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皮的皮
宾中泰男不由笑了一下。
倒不是他看不起这位昔日下属,实在是,能够被他当做大生意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要知道,住友商社在伦敦的金融资产头寸规模总量,已经达到了全球成交量的百分之五,但这仅仅是金融资产规模,事实上,在全球多家矿业公司,住友集团都是股东之一。它控制了秘鲁青岭铜矿二号矿业、美国最大露天铜矿莫伦西铜矿公司,自由港控股的Grasberg铜矿、智利的Chuquicamata、Escondida,后者更是全球最大的铜矿公司。
洋协制造是第一工业株式会的前身,虽然有新的资本注入后最近一年多时间快速扩张,但主要订单依旧是川崎和大坂金工的部分订单,今年上半年,第一工业株式会从住友买入的原材料仅仅只有两千万美元。
作为住友商社最大的交易商,宾中泰男不认为一家外包公司能和他合作什么大生意。
不过,滨中泰男倒是也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冈本淳安算是他的后辈,如果可以提携一下的话,他并不吝啬一个机会。
拿起桌子上的茶品尝了一番,滨中泰男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问道:“喔。是你的老板安惠浩二想要见我么?”
“不是。是我老板安惠先生的老板秋山建南先生。”
宾中泰男拿着电话不由怔了下,作为住友商业有色金属首席交易商,整个曰本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多多少少认识或者知道。
但这个什么秋山建南,他却一点都没有听到过。
“他为什么要见我?”
“安惠先生告诉我,秋山先生想要和您商谈一下伦敦市场的期铜份额。对了,秋山先生现在就在伦敦。”
纳尼?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和我商谈期铜份额!
滨中泰男忍不住感觉有些可笑。
“冈本君,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这位秋山建南十五分钟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实在是太谢谢大人了!”
“喔。没关系。国内现在的天气应该很不错吧。”
“是的。太阳很大,气温还是很高的。比起伦敦,还是国内要更舒服。”
“......”
金丝雀码头距离金融区的距离不算远,一路上到处可见现代建筑和泛着历史气息的各种建筑风格,这些建筑交错在一起,伴随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呈现出一种别致的魅力。
随着汽车平稳行驶,沈建南放下情报部门送过来的资料,乌黑的眸子闪烁起一道幽光。
1970年,年仅二十二岁的滨中泰男加盟住友商社。
到七十年代末,滨中泰男就到伦敦金属交易所参与金属期货交易,当时他主要做的是锡和镍的期货合约。
刚开始时,他没有什么名气,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职员。但仅仅几年时间,滨中泰男就开始显露其交易上的天赋。
l983年,他在伦敦铜上的交易量每年就已经达到一万吨。到早几年,他已经在国际期铜大户中拥有了一席之地,“百分之五先生”和“锤子”就是这时候喊出来的。
这是极不寻常的。
金融市场的风险之高,跟战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而在战场上,任何一个活下来并且晋升的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
不是每个人都是美国国父华盛顿那种运气好到爆棚的家伙,每次要完蛋的时候,他的上级就会在战场上死去,靠着熬死了所有人,成为最大的赢家。
滨中泰男显然不仅仅是靠着运气走到今天,这位锤子先生,能够二十年来都不动摇在住友的地位,其实力可见一斑。
要知道,曰本交易行通常在两至三年间便调整一次交易员。
“怎么是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毒的诱惑
部长办公室,滨中泰男挂断前台打过来的电话,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之色。
沈建南是谁?
在英国金融界、投机行业,还真特么没有人不认识的。搞垮了芬兰马克,干掉了意大利里拉,弄垮英镑抢劫了英格兰银行。那张天天挂在报纸上的东方面孔,在整个欧洲投机者心里,只差没帮他头上再安一只角了。
滨中泰男怎么也没想到,秋山建南就是最近在金融市场如日中天的沈建南。
这种国际投机大鳄,怎么会来住友?
两分钟后,带着满心疑惑和怀疑,滨中泰男起身到了公司接待部,在看到沈建南那张脸的时候,心中更是大大疑惑了。
和前台说的一样,确实是沈建南。
在报纸上、电视上,滨中泰男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过几次那种脸,甚至一次偶然到金丝雀码头办事,还遇到过。
到底是住友商社的首席交易商,震惊过后,滨中泰男不动声色以曰本独有的礼仪朝沈建南打起了招呼。
曰本是一个很排外的国家,特别是确定了自己的文化和思想之后,他们并不愿意融入任何其他文化之中,哪怕是在国外,真正的曰本人也会尽量保持在曰本的生活方式。
住友商社的会客室显然就非常曰本化。
木质的地板上看不到任何灰尘,偌大的空间里仅有的家具只是一套木质茶几和两只蒲团,其他,再看不到任何外物。
很单调而又简陋的陈设。
扫过室内的一切,沈建南眸子中闪过一丝少有的欣赏之色。
做投机这行,每天都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中浮浮沉沉,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来来回回的反复洗礼,能够活下来的家伙要么极度疯狂,声色犬马无所忌讳;要么人性淡漠,缺失对生命的敬畏;也或者,目空一切,俯视着芸芸众生。
但从办公室到会客室的格局和情报中的信息看,滨中泰男这个家伙,走的是另外一个极端。
自律。
自律到简直像是机械一样,几乎到了强迫症的地步。
二十年如一日,这种人的意志之坚定,想要找到他的弱点几乎没什么可能。
如果不是了解过滨中泰男这个人,可能谁都不都不会想到,以滨中泰男如今的身份地位,还会继续保持着这种自律的生活习惯。
一番简单寒暄客套,双方在会客室的榻榻米上盘膝坐了下来,早已恭候多时的文秘也连忙跪在一侧泡起了茶水。
淡淡的清茶泛着热情,枭枭烟尘之中,一股淡雅的清香铺面而来。
就着茶水,沈建南就像这里是他的主场一样,拉开了话头。
“滨中君是不是很意外。”
这是一个令人回答就会处于被动状态的话题,但滨中泰男却没有办法不回答,沈建南身上的气场太强了,那种气息,他只在住友现任会长秋水中富身上感受到过。
“确实非常意外,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沈君。不知阁下驾临,有什么指教。”
端着茶杯,滨中泰男拘谨而既不失礼数回道。
很高明的反问。
既拿回了主场控制权,又不会唐突。
不过沈建南也没当回事,住友如果合作,那就合作一次,如果不配合,那就去死好了。
“指教说不上。欧洲经济衰退已是大势所趋,北美市场也还处在复苏周期,曰本的情况我想滨中君也很清楚,全球各大市场的经济状况都很糟糕,对于矿产资源的需求势必会进一步下滑。不知道住友有没有兴趣,趁此拿下更多的市场份额。”
“......”
