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啧啧~
好个白皙可人的美娇娘,却怎得就能狠下心来谋杀亲夫呢?
洪九盯着那白瓷也似的膀子,垂涎欲滴了许久,却忽然发现许氏那张樱桃小嘴儿,正在不断的张合着。
她这是在嘟囔什么呢?
洪九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往许氏身边挪了挪,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才终于分辨出许氏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他不是我家相公’、‘他不是宋长庚’两句。
事到如今,她怎得还说这话?
洪九先是有些无语,但细瞧许氏的模样,却又实在不像是在说谎——对于自己察言观色的眼力,洪九向来是颇为自得的,若是不能瞧出个眉眼高低,就算再巧的嘴也如无根之萍一般,搔不到别人的痒处。
可她如果不是在说谎的话,难道说……
死掉的那人,当真不是她的丈夫?!
第408章 杀夫疑案【中】
“弄几块湿毛巾搭在架子上,预备着老爷待会儿擦汗用。”
“往公案上放两盏冰镇酸梅汤。”
“记得在井里冰几个西瓜,咱们老爷最好这一口了。”
离着未时还有一段时间,衙役们却早在大堂里忙碌起来,一个个满头大汗的,脸上却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反倒是偏厅里几个打着赤膊、东倒西歪的闲人,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灰一般。
眼见外面收拾停当,为首的衙役便到了偏厅之中,拿铁尺在墙上敲了敲,粗声大气的吆喝道“哥几个都醒一醒,赶紧穿上衣裳出来站班了!”
“知道了李头儿。”
“不还没到点么,您这怎么跟催命似的?”
“这贼老天,莫不是非要把人热死?”
偏厅里顿时怨声载道,众‘闲人’嘴里骂骂咧咧,磨磨蹭蹭的穿上了皂袍、方巾,又在墙根底下取了水火棍,哈气连连的出了偏厅。
原来这几个都是今天当班的倒霉蛋,也难怪方才那样悠闲自在,却无人嫉妒他们。
要知道这衙役皂袍可是粗布衣裳,比起丝绸质地的官服还要闷热许多,尤其他们两下里一站,没准儿个把时辰都动弹不得,个中滋味,实在是让人痛不欲生。
等到了大堂里,那李班头又催促道“门口放了桶井水,都去洗把脸醒醒盹儿,过堂的时候都给我精神点儿,若是哪个敢在老爷面前出丑露乖,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众衙役有气无力的应了,把水火棍往肃静牌匾上一搭,撸胳膊挽袖子的到了外面。
却说离着那桶井水还有好一段距离呢,当先两个衙役便忽然站住了脚,四只眼睛烁烁放光,哪还有半点萎靡可言?
原来方才布置大堂的时候,那许氏又被带到了外面,此时被毒日头烤的汗出如浆,那一身葱绿色的裙子已然溻透了大半,紧绷绷皱巴巴的,裹出了年轻妇人独有的妖娆曲线。
更兼她那袖子被扯脱了半边,露出一段白瓷也似的膀子,似管中窥豹、如一叶知秋,愈发的让人浮想联翩,只将那裙底的春光,脑补出了千般娇媚。
如此这般,却哪还用得着什么井水?
众衙役早一个个的神采奕奕起来,啧啧有声的议论着
“好俊的小妇人,怎得就谋杀亲夫了?”
“废话!这年头谋杀亲夫的有几个是丑女?”
“哥几个,待会要是大人动刑,可得先紧着我来,像这么嫩白的婆娘,我还从没……”
“滚一边去!定好了今儿是我监刑……”
说说闹闹间,也不知用目光把许氏非礼了几百遍,众人这才在李班头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大堂之中。
因这一耽搁,几乎是前脚刚刚两下里站住位置,孙绍宗便昂首阔步从后堂走了出来,先在公案后面坐定,又等仇云飞和孙承业两个,分别捧着笔墨纸砚到了左右旁听席上,这才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原告与被告带上堂来”
“威~武~”
方才还满面猥琐的衙役们,立刻一身正气的吆喝起来。
在那锣鼓点也似的敲击声中,就见外面呼呼啦啦进来七八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个顶个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显然正是那宋长庚的舅舅一家。
没等这几人乱七八糟的跪好,两个衙役又将许氏押了进来。
原本想要把她带到前面跪好,谁知一见许氏进来,内中便有个婆子扑将上去,一边张牙舞爪的乱挠,一边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小贱人,快还我家长庚命来!”
