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檬父
片刻之后,府邸的大门打开了,这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进去。
马车一直行驶到了应侯府的大堂面前,一名看上去颇为老迈的老者缓缓的走下了马车,进入了大堂之中。
一名中年人正在大堂之中等待着老者的到来。
“应候何在?”老者缓缓开口问道。
“家父病重卧床,已有半年之久。”中年人答道。
这名中年人是范睢的长子,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
老者楞了一下,说道:“且带吾去和汝父见上一面吧。”
片刻之后,在一间充满了浓重药味的房间之中,老者见到了卧床不起的范睢。
和几年前意气风发的那位秦国相邦相比,如今的范睢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苍老而憔悴,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病床之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老者走到榻旁,仔细的打量了一会范睢,随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应候,吾来了。”
范睢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老者摇了摇头,附在范睢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片刻之后,范睢突然缓缓的开口了。
“都出去罢,吾和贵客有事要说。”
一阵脚步声之后,房间之中只剩下范睢和老者两人。
范睢睁开了眼睛,用已经有些浑浊的目光打量着老者,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想不到原来汝就是候。”
这位年老的太监对于范睢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无数次看到这个老太监在秦王稷的身边出现,但却从未将这个其貌不扬毫无存在感的老太监和那个大名鼎鼎的、掌控了整个秦国间谍机构的“候”联系在一起。
老者、或者说老太监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吾就是候。”
范睢有些吃力的喘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知候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难道咸阳那边还希望取走吾的项上人头不成?”
自从范睢下野以来,这位秦国的前相邦就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之中,极其低调的生活着,就是害怕有朝一日被咸阳城之中的那位秦王给惦记上,然后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所以当听到秦王稷身死的消息之时,范睢的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既然秦王稷已经死了,那么自己的命应该也就是能够保住了。
但范睢毕竟也是老了,病魔开始侵袭他的身体,他的健康渐渐的每况愈下,直到半年前终于卧床不起。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病死,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来自咸阳的使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本想装作病重昏迷而蒙混过关,但是来者却悄悄的在耳边告诉他,来者的身份是“候”。
这样的一个人,必须要由范睢来亲自应对。
候仔细的观察着范睢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道:“还请应候放心,吾此次前来蓝田,其实并未奉有任何的命令,只不过是吾的一次个人行动罢了。”
“个人行动?”范睢忍不住也楞了一下。
候笑了笑,突然说道:“应候可知道武安君复起的消息?”
范睢脸色一暗,微微点头。
即便是再如何不关心政治,但是武安君白起作为秦国的国民英雄,复出重新成为太尉的消息还是在短短时间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秦国,自然也就传到了范睢的耳中。
候看着范睢,言语之中大有深意的说道:“应候当年可是武安君的政敌,对于武安君的复起,应候难道就没有任何一点想法吗?”
范睢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吾如今只不过是区区一白首匹夫,坐等病死而已,武安君却贵为三公之一,位高权重。吾能有什么想法,又敢有什么想法?”
候轻笑一声,道:“这可不像是吾记忆之中的应候啊。”
范睢哈哈一笑,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足足过了半晌之后,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咳嗽的范睢才缓缓说道:“吾已经老了,废了,随时都有可能去死了。对于吾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钟都是极其宝贵的。若是有什么想要说的话,那么还请直说吧。”
候想了想,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十分干脆的对着范睢说道:“今日之所以前来拜访应候,其实原因是很简单的,吾想要除掉武安君,但是却没有太好的方法,不知应候可有办法赐教?”
范睢身体微微一震,看向候的眼神之中不由得露出了惊讶无比的表情:“汝想要除掉武安君?这又是为何?”
候摇了摇头,道:“此中内情不足以为外人所道也,但应候需要知道的是,若是应候的计策有用的话,武安君必死无疑。”
范睢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吾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对付武安君?”
候缓缓说道:“范氏一族因应候而兴起,又随着应候而衰落,如今的范氏一族,已经不再是秦国之中的大家族了。但吾可以给应候一个承诺,那就是如果应候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帮忙的话,范氏一族未来必定会得到一个崛起的机会。”
范睢沉默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范睢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但人活一辈子,总不可能只为了自己着想。
范睢还有许多的儿女,还有很多的孙子,还有许多的亲信,这些人统统都依附着他,也因为他的失势而倒霉。
如果能够拥有一个机会,一个让范氏一族兴起的机会,这对于范睢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条件,甚至比让范睢复出当相邦还要更加的有吸引力。
毕竟范睢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死去了。
范睢有些艰难的喘了几口气,道:“汝真的要杀武安君?”
候缓缓的说道:“难道应候以为吾冒着大雪赶到蓝田,只为了和应候说一个谎言不成?”
范睢哑然失笑,道:“确实是吾多虑了。”
房间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之后,范睢才缓缓说道:“其实想要杀武安君,办法很多。”
候点头道:“办法当然很多,但是吾需要一个让人看上去无可争议,也不会对太子和王室有任何损害的办法。”
范睢听到了候的这句话之后,眼中突然有着精芒闪过,但是这种精芒一闪而逝,仅仅一眨眼的时间,范睢又变回了那个老态尽显的病老头子。
“其实吾想要问一句,除掉白起这件事情,想必并没有得到太子的授意吧?”
候一言不发,选择了默认。
范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汝一定要白起死?”
候答道:“白起必须死,如果可以的话,吾不希望他能够活完这个冬天。”
范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到候的意思了:“白起毕竟是太尉,位列三公,加上又有巨大的声望。想要除掉白起,那么朝中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大臣相助,否则的话即便计划再如何周密,太子也仍旧可能会放白起一条生路。汝可有这么一个外援相助?”
候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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