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可架不住她搬出了外祖母‘王保善家的’做由头——这‘王保善家的’虽然在府里,也没多大实权,但毕竟是邢夫人的陪房管家,再怎么着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又想到这司棋与那潘又安,好歹是姑舅姐弟,勉强也能说是家人。
故而周瑞最后还是松了口,只叮嘱司棋千万跟紧了自己,不要胡乱行事。
司棋自是满口应了,又从外管事那里以贾迎春的名义要了辆马车,这才与周瑞一路赶奔内城东南的武庙街。
书不赘言。
等到了武庙街东头的一处胡同口,便见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周瑞刚从车上下来,正待吩咐人前面开路,却见一个高挑丰腴的身形,已然不管不顾的挤了进去。
“这姑娘真是!”
周瑞急的一跺脚,顾不得再摆那豪门管家的身段,忙也领着人追了上去。
眼见到了内圈,便听司棋已经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声声泣血似的喊着潘又安的名字。
周瑞能做到外管事,自然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只听这动静便已然猜出了七八分,心下不由大是后悔带了司棋过来。
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他也那只能腆胸迭肚,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样子,问道“谁是这里管事儿的?”
几个捕快本来正在哪瞧稀罕儿——家属哭死者倒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女子竟比男人还高了半头!
正琢磨着像这样的女子,究竟谁能降服的住,便见周瑞倒背着手,在那里打起了官腔,顿时晓得这是正主儿到了。
于是领头的宛平县捕头蒋老七,忙凑上来陪笑道“敢问阁下可是荣国府上的?”
周瑞微一点头,便算是应了,也不看那蒋老七,两只眼睛在巷子里踅摸了半响,最后定格在潘又安的尸首上,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凶手可曾抓到了?”
在京城中当捕快,少不了要和这等豪奴打交道,蒋老七自然晓得他们最是好面子,对下面人的死活,却未必有那么在乎。
于是便毕恭毕敬的道“回爷的话,经小人仔细勘查现场,这应该是一起杀人劫财的案子。”
“那位小哥儿八成是在什么地方漏了黄白之物,被人一路尾随到这附近,用钝器砸破头盖骨而死。”
“这之后,那凶手又搜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躬身道“敢问爷,您是准备把尸体领回去,还是让我们运回衙门,再好生检查一番?”
其实按照大周律,非正常死亡的尸首,一般都要由官服暂时保存——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条法律在豪门贵胄面前,自然便形同虚设一般。
而周瑞被他带偏了话题,便也暂时忘了追问真凶,开始琢磨起尸体的善后事宜来。
可一旁的司棋却不肯罢休,沙哑着嗓子追问道“兄手呢?!害死又安的凶手,你们什么时候能抓到!”
“姑娘放心!”
蒋老七立马拍着胸脯道“小人一定全力以赴,尽早查出真凶!”
他说的斩钉截铁,但司棋却又如何看不出,他所言都是虚的,其实并未真个承诺什么?
当即便不管不顾的呵斥道“我不要你全力以赴,我只要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凶,为又安报仇雪恨?!”
“这个么……”
蒋老七脸上显出些尴尬来,若是普通老百姓问起这话,他怕是早满嘴跑舌头,先糊弄过去再说了。
但面对这些豪门家奴,蒋老七却不敢这般肆意行事。
略一迟疑,他又小心翼翼向周瑞躬身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周瑞随口道“我们二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也是这潘又安的姐姐。”
他因不愿被人瞧出潘又安与司棋有私情,故而只说是姐姐,并未言明两人是姑舅姐弟。
“贵府的二小姐?!”
那蒋老七听了这话,却是眼前一亮,忙摆出张苦瓜脸道“我说姑娘哎,这眼瞧着您家二小姐就要嫁去孙老爷府上了,您又是她的贴心人儿——放着我们治中大人这尊神仙不求,您难为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又有什么用?”