稍稍观望了半晌,先将堂上众人的表现一一扫入眼底,眼见余下两个中年女子,也都有些蠢蠢欲动的起来,孙绍宗忙把那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把这咆哮公堂的疯婆子给本官拖出去!”
那两个衙役不慎也被这婆子挠了几下,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反手将这婆子拿住,拖死狗一般扯了出去。
“大人!”
那婆子顿时傻了眼,仰着脖子尖叫道“我是苦主、我是苦主啊!我是……”
等她刺耳的嗓音渐行渐远,孙绍宗这才又淡然问道“不知你等状告何人、所诉何事?”
眼见一言不合,自家婆娘就被拖了出去,孙长庚的舅舅正心有戚戚,又听大老爷开口发问,忙小心翼翼叩首道“回大老爷话,小人田大海,今儿是要告这小贱……告这许氏谋杀亲夫,害了我那外甥宋长庚的性命!”
听了这话,孙绍宗便把目光投到了许氏身上“许氏,田大海所言可是事实?”
许氏泪盈盈的支吾了半晌,才嗫嚅道“民妇不是故意要杀他,只是赶巧了,也不知怎么的……”
“大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田大海身后一个中年女子,便指指戳戳的冷笑道“这婆娘分明是在扯谎,若不是她拿着菜刀乱比划,宋家大郎还能上赶着往刀刃上撞不成?”
被这一指责,许氏愈发的慌张起来“我……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有……”
其实在孙绍宗看来,两人的争论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按照大周律裁定,‘斗而动刃’致使死亡的,一概以故意杀人论处。
也就是说,不管许氏是否出自本意,只要她是用利刃杀的人,就一概认定是故意为之——而‘故杀亲夫’虽然比‘谋杀亲夫’要轻一些,却也是斩立决的死罪。
因此孙绍宗也懒得听她们纠缠此事,略略观察了片刻,又一语双关的问道“许氏,如此说来,你对杀害自家丈夫宋长庚一事,是供认不讳啰?”
他刻意在‘自家丈夫宋长庚’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那许氏却仍是愣怔了半晌,才猛地恍然大悟,哭诉道“大老爷明鉴,那人……那人实在不是我家相公!”
一听这话,方才开口那中年妇人蹭一下挺直了腰板,斗鸡也似的怒骂道“好毒妇!你当初对宋家兄弟一口一个相公的叫着,大家伙可是都是亲眼瞧见了!如今把人给杀了,却又说他不是你家相公——感情这反正话,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这妇人一带头,田家那些男男女女也都齐声叫嚣起来,有骂许氏狼心狗肺的,有替宋长庚喊冤的,大堂上顿时乱作一团。
啪~
仔细观察了半晌,孙绍宗忽然把那惊堂木重重一摔,直震的酸梅汤跳起老高——因由前车之鉴,田家众人生怕他再往外撵人,吓得忙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孙绍宗这才冷然道“你等休要胡乱聒噪,等我问起你等时,你等再开口分说也不迟。”
说着,又问那许氏“你说死者并非宋长庚本人,可有什么证据?”
“这……”
许氏把脸一垂,期期艾艾的道“他……他以前口味清淡,如今却专爱吃些口中的饭菜,身子也比以前黑瘦了不少,还有……还有……”
“许氏!”
眼见她说的,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一个失踪四年的人,又已经死无对证的人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决定性证据。
再加上她言语间吞吞吐吐的,似是在遮掩些什么,孙绍宗立刻提高了音量,沉声道“你若是无法提出有力的证据,本官怕是只能判你‘故杀亲夫’了!”
说着,向孙承业使了个眼色。
孙承业立刻接口道“按照本朝律令,故杀亲夫应当酌情处以绞刑、斩立决、腰斩等刑罚。”
顿了顿,他又做出了四个字的总结“皆是死刑!”
听了这四个字,那许氏一下子便瘫软到了地上,随即却又猛地弹了起来,不顾胸前突突乱颤,急道“大人!民妇有证据、民妇有证据!”
“因这贼人对我家的事情如数家珍,形貌又与我家相公相差仿佛,故而小妇人之前,也并未怀疑他是假冒的,直到昨晚……”
说到这里,许氏略微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咬牙道“直到昨晚我与他同床共枕之后,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家相公那……那物件甚是粗短,他那里却是细长一根!”
“就算是四年未见,那物件……那物件也不会凭空变了长短粗细吧?!”
这话一出,堂上顿时哗然,莫说是田家众人,就连两旁的衙役,也禁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怪不得她之前遮遮掩掩的,这等私密事儿,若非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谁肯将其诉之旁人?
“好个银妇!”
