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光映雪
“啊?回家?
师公,我才刚来没几天,你是不是讨厌萱萱了?爹爹跟娘亲都训我,我不想回家”萱萱的小脸瞬间拉了下来,一副委屈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虞世南连忙温声安慰,不回家,一直住这里都行,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狄仁杰机灵,听出了蹊跷,孔颖达是国子监祭酒,他无缘无故的去考自己师父做什么?
师父杜少清可是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又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学子,即便你是国子监祭酒,怕也不见得有资格去考察杜神医的学问吧。
想到这里,狄仁杰站出来恭敬的对孔颖达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晚辈狄仁杰拜见孔前辈。”
孔颖达看着眼前一身灵秀的少年,忍不住赞赏道:“这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气,着实不凡,伯施,有这样的晚辈,我有些羡慕你了。
不必多礼,你就跟萱萱一样,叫我孔爷爷即可。”
狄仁杰却没有顺着叫人,反而开口问道:“刚听师公说,前辈想要去考考家师的学问?”
孔颖达愣了一下,“嗯,嗯?是有这个打算,有何不妥吗?”
“长辈考校晚辈自无不妥,只是世人皆知,家师是个大忙人,一边在医馆救死扶伤,一边在商会忙着调和南北供给。
加上最近家里添丁,师父还要分身照顾小师娘,所以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晚辈斗胆,不知道可否由我替师父接受您的考校?”
孔颖达本来满是笑意的欣赏着狄仁杰,心说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说话很有条理,且礼数周全,很好。
但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他脸色的笑意渐渐僵住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替你师父接受考校?
孩子,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你恐怕不知道,老夫因何要去考校你师父?你甚至都不知道老夫要考校什么,你替得了吗?”
狄仁杰挺直了身体,带着一身淡然的自信朗声道:“无论您老考什么,晚辈自信敢于作答,答得对是您老照顾后辈,答得不对也请您老不吝指点提携。
至于您为什么要去考校家师,这不重要,您是长辈,哪怕不用理由前去,家师也不应回避。
现在家师无暇,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请先生出题发问便是。”
你孔颖达,有些郁闷,这孩子说话绵里藏针,言外之意好像是在说,想要考校杜少清这个师父,先得过了弟子这一关?
想到这里,孔颖达似笑非笑的朝虞世南道:“伯施,你这小徒孙年纪不大,却好生傲气!”
小萱萱在一旁拍着手兴奋道:“哇,看样子好好玩,大师兄你带我一个呀,祭酒爷爷,带我一起玩吧,你也给我出个题看看,正好过一阵子我打算去参加科举考试,也好提前试一试。”
什么??
科举考试?孔颖达惊呆了,一事未完又出一事,小公主是一个女孩子,参加的什么考试?你是认真的吗?
带着疑惑跟质问,孔颖达盯上了虞世南。
虞世南仿佛没看到一样,招了招手示意小萱萱别闹,站到自己身边来。
随后他对孔颖达笑着答道:“怀英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天赋异禀是个好苗子,小孩子嘛,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自大的傲气也可以理解。
今日赶巧了,冲远你许久不来一次,正好替我考校一下这孩子的学问,指点指点后辈如何?
你是国子监祭酒,天下学子可以你为师,怀英这孩子没有正经上过什么学堂,这些年都是跟在少清身边学些野路子,能得你的指点,可是他的福气。”
狄仁杰见机再次行礼请教,看起来十分恭谦。
孔颖达沉默了,他觉得奇怪,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十来岁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虞世南至于这么支持吗?
既然现在虞世南支持自己去考校,说明这个狄怀英有过人之处。
那好,反正找杜少清也不急在一时,从这个弟子身上说不定也能瞧出杜少清的三分脾性跟学问,考考也无妨,权当一个乐子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就十分有趣了,孔颖达毕生都在忙于教育事业,也算阅人无数桃李天下,但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最初只是漫不经心的考校了几个背书的问题,狄仁杰过目不忘,短短两个月时间,几乎把虞世南书房的藏书都给看了一遍,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
眼看出了好几题对方都对答如流,孔颖达心说如果一点难度都没有,还谈什么指点晚辈?于是渐渐增加难度,谁成想还是难不住对方,甚至狄仁杰还有几分杜少清的风范,对答还能另辟蹊径,有时候那见解,孔颖达都觉得耳目一新。
作为观众的小萱萱不耐烦道:“祭酒爷爷,你这出的都是什么题呀?不是说指点一下我师兄嘛,你光出这些小孩子的问题,都不用你指点,你连我都难不住。”
“萱萱别说话,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思路。”虞世南拉住了萱萱,随后对孔颖达提醒道:“冲远,怀英还是有几分学问的,你可以加大点难度,别把他当小孩子。
这次科考我准备让他也报名去试试,所以你可以试试往年的考题。”
嗯?这么小的孩子去参加科考?你是认真的?孔颖达古怪的看了虞世南一眼,但也没多问,依言问了两个往年的考题。
狄仁杰依然云淡风轻的作答,这让孔颖达刮目相看,知道对方的水平已经够得着参加科考了。
于是再次加大难度问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次没等对方问出问题,狄仁杰主动打断说道:“前辈,此言有失偏颇。”
“嗯?怎么回事?老夫尚未问出问题,哪里来的偏颇?”孔颖达不解,但是虞世南却老神在在没说话,显然是领教过的。
小萱萱插言说道:“祭酒爷爷,你不是偏颇,应该说,是你说错了,爹爹教过这句话,你这样断句是不对的。”
孔颖达好奇问道:“哦?那你来说说,杜驸马是如何跟你们释疑的?”
小萱萱背着手认真的答道:“爹爹讲过,这句话断句不同,意思也就不同,所以极其容易引起争议。
应该念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因为以前没有标点符号,所以读法不同解释不同,您那样解释,是曲解孔圣人的本意了。”
嗯???曲解圣人本意?
孔颖达眉头紧皱,他忽略了什么叫标点符号,只是在重复念叨着萱萱解释的这句话,多年从事教育,他自然听得出这两种解释的区别,于是开始不断深思,何为正解?
这时狄仁杰打断了小萱萱说道:“师妹,不能这么武断。
师父解释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说,是非曲直因为年深日久已经不可考证了,谁也不知道孔圣人具体什么想法。
或许是后人断句错了,可也有可能并未曲解,真的是圣人觉得百姓愚钝,无须知之也未可知,所以师父下的定论是此句有争议,未必就是错。”
“胡说!”听到狄仁杰的解释,孔颖达被打断了思绪,同时激动的厉声反驳道:“孔圣人一心教化世人,毕生都投身在教育,怎么会觉得世人愚昧不可教化呢?
是老夫错了,不,是我等后辈全都错了,曲解了圣人真意”
狄仁杰摇头说道:“前辈,家师说过,面对争议,当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失了偏颇。
因为人们往往会向着自己心中所期望去选,我们选择的答案,也就只能是我们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