滨中泰男的眸子不由眯了起来。
沈建南所说的这些事,不久之前他正在考虑。
欧洲货币动荡不安,资本一直在逃离,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欧洲的经济都无法好转,曰本也是一样,本土经济遭到重创,就连住友这种财团都不得扩大在海外的投资规模。
也正是这些综合原因,国际铜价,最近一直低迷不振,仅仅一个月时间,铜价从两千五百四十九美元一干顿下跌到了两千二百五十三美元。
跌幅,超过了百分之十。
这对于住友金属工业株式会社来说,无疑不是什么好的状况。
为了对冲在现货上的亏损,滨中泰男不得不加大市场上的空头头寸规模,来抵御铜价下滑给株式会带来的亏损。
但市场对冲,并不是长久之计。
滨中泰男觉得,如果可以控盘更多铜交易,完全可以两头都吃,提高现货价格株式会控股的各大铜业公司利润就不会受损,再在期货市场逼仓市场空头,建立多头头寸,完全可以实现现货和期货一起赚钱。
不过,有这个想法,也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滨中泰男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想法,就连集团会长秋水中富目前都不知道。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建南的眼神是那么自信,语气又是那么肯定,看上去就像是知道他的目的一样。
到底在市场经历过诸多杀机洗礼的,虽然心里很是震惊,但滨中泰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色,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接过了沈建南的话。
“我不是很明白沈君是什么意思!”
“喔。滨中君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比如说,一些生产成本高的铜业公司因为铜价暴跌而不幸破产。”
滨中泰男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沈建南这话什么意思。
并不是所有的铜业公司都懂得在金融市场利用期现对冲来规避风险,如果铜价暴跌,一些小型铜业公司必然会因此破产。
而即便是在金融市场进行风险对冲,也是有一定度的,金融市场的成交量放在那里,但全球现货铜交易何其庞大,一旦市场暴跌,注册仓单不足以交割,就会倒逼那些大型但生产成本高的铜业公司破产。
到时候,住友就可以用很低的价格,趁此收购诸多破产倒闭的公司来完成行业洗牌。
砰砰砰——
滨中泰男的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尽管他知道,像沈建南这种家伙绝对不会好心来给住友提供什么建议,而这个诱惑,甚至可能有毒。
“沈君是华夏人吧!”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败国(本卷终)
端着茶杯,滨中泰男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无心之言,不过,语气中的肯定又实实在在体现出了他的想法。
这是一个和之前所谈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很显然,滨中泰男看出来,沈建南是华夏人,而非曰本人。
很细致的观察力。
要知道,很多华夏人都分不出曰本人和华夏人在外貌上的差别。
两国曾经的关系放在那里,二战时期,住友又是主战派的四大财阀之一,可以说,是侵略战争最大的支持者,这时候提到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是耐人寻味。
沈建南喝着茶的动作一停,眉也毛习惯性扬了下,但转瞬,这厮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的。不过这个问题滨中君觉得重要么”
“对不起。沈君。”
意识到沈建南的反应不是太热情,滨中泰男很严肃行了一个道歉礼。
“冈本君提到,您想和我谈一笔大生意,我只是想确认,您是代表第一国际资本还是华夏政府。”
“你觉得呢?”
“......”
低着头,滨中泰男的眸子闪了闪。
滴水不漏的回答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无论是言辞还是语气,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片刻后,滨中泰男抬起头,迎上了沈建南的眸子。
“沈君。对于华夏,我仰慕已久。我也非常愿意和华夏合作,但我更担心和北极熊人合作,希望阁下能够理解。”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极具针对性和进攻性的回答。
无论沈建南怎么回答,滨中泰男都会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
最关键的是,他言辞诚恳没有半点虚言,相比沈建南背后的卡诺斯基和西多罗夫家族,华夏无疑要更加的信誉和靠谱。
对此,沈建南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滨中君的担忧我非常理解,不过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一点,第一资本只是一家合法的跨国投资公司。”
“多谢沈君解惑。”
“......”
“......”
一个小时后,滨中泰男和小坂正雄站在住友商社大厦楼下,微微弯着腰,看着一辆又一辆豪华汽车远去,等到汽车只剩下背影,两人逐渐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