不知羞的事情!

鸳鸯在心里啐了三声,努力把这纷乱的念头压在心底,重新打起精神做起了现场指挥。

第460章 识迹寻踪

白天的时候,法元寺的功德林里庄严肃穆,尤其是碑身上的佛像浮雕,个顶个都是宝相庄严,显出一派佛门净土的景致。

但到了乌漆嘛黑的晚上,置身其中,就见石碑影影绰绰,感觉和坟场也只差了些土馒头而已。

尤其时不时的,还会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野狗的狂吠,胆子小一些的,还真未必敢深入其中。

孙绍宗的胆气自然是毋庸置疑,因此到了法元寺之后,为了赶时间,他干脆过寺门而不入,直接绕到了庙后,连灯笼也没挑一盏,就大步流星的进进到了功德林里。

虽说黑暗中难以辨明方位,但循着唯一的火光,孙绍宗还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凶案现场。

把守此地的几个衙役,原本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眼见孙绍宗突然出现,慌忙都爬将起来上前施礼。

这大晚上的,在荒郊野地里值夜也怪不容易的,孙绍宗原本还想勉励他们几句,好展示自己一贯的亲民作风,然而刚凑近,就嗅到了一股酸臭的酒气。

显然这几个家伙,方才正围在一起偷偷喝酒。

他顿时懒得再多费唇舌,只开门见山的吩咐道“取一只火把给我!”

衙役们自知犯了规矩,原本都缩手缩脚的,唯恐孙绍宗怪罪下来,听他并未追究,顿时如蒙大赦,你争我夺的,点了一支树皮松香搓卷成的火把,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孙绍宗手上。

孙绍宗接过火把,先围着现场转了半圈,找到自己白天踩出的脚印,这才小心翼翼的到了戒念伏尸的所在,俯下身仔细检视着地上的狗爪印。

之前通过鸳鸯鞋底的花朵浮雕,孙绍宗大致推断出,凶手有可能是用了类似的手法,在鞋底雕出狗爪的模样,等到行凶之后,再把这附近的野狗驱赶过来,将自己的足迹鱼目混珠掩藏起来。

这手法,若是每只鞋底上只有一个狗爪,混在众多杂乱无章的狗爪印之中,自然是无从分辨。

不过普通的野狗的爪子,比起人类的脚掌要小了许多,真要是只雕出一只狗爪,凶手就相当于踩在了高跷上,本来就已经难以保持平衡,又是在雨后湿滑的地面上,行凶的难度简直是令人发指。

而且一旦被戒念瞧出破绽,分分钟就能被反杀!

这种风险,怕是傻子都不会去冒,更何况凶手还是小心谨慎的。

因此凶手脚下刻的狗爪,至少也该有两只以上,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持平衡,不至于出师未捷,先一跤跌个满盘皆输。

不过这样一来,凶手每一脚踩在泥地里,都会留下间距相等的狗爪印,若是无心之下,倒也依旧难以分辨,可孙绍宗既然已经窥破了凶手的机关,再找起来自然就简单多了。

可即便如此,孙绍宗也是足足找了一刻钟有余,才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呈品字形等距排列的三个狗爪印!

“好个奸猾的家伙!”

打量着那狗爪印,孙绍宗忍不住似嗔实喜的笑骂了一声。

却原来那三只狗爪印,非但大小不一,连朝向也是各有不同,乍看之下,根本分辨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若非孙绍宗心下早有定论,又经过了反复的对比,说不得真要被它糊弄过去了。

笑骂之后,孙绍宗直起了身子,向那些正在远远围观的衙役吩咐道“留两个人在这里,其余人多带上火把,跟在本官身后!”

