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便喊来了门房刘全,指着那马车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回二爷。”
那刘全忙道“方才荣国府大太太身边的丫鬟,突然坐着马车来了,正在后面和咱家大太太说话呢。”
刑氏打发人来寻贾迎春?
也不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说……
孙绍宗原本琢磨着要等到第二天下午,便宜大哥从城外轮值回来时,才能晓得那刑氏派丫鬟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知回到后宅没多久,贾迎春便遣了个婆子来,央孙绍宗代替哥哥做主,明天一早让她‘归宁’回家。
这归宁,指的是新娘子嫁人之后,到了一定的日子便要回娘家探望父母,一来表示不忘养育之恩,二来也顺带诉说一下自己在夫家的境遇。
按规矩,新郎也是要一起陪同前往的,不过主要目的并不是陪伴新娘,而是要带齐礼物,在归宁那日的午宴上酬谢媒人。
时下流行的归宁日期,大多是选在三、五、七日,不过一般都是不怎么讲究的人家才会如此,稍微有些身份的都习惯满月归宁。
孙家和荣国府,怎么看都属于‘有些身份’的,故而定下的归宁日期也是在满月那日,这怎得突然就要提前了呢?
尤其这还正赶上,便宜大哥在城外轮值的日子……
等仔细盘问过那婆子,孙绍宗这才了然,原来不是贾迎春想要提前,而是那贾赦忽然病了,特意让邢夫人派丫鬟传了话过来,说是想尽快见见女儿,省得留下什么遗憾。
做父亲的这般说了,贾迎春又能怎么办?
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寻孙绍宗商量提前归宁的事儿。
贾赦这话……
听着就病的不轻!
不过病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脑子。
为了追求‘扒灰刺激’,硬是把女儿卖给了鳏夫,现在却说什么身子骨不行了,想要提前见见女儿,免得留下遗憾——这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就是另有所图!
孙绍宗来来回回在花厅走了几圈,忽然又问道“大太太让你过来的时候,瞧着气色如何?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婆子忙讪笑道“奴婢算哪个层面上的,能劳大太太亲自出面交代?那些话,都是司棋姑娘转述的。”
孙绍宗正有些失望,便听那婆子又道“不过我瞧着司棋姑娘脸上,倒是颇有些恼意,也不知是跟谁。”
那司棋脸上颇有些恼意?
孙绍宗便觉自己的猜测不离十了,于是忙喊来赵仲基,好一番忙活张罗。
话分两头。
却说送走了刑氏派来的秋桐,贾迎春便紧抿着嘴,满面凄苦的坐在那秀墩上一言不发。
“太太!”
绣橘在旁边急的直跺脚“听秋纹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分明是身边短了银子,想让您……”
她微微一滞,又揪着帕子道“您要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以大老爷那脾气秉性,却如何肯依?”
贾迎春没有搭茬,反倒是一旁的司棋冷笑道“你只顾着大老爷那头如何,却怎得不想想咱们老爷的性子,难道就是个好说话的?”
“莫忘了咱们眼下都是孙家人,要是背着老爷胡乱往娘家卷银子,老爷如何肯依?”
绣橘一听这话,便愈发的慌了手脚,围着贾迎春转了半圈,又跺脚道“两头都得罪不起,这……这可怎生是好?!”
“依着我倒也简单。”
司棋将那傲视群雌的胸脯一挺,脆声道“左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太太便是空着手回去又如何?大老爷难不成还能吃了咱们?”
绣橘不敢反驳她的话,心下却是百般的不认同,那贾赦自然不会吃人,但用言语百般羞辱却是免不了的。
若是有那好事之人,把这事儿传扬出去了,贾赦反正是破罐子破摔,贾迎春的日子却未必能好过到哪儿去——没有娘家支撑的女人,在大户人家里如何挺的直腰板?
远的不说,就说那邢夫人,还不就是因为出身小门小户,除了贾赦再无旁的依靠,所以才对其逆来顺受的么?
这般想着,绣橘便愈发不看好自己主仆的未来了。
“司棋。”
便在此时,贾迎春终于开口了,怯生生的问道“出嫁时用的那套头面首饰,可是在你那里收着呢?”
“太太!”