第261章 莽司棋求告治中府
孙绍宗是昨儿后晚上才到的京城,因身边有朝鲜使团在,故而畅通无阻的便进了城。
等回到家里已经是子时左右,他原想在书房里凑合一夜,不去打搅阮蓉、香菱的。
谁知刚安置好行李,两个女人还是得了消息,哭哭啼啼的跑了来,好一番嘘寒问暖,就差没扒光衣服,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了。
于是当晚,孙绍宗自然是睡到了后院堂屋里。
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响午,眼见孙绍宗懒洋洋的醒过来,阮蓉立刻招呼着丫鬟婆子,把那五子登科之类的大补药膳,在床头扇面似的摆开了,亲手喂进他嘴里。
这无微不至的待遇,都快赶上襁褓中的儿子了。
正所谓饱暖思那啥……
孙绍宗本来底子就好,身体的恢复能力更是远超常人,这又一连补了两三日,此时与阮蓉挨挨蹭蹭的,难免便生出些冲动来。
正忍不住有些毛手毛脚,却被阮蓉一把拍开,正色劝解道“这才刚受了伤,老爷最好消停几日,等养好了身子再动那花花心思也不迟。”
眼见孙绍宗嬉皮笑脸的,还要纠缠不清,她便又道“再者说,您那几个侄子去看榜了,回来以后少不得要寻你禀报,若让他们瞧出笑话,我还活不活了?”
孙绍宗这才讪讪的收回了爪子,这在津门府一晃半个月,还真把会试的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上午离家时曾过来探望过,只是你那时正睡得香甜,我便没让人喊你起来。”
啧~
看来非但花花肠子动不得,这床也不好继续赖着了。
孙绍宗便招呼着,让石榴、芙蓉伺候穿衣洗漱。
果然让阮蓉说中了,他这里刚收拾了个七七八八,便听外面禀报说三位侄少爷过来请安了。
孙绍宗让人把他们请进来,就见那孙承业满脸沮丧就不说了,连孙承涛也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初时孙绍宗还以为他也落榜了呢,顺嘴儿宽慰了两句,才晓得他其实是考中了的,不过却排在吊车尾倒数第二的位置。
这个名次,丢了面子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殿试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安排在第三等的‘同进士’里。
正所谓‘同进士、如夫人’,身为同进士见了正牌子的进士,天然便矮了半头。
故而似孙承涛这般心高气傲的,自然不乐意做什么‘同进士’。
当然,这在孙绍宗看来,分明就是矫情的紧,尤其旁边还有个名落孙山的孙承业在,这‘矫情’就尤为碍眼起来。
故而孙绍宗便干脆略过了他,又问起了于谦的成绩,结果正与孙承涛来了个对调,孙承涛是倒数第二,于谦却考中正数第二的亚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于谦即便中不了殿试三甲,也该是二甲前列。
孙绍宗正待恭喜他几句,却听于谦拱手道“叔父,那榜上并无程先生的名姓,但您的门生熊广却在其中。”
到底是史上留名的主儿,中了亚元之下竟还有心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话说这熊广,正是当初拜在孙绍宗门下的十几个举人之一,原本瞧着不显山不露水一人,却不曾想竟考中了进士。
既然考中了进士,以后便也算是孙家在官场上的羽翼了,于是孙绍宗当即便命人送了三百两银子,给那熊广做贺礼。
谁知身边的小厮领命去了,片刻功夫却又折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
孙绍宗便沉了脸,呵斥道“自家人面前,做什么鬼样子?赶紧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禀二爷。”
那小厮忙道“外面来了个女子,自称是荣国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有要紧的事要求见二爷您。”
顿了顿,他才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那女子面带悲戚,两只眼睛哭的桃子也似,瞧着倒的确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贾迎春的贴身丫鬟,哭哭啼啼的来求见自己?
难道是贾迎春出了什么意外?!
可这也不对啊!