衙役们自然不敢怠慢,忙留下两个眼神不好的守在此处,其余的跟在孙绍宗身后,一路沿着那品字形狗爪印,向着北面的山林寻去。

初时,因为衙役们搜索时,破坏了不少的痕迹,所以孙绍宗找起来也颇为费力。

但随着渐渐远离案发现场,那品字形的狗爪印失去了遮掩,也便无所遁形起来。

而这时后面的衙役,也终于发现了爪印蹊跷之处,皆都莫名的兴奋起来,若非孙绍宗有交代,让他们跟在自己后面,说不得早兴冲冲赶到前面去了。

而就这样一路到了功德林东北角,那狗爪印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普通人类鞋子的脚印。

显然,来到此处之后,凶手就把雕着狗爪的鞋子脱了下来。

孙绍宗精神为之一振,原想立刻展开调查,把那火把往下一探,却险些烧到了手指——他这才发现,那火把已然烧的不足一尺长短。

“快换一只新的火把给我!”

于是忙向身后的衙役,讨了只尚未用过的火把,用旧的点燃之后,才猫着腰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搜检起来。

不多时,孙绍宗便在那些脚印中间,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木屑。

这凶手果然是个谨慎的,丢弃那狗爪印鞋子之前,竟还将其劈成了碎片!

搓弄着那质地坚实、分量较重的木屑,孙绍宗抬头看看不远处茂密的丛林,立刻就打消了进去搜寻碎片和凶器的想法——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这打着火把进去,万一不小心点燃了山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于是他小心收起那碎片之后,又在附近仔细的搜索起来。

而这一次,却是足足用了两刻钟左右,他才在一处脚印中间,发现了两根被踩进泥里的线头。

这两根细线只有发丝粗细,略略有些弯曲,呈现出暗黄的色彩,通体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长,但孙绍宗小心的将其从泥里捏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半晌,却是如获至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身边的衙役身份太低,没有人凑趣上来问一声‘大人为何发笑’,让他满腹的惊喜大打了折扣。

因此笑了几声之后,孙绍宗便把手一扬,斩钉截铁的道“走吧,跟本官去庙里指认真凶!”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若那凶手没有布置下机关,企图把戒念的死和妖孽扯上干系,仅仅只是杀人后,丢弃了凶器的话,孙绍宗还真未必能抓到他的把柄。

但眼下嘛……

若是孙绍宗所料不差,只需再简单的验看一番,就能让真凶原形毕露了!

第461章 无所遁形

孙绍宗赶到法元寺时,非但戒嗔、戒休二人已经被带了过来,就连卫若兰、仇云飞、祁师爷,也都在那大殿中等候多时了。

见孙绍宗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仇云飞头一个迎上前,瞪圆了眼睛好奇道“大人,你这大半夜的,让人把两个秃驴弄回庙里,莫不是查出什么重要线索了?!”

都说当着秃子别骂和尚,他这倒好,在庙里就秃驴秃驴的喊上了,也不知引来多少僧众怒目相向。

不过……

管他们乐不乐意呢!

只要破了这连环案,还怕他们因为几句‘秃驴’,告到太上皇哪里去不成?!

因此孙绍宗也懒得纠正仇云飞的说辞,嘴角微微一翘,笑道“还真被你猜着了,本官正是发现了一个关键线索,如果我推断没错,只需再简单的验看一番,就能确定凶手究竟是谁了。”

“真的?是什么……”

“阿弥陀佛。”

不等仇云飞再问,身后了痴和尚已然越众而出,口宣佛号道“敢问孙大人要如何验看?只要能令凶徒现出原形,鄙寺上下必然无有不从。”

“也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的。”

孙绍宗一笑,目光落在了戒休和戒嗔身上,然后又缓缓下移,停在二人那深蓝色的单鞋上,接着顺势抬手一指“只需让两位师父,褪去脚上的鞋袜,一看便知究竟。”

褪去鞋袜就知究竟?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看一下脚,就能分辨出谁是凶手了?

戒嗔更是忍不住嗤鼻一声,哂笑道“大人该不会以为,那凶手长了两只狗爪子吧?”

不过嘴里虽然嘲笑着,他却还是弯腰去脱脚上的布鞋。

然而就在此时,戒休忽然沉声质问道“大人这样查案,是不是太过儿戏了?贫僧修行十余载,从未听说只需看一下别人的双脚,就能断定对方是不是杀人凶手的!若孙大人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被朝廷斥责,准备随口攀诬而已,我等岂不是要白白受冤?!”

