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陶朱……金贝?”
“没错,正是陶朱金贝!”
就听贾赦眉飞色舞的道“那陶朱金贝生就数道金线,隐隐在壳上形成一枚铜钱图案,据说养在家中最是旺财不过,前些日子有人凑巧购得了几枚,日的功夫便翻了几十倍的价钱!”
说着,他把那老脸往孙绍宗面前一凑,悄声道“我得了个门路,能买到数十枚陶朱金贝,只是苦于银子不够凑手——不如你我两家合力先将其买下,等大赚一笔之后,再彼此分润好处如何?”
这玩意儿……
孙绍宗听得面色古怪,只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金融诈骗。
第379章 陶朱金贝
向贾赦仔细打听,才晓得这什么陶朱金贝,原本是由某个胡商从西域携带而来,又因那贝壳上长出了金钱的图案,瞧着便极为讨喜。
故而一流入市场便备受追捧,从最开始的一两银子一枚贝壳,迅速升值到了二十几两银子一枚,成为了名副其实‘金贝’。
据说那胡商手头的百余枚存货,早就已经被兜售一空了,眼下这陶朱金贝可说是有价无市。
然而幸运的是,贾赦另寻到了一条门路,可以大量购买到陶朱金贝,数目竟达惊人的五百枚之多!
“贤侄,对方是想要巴结咱们荣国府,所以才开价十五两银子一枚。”贾赦说到这里,兴奋的手舞足蹈道“要知道眼下在坊间,一枚陶朱金贝至少也能值二十八两银子,这五百枚金贝只要一倒手,就是六千多两银子的纯利!”
呵呵~
如今市面上一共才百多枚金贝,这一下子放出四五倍的存量,价格腰斩怕都是轻的吧?
贾赦大约也瞧出孙绍宗有些不以为然,以为他是瞧不上这几千两银子的利润,忙又道“我瞧他们的意思,若是叔叔我再好生杀一杀价,说不定能砍到十两银子一枚——届时咱们只要出五千两的本钱,就能净赚将近一万两银子!”
呵呵~
瞧这意思,贾赦八成还想在中间吃上一大笔回扣,估摸着对方开出的价格,也就是六七两银子,甚至五两银子一枚。
若是这样收购价,倒还真有可能赚上一笔——当然,前提是市面上真的就只有这五百枚存货。
而孙绍宗最怀疑的,正这个‘前提’!
只是眼见贾赦这亢奋的模样,质疑他是受骗上当,未必能使他幡然醒悟,反倒有可能会恼羞成怒。
因此孙绍宗便也没有直言不讳,而是笑道“这果然是一桩好买卖,只是这五千两银子,我可做不了主,还是得回去跟我家哥哥、您那女婿,好生商量商量才成。”
贾赦一想也是,这大笔款项的事儿,还是得自家女婿拿主意,不过想到素来乖巧的女儿,他心里倒也有底,便道“也罢,那你回去先跟他说一声,有时间我再过去寻他细谈此事!”
正巧这时鸳鸯找过来,说是贾政回来了,老太太喊贾赦回去,一起商量去国舅府赔罪的事情,孙绍宗便趁机告辞脱身,领着薛蟠回了望江楼。
却说那贾赦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陶朱金贝的事情,冷不丁扫见前面鸳鸯纤腰一掐,臀儿却是丰硕上翘,行进间不断在裙底挑起道道圆弧,每一种形状都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鸳鸯。”
贾赦紧赶了几步,原想与鸳鸯并肩而行,可又实在舍不得那裙底的风光,便紧随其后嘿嘿笑道“等老爷我赚了这一笔银子,便向母亲讨了你过门如何?”
鸳鸯身子一僵,随即却立刻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奔进了贾母的院子。
“这小蹄子还害臊上了,哈、哈哈哈……”
望着鸳鸯匆匆逃走的背影,贾赦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书不赘言。
却说孙绍宗风风火火的赶回了望江楼,寻人一打听,忠顺王和赵国舅却早已经各自回府,如今那二楼上十几个包间,早被京城各家纨绔占了个满满当当。
孙绍宗略一犹豫,并没有直奔冯紫英所在的包间,而是向店家打听着,一路寻到了‘浣沙阁’前。
“孙大人。”
守在包间门口的两个豪奴见是孙绍宗到了,忙都躬身行礼。
孙绍宗唯一颔首,吩咐道“把你们家衙内喊出来,我有些公事要交代。”
其中一个豪奴嘴里答应着,忙推门进到了里间,不多时那房门左右一分,却是冲出两个醉醺醺的少年人,嘴里骂骂咧咧的道“是那个不开眼的东西,想求见我们大哥,还敢在外面摆架子?!”