贾迎春真有什么意外,就算荣国府不管,也该找便宜大哥才是,这却是点名要见自己……
孙绍宗只觉得满脑袋浆糊,说什么也猜不出那丫鬟的来意,于谦却已然开口道“既然叔父这里有正事要处置,侄儿们就先行退下了。”
“呃。”
知道他这是有意要避讳,孙绍宗便也没有挽留,只随代道“一会儿你们六叔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别忘了去他那里通禀一声,也好让他替你们高兴高兴。”
三人应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孙绍宗冲那小厮打了个收拾,那小厮立刻飞奔着去了外面,不多时便领会一个高挑丰腴的年轻女子,若是抛开发色五官不提,瞧这身段倒有几分欧美女子的范儿。
而且也不用细看,便能感受到她那一身的悲戚。
难道真是贾迎春出了什么意外?
孙绍宗刚想到这里,就见那女子噗通一声跪地哭诉道“奴婢司棋见过治中大人,还请治中大人替我表弟潘又安伸冤报仇!”
靠~
白担心了一场,感情这丫鬟竟是为了私事找上门的!
孙绍宗心中无语,便也少了三分近亲,多了几分威严,沉声问“你那表弟究竟有什么冤情要诉?”
“回禀老爷!”
司棋又哭诉道“我那表弟原本也是贾府的小厮,昨日他有事外出,竟在武庙街附近被歹人用钝器砸死,又抢走了身上的东西!”
说着一个头磕在地上,悲声道“还请老爷出手,查出那杀人越货的真凶!“
“武庙街?”
孙绍宗略一沉吟,便对上了这个地名,于是道“应该是宛平县的辖区吧?怎么,难道宛平县的官差没有受理此案?”
“受是受理了。”
司棋仰起头,泪眼婆娑的道“但那些捕快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压根也不敢保证查到真凶,所以奴婢才斗胆……”
不等她说完,孙绍宗便又追问道“此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昨夜发生的!”
“昨夜?”
啪~
孙绍宗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既是昨夜才发生的,那宛平县岂不是才刚刚受理此案?这短短的时间里,你如何就敢断定他们查不清此案?又如何敢当着本官的面,辱骂官差?!”
随着孙绍宗官威日盛,府里的奴才们,甚少有人敢直视的孙绍宗的怒目。
但今儿这司棋却当真是个大胆的,听孙绍宗厉声呵斥,竟毫不避让的挺直了身子,与其对视道“奴婢若是说错了什么,治中老爷尽管责罚便是,只要老爷能查出害了又安的恶人,奴婢愿意做牛做马,生生世世伺候老爷!”
切~
生生世世什么的倒也罢了,以她这身份,跟着贾迎春嫁入孙府之后,貌似本来就要当牛做马吧?
正这般想着,却听那客厅外有人粗声大气的问道“若是二郎替你查出那杀人凶手,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么?!”
说话间,便见孙绍祖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司棋既然被选上座陪嫁丫鬟,自然早听人说起过‘姑爷’的相貌。
眼见来人豹头环眼、满面钢鬓,司棋忙转身一个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的道“回姑爷的话,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却向来是说话算数的!”
“好!”
就见孙绍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司棋道“那我就替二郎做主应下这事儿了!”
第262章 福将、灾星?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眼见那司棋磕头如捣蒜一般,孙绍宗心下颇有些无语。
孙绍祖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无非就是想先施恩给贾迎春的贴身丫鬟,日后做起那‘借鸡下蛋’的事情来,也好让她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能得个儿子,这也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事儿做得却说不得,故而孙绍宗也只能苦笑着起身,问了句“大哥,你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别提了!”
孙绍祖大咧咧走到他身旁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茶,嘴里咒骂道“今儿我到了大营里,你在津门府以一敌百宰了三品臬台的事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旁人都是交口称赞,唯有姓卫的龟孙儿,又特娘的跳出来喷粪!”
“楞说你甭管出什么差事,都一定会惹出祸事来,究竟是福将还是灾星怕还两说!”
“我当时便与那狗才怼了一场,然后便也懒得在大营里久留,干脆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