孙绍宗正待喝令堂下众人素净,那田大海身后忽又跳出个人来,这次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就听他疾言厉色的喝骂道“长庚哥都已经被你杀了,你竟然还要如此作践他!”
“长庚哥已经回家两月有余,你们又是正经夫妻,如何到昨晚才发现蹊跷之处?”
“况且你这银妇趁着长庚哥不在,暗地里也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整日里丈量那些物件,怕是早记不得长庚哥那条是什么模样了吧?!”
“你……你……你……”
“许氏!”
许氏羞恼的满面涨红,正待争辨几句,却听孙绍宗沉声问道“不要理会此人的污言秽语,先告诉本官,你方才所言之物,平时的模样可有什么区别?”
平时的模样?
许氏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红着脸摇头道“似乎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上床时……”
“呔!”
孙绍宗低喝了一声,半真半假的嗔怒道“如今那宋长庚死无对证,你却偏说什么上床时的模样?!莫不是为了脱罪,所以故意消遣本官?!”
“民妇不敢、民妇万万不敢啊!”
许氏被唬的以头抢地,哭喊道“民妇当真是因为昨晚觉察出不对,才与他起了争执……”
她这里哭诉喊冤,田家众人却是交口大赞‘青天老爷’神目如电,一眼便看穿了这毒妇的诡辩。
啪~
双方正吵吵的夹缠不清,孙绍宗忽又把惊堂木一摔,肃然道“许氏,你说是发现不对,才与他争吵起来的,那你当时言语间,可曾提到过‘冒名顶替’一事?”
“提过、提过!”
许氏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我与他争吵时,曾几次提起这话,还正巧被门外一个乞丐听了去,大人若是不信,只管找那乞丐一问便知!”
第409章 杀夫疑案【下】
“带人证洪九!”
随着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洪九战战兢兢到了大堂门口,眼见两下里皆是如狼似虎的官差,中间更坐着位雄赳赳的大老爷,那腿脚不觉又软了几分。
再加上旧伤未愈,他试了几次,愣是没能跨过那一尺高的门槛,直尴尬的满脸油泥都起卷儿了。
正准备扶着门框再试一次,他却忽然间感觉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彷徨、无助、热切、乞求!
这些复杂的情绪,搭配上许氏那张娇俏的脸蛋,便传递过来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洪九轻松的跨过了门槛,又一步步稳健的走到了许氏身旁,屈膝跪倒道“小人洪九,见过青天大老爷!”
就连他的嗓音,也比平日里洪亮清脆了几分。
“洪九。”
就听孙绍宗在公案后肃然问道“你在宋长庚家门外,都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速速如实道来!”
洪九闻言心下就是一动,想想许氏之前那喃喃自语的模样,便急忙道“回禀青天大老爷,我原是凑巧路过,因听这妇人说自家相公是个冒牌货,心下觉得十分有趣,就凑上去听了几耳朵。”
“当时那男人口口声声,要赶她净身出户,结果也不知怎得,忽然间惨叫了一声,然后这妇人慌里慌张出来,见了小人也不知道要遮掩,直哭喊着说不是故意要杀那冒牌货的。”
他这话虽基本都是事实,立场却完全偏向了李氏。
李氏听得喜不自胜,那田大海的幺儿田彪,却又忍不住跳出来大声质疑道“她家又不是粥棚,你怎得就这么凑巧,偏在她杀人的时候赶了过去?!”
说着,又疾言厉色的逼问道“说,是不是你被这小贱人收买,与她合谋害了长庚哥的性命?!”
若是许氏被他这般疾言厉色的质问,怕立时就要支吾难言起来。
但洪九却向来是靠嘴皮子谋生的,想也不想便叩头喊冤道“冤枉啊老爷,还请大老爷明鉴,先不说小人从未与这妇人有过瓜葛,单凭小人有伤在身,也断不会有人收买我做杀人的同谋。”
田彪又抢白道“说不定你这伤,就是方才……”
“是新伤还是旧伤一看便知!”
洪九将裤腿一提,又道“说起来,小人这伤还和大老爷有些干系呢。”
说着,他三言两语将自己去尤家讨喜,又被恶乞丐围殴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叩头谢恩道“若非是被老爷爱妾的家仆所救,小人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洪九指了。”
“这之后,小人在家养了好几日,直到今天才出来讨饭,谁知又被那聋老大的手下盯上了,因此也不敢正经讨要东西,只好四下里胡乱走动。”
“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去寻那聋老大的手下一问便知——在发生命案之前,他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
他是唱惯了莲花落的,这洋洋洒洒一气惯之,竟丝毫不给那田彪插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