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忙道“你等既然年事已高,便无需跪拜了——且将你们对衙役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那张老汉便道“青天大老爷,那日我因有些琐事,去找胡老弟说话,就见他脸上红扑扑的印着个巴掌印!我问他,他也不肯多说——但那印子一瞧就是被女人打的!”
柳婆婆也忙道“我也瞧见过一回!那巴掌印小小的,指定是他儿媳妇打的!”
大堂外便又是一阵哗然,‘毒妇’、‘贱人’之声不绝于耳。
啪~
孙绍宗提起惊堂木又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沉声道“胡林氏,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那胡林氏先是有些慌张,继而却一咬牙梗起了脖子,不屑道“这两个老货与我公爹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会串通一气诬赖小妇人,又有什么稀奇的?!”
“你……你……”
“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
“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啊!”
非但柳婆婆、张老汉、胡老爹在那里跺脚,连一旁陪审的林德禄也坐不住了,起身拱手道“大人,如此刁蛮恶毒的妇人,看来不动大刑怕是不成了!”
大堂外更是有人大喊着‘打死这’、‘让她骑木驴’、‘把她浸猪笼’之类的。
“且慢动刑!”
不过还没等孙绍宗做出决定,就又听堂下有人急吼吼的嚷了一声“小人这里有下情回禀!”
第125章 堂审忤逆案【下】
却说那堂内棠外,正群情激奋的要求对胡林氏‘用刑’,堂上忽有一人大声道“且慢动刑,小人这里有下情回禀!”
众人以目视之,却不是那胡景生还能是谁?
“下情?”
孙绍宗这才重新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胡景生身上,朗声问“是何下情,你速速道来。”
“这……”
胡景生四下里张望了几眼,面露难色的道“老爷能否……能否让旁人先回避一下。”
看这厮的样子,倒真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孙绍宗略一犹豫,便吩咐道“来人,把这胡景生带到后堂去。”
说着,便先一步离席,去到了后堂。
林德禄和负责记录案宗的书吏,也忙收拾好东西,匆匆的都跟了进去。
大堂外围观的群众眼见如此,自是不满的紧,好在那胡景生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倒并无哪个怀疑,他是要私下里贿赂孙绍宗。
却说到了那后堂之内,孙绍宗在太师椅上坐定,又等胡景生老老实实跪好之后,这才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把那所谓的下情一一道来了。”
“这……”
胡景生却又做了一番的心里挣扎,最后才把头伏在地上,闷声道“事到如今,小人也不敢欺瞒老爷,不是我们夫妇不孝,实在是……实在是那老不羞忒也不是个东西!”
老不羞?
孙绍宗心中一动,身子微微前探,沉声道“你把话说明白些。”
“是。”
那胡景生鸵鸟似的把脸埋在地上,倒也真是豁出去了,咬牙道“小人夫妇成亲之后,原本对老不羞也还算过得去,哪成想他鬼迷心窍,竟惦念上了我那婆娘,还屡屡做出不轨之举——小人夫妇实在气不过,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果然是扒灰!
这还真是剧情反转,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那胡老爹若真对儿媳妇有什么不轨举动,那两夫妇这般应对,也便算不上是过分了。
不过……
“你可有实证?”
“有的!”
就听那胡景生道“大约成亲之后半年左右,我那婆娘忽然跟小人说,那老不羞曾偷窥她洗澡,后来又趁我出城收杂货的时候,半夜敲开房门言语调戏。”
“小人初时也是不信的,于是我那婆娘便设下了一计,让我假做出城,实则暗藏在家中——结果到了半夜,那老不羞竟真的跑来砸门了!”
“我那婆娘开了门,他便不管不顾撞了进来,结果瞧见我在里面,才慌里慌张又退了出去!”
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倒也不像是现编的谎话。
孙绍宗皱眉沉吟半响,又问道“你事后可曾与你父亲理论过此事?”
“这却未曾。”
胡景生微微抬起头,苦着脸道“这等事小人实在说不出口,我那婆娘也担心事情闹大了,毁了一家人的名声,所以……”
“那你如今,可敢与胡老汉当面对质?”
“敢的!”
“那好——来人啊,把胡大柱给我带进来。”
孙绍宗扬声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那胡大柱便被带了进来,颤巍巍往地上一跪,正待叩见青天大老爷,却听孙绍宗道“胡大柱,你儿子方才言说,你曾对儿媳胡林氏图谋不轨,可有此事?!”
“什么?!”
那胡大柱顿时顾不得磕头了,挺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儿子道“放恁娘的罗圈屁,我什么时候对那恶婆娘……那啥了?!”
胡景生倒不怕他,也挺直了腰板,涨红了脸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那日我假装出城,可是亲眼看到你半夜砸门,又不管不顾的往里闯的!”
“你……你……你……”
胡老汉只气连翻白眼,好半天才骂道“你是缺心眼不成?老子这般年纪了,难道还能有那歪心思?!”
胡景生立刻反唇相讥“谁不知你是出了名的人老心不老,四十多岁的时候还能让我娘怀上!”
“你……”
“好了!”
眼见两人说来说去,都没个重点,孙绍宗呵斥一声,道“胡大柱,你儿子方才所说,可是事实?!”
“老爷,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胡大柱忙一个头磕在地上,愤愤然道“事到如今,我也怕让旁人笑话了,其实我那日闯进去,是怀疑那恶婆娘在背着景生偷汉子!”
啧~
这还真是连续反转,案中案又出了案中案!