司棋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当时便恼了,愤然道“那可是您出嫁时头面首饰,为了区区一个‘归宁’就要发卖掉?不成,这事儿我头一个就不能答应!”
“也……也未必要发卖掉。”
若是换了那能御下的主母,此时怕是早发作起来了,但贾迎春却只是蔫蔫的说着软话“左右一时也用不到它,先去当铺里典当了,等哪日腾开手,咱们再去赎回来也不迟。”
“腾开手?”
司棋恼道“咱们那嫁妆里半点黄白之物都没有,就这头面首饰还值些银子,把它典当了,什么时候才能腾开了手?”
“再者说,万一这事儿传出去了,却如何是好?!”
“难道老爷会乐意背上刚成亲,就逼的新娘子甩卖头面首饰的名声?”
贾迎春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此事听她一连串的质问,心下惶惶,直苦的黄莲一般。
旁人的父母,都是往女儿脸上贴金,偏自己……
却说贾迎春自觉凄苦无依,忍不住便红了眼圈,却忽听外面有婆子喜滋滋的叫道“司棋姑娘、绣橘姑娘,快出来领东西啰!”
屋内三人闻言便是一愣。
随即司棋忙领着绣橘到了大门口,却见那派去知会孙绍宗的陪嫁婆子,正领着两个男仆候在门外,三人手上都捧了一摞礼盒。
司棋便诧异道“这些是?”
那婆子美滋滋的道“都是二爷命人送来的,两位姑娘赶紧接了吧。”
司棋、绣橘这才把那沉甸甸的礼盒接在手里,与那婆子一并送到了里面。
却说贾迎春见了这许多礼盒,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忙问“这些东西……”
那婆子忙道“二爷说先让大太太瞧瞧,若是还需要准备别的,就让我再过去言语一声。”
“呀!”
这时司棋好奇的把其中一盒掀开,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却原来那里面金灿灿的,竟是摆着十只刻了福禄寿的金元宝!
绣橘见了,忙把其它盒子也打开,却见其里面皆是上等的好药材,林林总总加在一处,少说也能值个五六百两银子。
“这些……这些……”
贾迎春越发不知所措起来,她虽顶着豪门贵女的名分,但这辈子使过的银子,却连这桌上的零头都没有!
司棋倒是头一个缓过劲来,忙准问那婆子“你都和二老爷说了些什么?怎得便送来这许多东西?”
那婆子直勾勾的盯着金元宝,吞着唾沫道“我能说什么?还不就照着姑娘说的——对了,二爷问我太太气色如何,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说没瞧见太太,但司棋姑娘似乎有些恼意,也不知究竟是跟谁。”
“二爷听了,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脸便让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看到后面有人埋怨我不提前说的,这里提示一下,大哥看上司棋了,所以她不是主角的菜。
第279章 迎春归宁【中】
目送那婆子出了院门,主仆三人围着那些礼物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响,这次却是绣橘第一个缓过神来。
“太好了!”
就见她伸出兰花指,捻起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托在莹白的手心里喜滋滋道“有了这些东西,太太明儿归宁就不用再发愁了!”
“可是……”
贾迎春却觉得有些不踏实,微咬着那不薄不厚的性感下唇,迟疑道“二爷怎会忽然送了这许多东西过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司棋倒是已然想通了,晒道“咱们府上的二爷是何等人物?再离奇的案子都难不倒他,何况是大老爷那点儿花花肠子?”
“他定是听了那婆子的话,就起了疑心,又听说我颇有些恼怒,便干脆让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对对对!”
绣橘捧着那金元宝,也忙插嘴道“早听说二爷最是个会体贴人的,定是他猜出了太太的难处,心疼之下便让人送来了这许多东西。”
她这亢奋之下随口一说,话里却颇有些歧义,尤其那‘体贴’‘心疼’等字眼,如何能用在小叔子与大嫂之间?
贾迎春还未反应过来,那司棋已然瞪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好好的事情,倒让你说的有些不堪入耳了!”