说着,撸胳膊挽袖子的,便要往孙绍宗面前扑。
这厮平日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孙绍宗无语的叹了口气,抬手捏住那两个少年的脑袋,轻轻一推,那两人便滚地葫芦似的跌了回去。
屋里顿时一片哗然,喝多了酒的纨绔们没事还要挑事呢,何况竟还有人打上门来了?
于是叫嚣叫嚣起来
“好贼子,竟然敢动手!”
“兄弟们抄家伙啊!”
“我刀呢?我那刀呢?!”
眼见这乱纷纷的,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都特娘给老子安静些,你们便是并肩子上,还不一样是白给!”
说话间,那人便也到了门口,不情不愿的躬身道“大人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人自然正是刑名司里的头号纨绔仇云飞。
眼见他目光倒还算是清澈,孙绍宗便把下巴一扬,道“先关门。”
仇云飞立刻回头喝道“愣着干嘛?关门!”
此时他那些小弟们,也终于晓得来人是谁了,面对孙绍宗这等真正百人敌的猛男,却有那个还敢叫嚣什么?
于是刚从地上爬起来那两个,忙蔫儿不秋的上前把门关了。
孙绍宗这才问“你近些日子,可听说过陶朱金贝?”
“陶朱金贝?”
仇云飞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听谁说起过这玩意儿,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却记不得了。”
“那就打听……”
孙绍宗正待吩咐他打听一下这事儿,看看除了贾赦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纨绔牵连进来。
谁知刚起了个话头,旁边那仇家豪奴便两眼放光的问“大人莫非也想买陶朱金贝?”
孙绍宗便是一愣,奇道“怎么,你知道此事?”
“不瞒您说!”
那豪奴得意洋洋的道“我们府里有个管事,便有门路淘换来这玩意儿——小人也花三十七两银子买了十二枚,存在家里等着生钱呢。”
果然是一场骗局!
孙绍宗还待再问,那豪奴却主动兜售道“大人,您要是想买可要趁早了,这几日里一天一个价,听说已经炒到五两银子一枚了。”
“五两一枚?”
孙绍宗质疑道“不是说已经涨到二十八两一枚了么?”
“嗐!”
那豪奴叹气道“您说的那是极品品相的,咱们这些下人哪里玩的起?中品的就是这价!听说街上还有品相一般的,几钱银子就能买到一枚。”
啧~
孙绍宗原本以为,那些骗子弄出这什么陶朱金贝,就是想蒙几个脑袋不灵光的纨绔子弟,可眼下看来,这张网怕是比想象中要大了许多!
第380章 间隙
金融投机、郁金香泡沫、击鼓传花……
孙绍宗脑袋里转着这些词儿,靠在三楼阳台的栏杆上,一脸的纠结。
这事儿即便是人为操纵的,也该属于‘经侦’的范畴,跟他擅长的刑事案件压根不是一回事——而且大周朝的法律,貌似也没有将这种金融投机行为的列为违法活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眼下尚处于人治与法治相结合的阶段,如果朝廷认为有碍社稷,即便是法无禁止之事,也照应能特案特办。
可孙绍宗最担心的,还是这事儿并无幕后黑手,纯属大众自发进行的投机行为,若真是这样,那些舍了老本倾家荡产的人,可就不知该找谁赔偿损失了。
好在这玩意儿也是刚刚兴起,应该还不至于像十七世纪的荷兰‘郁金香事件’,搞到成千上万人破产,整个国家都因此陷入危机。
“二哥。”
正在阳台上操着紫禁城的心,就见冯紫英端着只酒杯寻了过来,道“既然不过是误会一场,你又亲自去荣国府里解释过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顿了顿,他又正色道“再说若是琏二哥不依不饶的,兄弟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感情冯紫英见孙绍宗一脸‘忧郁’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忧心方才和宁荣二府的冲突呢,故而开口宽慰。
“贾琏又代表不了整个荣国府,我担心他干嘛?”孙绍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其实是在琢磨一桩公案,最近风行的那什么‘陶朱金贝’,实在是……算了,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你不在楼下喝酒,怎得独自找过来了?”