喝止了胡景生‘放屁’‘胡扯’的乱喊,孙绍宗便让胡老爹将事情经过仔细道来。
却原来这胡老爹有一日响午去茅厕撒尿,因年纪大了,抖了许久才尿在鞋上,正在心里追忆‘顶风尿十丈’的狰狞岁月,忽听墙头外面有一堆男女在窃窃私语,影影绰绰净是些没羞没臊的言辞。
胡老爹下意识便竖起了耳朵,结果仔细一听,那女子却竟是自家儿媳!
他当即也顾不得多想,忙提了裤子出门去看。
谁知却只见儿媳妇扭着腰肢,施施然往回赶,并未见到那男人的踪影。
虽说未能抓到实锤,但老头心下却起了提防。
于是几日之后,胡景生到城外收购杂货,老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的心里不踏实。
结果到了半夜,恍惚间,就听到堂屋里传出些动静来,老头忙披上衣服从东厢出来,又在堂屋窗户底下探听了片刻,果然听到里面传出女人压抑的呻吟声。
老头当即便怒了,上前把门敲的山响。
过了好一会,才见那婆娘打开了半扇房门,衣衫不整的探出头来。
老头一边质问她在屋里做什么,一边就准备往里闯。
谁知这女子当真泼辣的紧,竟将衣领一扯,露出雪白的膀子便吵吵起来,说自己是想胡景生想的不行,便试着摸了几把,谁知竟被某些‘脏心烂肠’的给听了去。
还问老头是不是要亲眼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摸的。
胡老爹毕竟是个要脸面的,眼见如此便先退缩了几分,也就没敢进去翻找,只在院子里守了一宿,想把那奸夫堵个正着。
胡景生听到这里,忍不住紧张追问道“你……你堵着了?!”
胡老爹摇了摇头,见儿子面色骤变,忙又补了句“那日一早,徐老哥有事情喊我过去,或许那野男人,就是趁这时候跑掉的。”
“所以我后来又去捉了一次奸,这次也没听那恶婆娘浑说什么,直接便闯了进去,谁知竟是你在里面!”
“因没能抓她个正着,这事儿我便也没有明说。”
这情节,两下里倒是对上了。
而没对上地方,也是出自胡林氏与这胡老汉之间……
“来人啊,把那胡林氏也给本官带进来!”
第216章 当然是原谅她了!
“冤枉啊大人!”
“小妇人自成亲以来,与相公好的如同蜜里调油一般,如何会有半点外心?!”
“分明是这老不羞被奴家所拒,恼羞成怒之下,便反咬奴家一口!”
胡林氏却不似她那丈夫一般,还要将脸埋在地上,才肯将其中的‘下情’道出。
进了内堂之后,大致弄清楚眼下的情况,她便把饱满的胸脯高高腆起,吊嗓子似的喊起冤来。
孙绍宗对此倒也早有预料,故而压根也没听她说些什么,一双鹰鹫也似的眸子,只是打量她的举止神态。
就见这婆娘虽然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目光闪烁不定,又时不时的吞咽一口唾沫,显然是在强自压制心里的紧张或者慌张。
看来通歼禁词,不是错字的事八成是没跑了!
只是……
这推断终究还需要证据来支持。
然而衙役们两日来访查时,听了这婆娘许多恶迹,却唯独没有水性杨花的风评,可见这婆娘要么是藏的极深,要么就是在胡老汉闯门事件之后,便与那奸夫断了来往。
“大人!”
正思量这其中的端倪,林德禄听那胡林氏不住嘴的狡辩,又忍不住拱手道“大人,还是用刑吧!三木之下,我就不信这恶婆娘不招供!”
显然,他也更偏向于胡老汉的供词。
“冤枉啊老爷!民妇冤枉啊!”
胡林氏一听又说有动刑,那嗓门顿时便又拔高了几度“那老不羞凭空污人清白,又没有半点证据,如何就要对民妇动刑了?!”
胡景生也在一旁磕头如捣蒜,嘴里哀求道“还请老爷明察秋毫,我这婆娘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断不会欺瞒大人!”
好一个心直口快!
孙绍宗心下冷笑数声,又正色道“放心,本官这就把证据给你们请进来,好让你们夫妇心服口服。”
说着,他扬声将赵无畏喊了进来,又附耳交代了几句。
赵无畏听得连连点头,然后便匆匆出了内堂。
不多时,就见几个捕快提着枷锁、绳子,气势汹汹的自那大堂正门挤了出去。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见了,自是七嘴八舌的追问,这里面究竟审问的如何了。
“让一让、都让一让!”
为首一个捕快不耐烦的呵斥道“眼下因那胡林氏的证词,又牵扯出了一桩案中案,老爷急着差我们去拿人,哪有这闲工夫跟你们在这里聒噪?!”
案中案?
众人愈发的好奇起来,仗着人多势众,你一言我一语的,非要问个清楚。
那几个捕快却是语焉不详,只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要去捉拿嫌犯。
就在这争执不下的当口,一个中年男子却带着随从,悄悄挤出了人群,慌里慌张的上了马车,便嚷着要即刻出城。
然而还不等那随从扬起马鞭,斜下里忽然闪出几个衙役,将那马车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却正是赵无畏!
“还不赶紧给老子滚下来!”
就听他意气风发的笑道“老爷猜的果然没错,你这厮当真自投罗网来了!”
却原来方才孙绍宗思量再三之后,认为眼下这桩案子闹得如此轰动,那奸夫但凡还在城中,就肯定会过来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