绣橘也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把那金元宝放回了原位,眼珠儿一转,忽又吐着舌头窃笑道“怕不是我说错了,而是司棋姐心虚了吧?那日司棋姐独自来到这府上,只言片语便说动了二爷出手查案。”
“依我看啊,定是使出了这丰厚的本钱……”
说着,在司棋胸口使劲掐了一把,随即咯咯咯的边跑边笑道“所以二爷方才听说司棋姐恼了,便心疼的送来了这许多东西。”
“你……”
司棋猝不及防被她掐了一把,又听她嘴里混乱编排,顿时恼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嘴里愤然道“你这小蹄子越来越放肆了!我看分明是你心里惦念着二爷,却偏要栽在了我身上!”
她们两个里里外外的追逐打闹,却没注意到贾迎春打量着桌上那些礼物,已然有些神情恍惚起来。
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的,也不知都想到了些什么,只片刻功夫,那明媚的瓜子脸上便飘起两团醉人的酡红。
“呸呸呸~!”
只是很快的,她又一连啐了自己几口,把脑中那不该有的心思,全都一股脑压倒了心底,然后开始自顾自的归置起了那些礼盒。
“太太,放着我来吧。”
这时司棋衣衫不整的从里间出来,麻利的将那些药材盒子按照大小放好,又把那一百两金子单独归置了起来。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看看墙角的沉香木座钟,见都已经快到戌时了,便招呼绣橘道“别在里面瞎磨蹭了,赶紧去让婆子们烧好了水备着,太太演练完之后,也好赶紧沐浴更衣。”
“来了、来了!”
绣橘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从里间走了出来,嘴里不住的抱怨道“我不过就是掐了一把,司棋姐倒好,拿人家当核桃似的,捏了个没完没了!”
司棋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替贾迎春解了腰带,露出里面雪白单薄的内衬,一边帮忙褪着袖子,一边晒道“我是好心想帮你弄大些,免得你整日里发愁。”
“呸~就会显摆!”
绣橘啐了一口,这才悻悻的出门去了。
这主仆三人中,司棋就不必说了,即便算上那些哺育过儿女的妇人,胸围也是数一数二的;而贾迎春虽然稍逊些,却也是丰腴饱满的体格。
故而和她们两个一比,绣橘这最标准的体积,反倒显得不正常了。
没过多久,绣橘交代完了,匆匆自外面回来,便把那堂屋的房门便反锁,然后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乍着膀子,随时准备扶住贾迎春。
夜色渐深。
那堂屋里时不时的,便传出司棋的呵斥声“腿再岔开些,这一式怎得总是做不好?”
“你就当自己是骑在什么上面……”
“对对对,千万保持住平衡……”
“胸挺起来些,免得……”
一夜无话。
却说第二天一早,主仆三人收拾的紧趁利落,又让婆子捧了一多半的药材和八十两的金锭,匆匆的到了马厩附近,便见马车早就已经预备好了。
只是这马车的数量却有些超出预计,原本司棋交代的是准备两辆马车,一辆给她们主仆,另外一辆捎上四个婆子。
然而眼下一溜排开的,却足足有四辆马车。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主仆三人正疑惑不解间,就见阮蓉也领着几个丫鬟婆子,领着大包小包的赶了过来,远远的便招呼道“太太,我前两日听说黛玉妹妹病了,正想寻个机会过去瞧瞧呢——今儿听说太太要提前归宁,我便央了二爷,与您一起做个伴。”
眼见她带的那各式补品,竟比自己这边还多了些,贾迎春倒还没什么想法,但司棋却明显有些不喜。
只是这些许的不喜,在看到孙绍宗的身影时,便慌忙的敛去了。
如今孙绍宗在她心里,简直便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她自然不敢让孙绍宗瞧出,自己心下对阮蓉的不满。
却说贾迎春见到孙绍宗,便不觉有些慌了手脚,虽说作为大嫂,她以后少不得要与这小叔子相处,但这骤然间撞见,仍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阮蓉见了,忙宽慰道“大爷不在家,那媒人的谢礼又不好往后拖,所以二爷今儿也准备跟过去,把那谢礼与媒人结清了。”
说着,她忽又想起了什么,忙喊了石榴拿过来个大红锦囊,往司棋手里一塞,道“这是二爷昨儿忘了给送去的,你带在身边让太太赏人用。”
司棋扯开口子一瞧,却是小半袋金豆子,约莫每个都约等于一两银子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