冯紫英听说是什么公案,便也懒得追问,只将酒杯一举,道“蒋玉菡刚唱完半场,到屋里给兄弟们敬酒,方才专门问起了哥哥,我便一路寻了过来。”
听了这话,孙绍宗才发现自己来去匆匆的,竟差点忘了,今儿是来听蒋玉菡唱戏的。
于是他忙同冯紫英一起下了楼,寻蒋玉菡赔了几句不是。
蒋玉菡也是个眉眼通透的,自然不会怪罪什么,只是极力挽留,让他千万别再错过下午的剧情。
话说整个《孙公案》的剧本,也只截取了孙绍宗破获的三个案子。
上半部的剧情以‘秋闱坠楼案’开局,至‘木匠分尸案’收尾。
下半部讲的,则是孙绍宗智破‘天狗案’,并因此得到广德帝召见,御赐斗牛服的故事。
整个剧本的戏剧性、冲突性、悬疑性都安排的很是妥当,最后御赐斗牛服的情节,更是时下最流行的大圆满结局。
孙绍宗唯一担心,就是蒋玉菡把自己给演娘了,毕竟昆腔本就以‘华丽婉转、表演细腻’著称,再加上蒋玉菡那比女人还女人的磁性嗓音……
不过看完了下半部的故事,孙绍宗便晓得自己是多虑了,蒋玉菡能名震京城梨园,当真不是盖的!
原本酷爱兰花指一人,到了戏台上竟是英姿勃发、凝重沉稳,那嗓音也是清脆嘹亮,除了身形略单薄些,瞧着竟比孙绍宗本人,还要多出几分英雄气概。
因这效果完全超出孙绍宗的想象,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孙绍宗还特地拉着蒋玉菡喝了几杯,也算是感谢他没把自己给‘糟践’了。
酒酣人散。
孙绍宗离了望江楼,带着几分酒意踩着夕阳余晖,信马由缰的回到了家中。
刚一进门,便见赵仲基凑了上来,躬身禀报道“二爷,那尤家母女按照您的嘱托,已经安置在外城的别院了;至于那张华,果然有宁国府的人找上门,要买他诬告二爷仗势强夺人妇!”
“银子和宁国府的家仆,都已经扣在咱们府里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却原来早在上午起了冲突之后,孙绍宗就晓得贾珍等人绝不会就此罢休,故而立刻派人回家传信,让赵仲基点齐人手,一面将尤家母女转移到安全处,一面在张华家中设下埋伏。
如今听说宁国府的人,果然找到了张华家中,孙绍宗便不屑道“果然是老狗编不出新把戏——让宁国府那人留下一份供状,然后扒光了送回去便是。”
“那张华呢?”
赵仲基瞧瞧左右无人,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阴森森的道“这人留下来,早晚是个祸害,不如……”
“不如个屁!”
孙绍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二爷我如今掌管着一府刑名,你让我知法犯法?!”
顿了顿,他又吩咐道“明儿拿我的帖子,送张华去相亲大会挂个名儿,告诉他三天之内必须订下婚事,否则后果自负!”
赵仲基一听这话,暗道果然还是二爷手腕高明!
那相亲大会已经举办了好几日,相貌人品还算过得去的女子,早已经被人挑走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些歪瓜裂枣——再加上必须在三天内订婚,怕是只有那些又残又丑的可供张华选择。
而一旦订下新的亲事,张华再想找后账,也便出师无名了。
交代完这事儿,孙绍宗正待回后院,忽又想起‘陶朱金贝’的事情,忙吩咐赵仲基在府里进行一番排查,如果有家仆已经上了这恶当,便让其趁着泡沫尚未被戳破,赶紧清仓止损了事。
等到赵仲基应下,孙绍宗这才施施然回了后院。
这次他却没先去骚扰儿子,而是直奔堂屋里间,往阮蓉床头一坐,关切的问“怎么样,那风寒可好些了?”
原本说好了,要带她与香菱一起去望江楼看戏的,谁知阮蓉昨儿晚上忽然发起烧来,又是请医生又是熬药的,直折腾到后半夜体温才算降了下去,看戏的事儿自然也便泡汤了。
阮蓉此时正倚在床头,比对针线婆子新缝制的鞋样儿,见孙绍宗过来探问,便把鞋样往簸箕里一丢,摇头道“我不过就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吃了几服药,早好了大半。”
说着,又笑道“方才我还和石榴说起,明儿便去望江楼看戏呢。”
孙绍宗却是不容置疑的道“明儿就算了,还是过两日再说吧,反正一共要唱五天呢——话说蒋玉菡这戏排演的哈真不错,听人说与一般的昆腔大相径庭,已经算是另开一派的格局了。”
“老爷既然不许我去,偏还说的这般诱人!”
阮蓉白了孙绍宗一眼,忽然话锋一转,嬉笑道“我听说,宁荣二府的公子哥儿,今儿为了那尤二姐跟老爷冲突起来了,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竟有这许多人惦记着——老爷也不说把人带回来,好让奴家跟着开开眼界。”
啧~
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是不在乎呢,这一听说尤二姐被人追捧,言语间便开始泛酸了。
孙绍宗心下无语的腹诽着,面上却是大咧咧的道“这还不简单,改日我把她牵了来,让你好生瞧瞧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