戒嗔脱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点其头道“没错,虽说当众褪去鞋袜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孙大人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想靠着空口白话给我等定罪,却是休想得逞!”

眼见两人这般反应,孙绍宗脸上的笑意,却反倒又浓了几分——方才他其实只有八成把握,如今却已然达到了九成九!

“本官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就听他朗声道“相比于前面三次行凶,因为意图将戒念的死,布置成天狗作祟的模样,因此凶手特意想出一个鱼目混珠的妙计——殊不知,正是这画蛇添足的妙计,反倒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这么说。”

祁师爷忍不住好奇道“大人已经成功破解了那脚印之谜?!”

“没错。”

孙绍宗点头道“这所谓脚印之谜,说白了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一双木屐罢了。”

“木屐?”

“没错,不过却不是普通的木屐,而是一双将底下的木齿,雕成狗爪模样的木屐!”

“凶手正是将自己的足印,与野狗的爪印鱼目混珠,借此制造出现场只有戒念脚印的错觉。”

“本官经过一番详细勘察,已经成功的找出了凶手的足迹——三个成品字形,等距排列的狗爪印!”

“本官带人一路追踪那爪印,寻到了东北方的密林前,又找到了一些木屐的碎屑——显然,凶手是把那木屐毁尸灭迹之后,又丢进了密林之中。”

“荒谬!”

孙绍宗说到这里,戒休和尚忽然冷笑道“难道只凭区区几块木屑,孙大人就能推断出凶手到底是谁?还是说那木屑上,刻了凶手的名字?!”

此时在场众人,尤其是卫若兰等人,也已经看出这戒休和尚有些不对劲儿,之前盘问的时候,他明明比戒嗔要配合许多,更没有半句尖酸刻薄之言,如今却……

不过戒休和尚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单凭一些木屑,的确不能断定凶手是谁——莫说是木屑,就算找到了完整的木屐,貌似也只能证实孙绍宗的推断,而不能证明凶手究竟是谁。

“单凭一些木屑,自然是不成。”

这时,就见孙绍宗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帕子,小心翼翼摊开来,展示给众人道“但与这两条麻线搭在一起,却足以让真凶毕露无疑!”

麻线?

众人更觉莫名其妙起来,仇云飞、卫若兰、祁师爷、甚至连了痴和尚都亲自上前过目了一番,却见那不过是两根细小的普通麻线,看形状似乎是从某条麻绳上掉下来的,却哪里有什么出奇之处?

“真是笑话!”

戒休把头一扬,冷笑道“两根麻线、几块木屑,竟然也被孙大人说的如此神乎其乎,贫僧如今倒当真有些好奇,大人究竟从这两条细线里,瞧出了什么如山铁证!”

面对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孙绍宗愈发成竹在胸,咧嘴一笑道“说透了,其实仍是简单的很。”

“这木屑的质地坚韧结实,应是用紫檀之类,用来雕刻佛像的木材制成——虽说在寺里就地取材,减少了外出采购木料的风险,但这双木屐的分量,却也因此比一般的木屐要重了许多。”

“尤其凶手为了尽量让那三个狗爪分开些,还特地将木屐加宽加长。”

“偏偏这样一双沉重的木屐,又是要穿出去杀人行凶的,如同一般木屐那样松松垮垮的怎么能行?自然要将它紧紧的束缚在脚上!”

孙绍宗说到这里,伸出两根手指道“凶手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干脆制作出一双鞋履带木屐底儿的靴子。”

“不过鞋履穿用起来虽然方便,制作的难度却有些大,而且用的材料多了,也容易露出破绽——再说了,一双用完就扔的鞋子,又有什么必要弄的那么繁琐?”

“因此凶手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做成普通的木屐,然后多穿几条麻绳,绑在脚上进行加固!”

“然而……”

孙绍宗嘴角的笑容转冷,盯着戒休的双脚道“将那么沉重的木屐,牢牢绑在脚上走路,那下坠力道,绝不是普通木屐能够比拟的,即便脚上套着单鞋,也必然会留下勒痕!”

“因此本官才断定,只需褪下脚上的鞋袜,凶手便会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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