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檬父
不用说,坐在上首席位的那位年轻公子,自然就是赵异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用色眯眯眼神盯着赵姬的赵异人才终于发现了吕不韦的存在,嘴巴喷着酒气朝着吕不韦笑道:“吕子,吾总算是等到你归来了,来来,且与吾饮上几杯。”
吕不韦看着明显已经酒意很深的赵异人,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公孙,饮酒误事啊。”
赵异人哈哈大笑,道:“吾乃秦国质子,赵人不喜吾久矣,若非吕子助我,则吾恐不能出大门半步也,还能有个甚事?且来饮酒!”
赵异人说的倒也真是实情。在战国的时候,各国互派质子是一种很常见的外交行动,相当于一个保证和相互之间的取信手段。
对于质子本身来说,这个身份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两国之间开战,那么在敌国的质子分分钟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从历史上来说,当赵国长平兵败,秦国乘胜兵临邯郸城下的时候,赵国就曾经打算把赵异人的脑袋砍了出气。
如果不是吕不韦各种买通上下关系的话,赵异人的脑袋当时就要挂在邯郸城头给秦国大军围观了。
当然了,就算是质子,由于受宠爱程度的不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好坏程度不同,所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
比如说如今赵王丹的弟弟长安君就曾经在几年前去齐国当了一阵质子,但是当时在位的齐襄王田法章是赵国太后的亲哥也就是长安君的舅舅,再加上赵太后又非常的疼这个小儿子,所以长安君虽然名为质子,可实际上的待遇比起在赵国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而赵异人和长安君比起来就差远了,如今的秦王稷儿子就有几十个,像赵异人这样的孙子更是有三四百个,而赵异人的老爹、秦国太子安国君也有二十几个儿子,加上赵异人的老妈又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妾室,所以赵异人的死活秦国是压根一点都不关心的。
再加上秦赵两国此刻正在长平陈兵百万相互对峙,随时可能爆发一场旷世大战,正是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国人是根本不可能对来自秦国的质子赵异人有什么好脸色的。
事实上在几个月前还没有认识吕不韦的时候,赵异人一度已经穷到了吃饭都要吃不上,连出门的马车都没有的地步了,以赵异人秦国公孙的身份来说,混到这份上可以说是惨到极点了。
这就是为啥在认识吕不韦,并得知吕不韦打算帮助自己登上秦国国君之位的时候,赵异人会说出“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的话了。
反正赵异人这时候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别说是分秦国了,就是分王位他也敢分啊,不就嘴巴一张的事情吗。
总而言之,在认识了吕不韦之后,赵异人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吕不韦这个家伙,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穷得只剩钱了”,属于彻头彻尾的土豪一个。这样的土豪,家里的厨子啊酒菜啊自然都是非常好的,所以赵异人隔三差五就像今天这样跑来吕不韦家蹭饭蹭酒,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为了方便赵异人的出门,吕不韦还用重金买通了赵国上大夫楼昌,于是楼昌手下那些负责监视赵异人的家伙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别看这段日子秦赵两国打得热闹,赵异人的生活反倒比之前更加舒服了,简直是不亦乐乎。
吕不韦见赵异人喝得兴起,倒也不好阻止,于是便又叫人重新整治酒菜,两人对坐而饮。
才喝得几杯,赵异人就醉醺醺的朝着吕不韦笑道:“吕子,汝府上赵姬,吾甚喜之,不如将此姬赠吾,何如?”
很显然,赵异人这是看上了刚刚在大厅之中跳舞的那个吕不韦的小妾赵姬了,想要吕不韦把这个赵姬送给他。
吕不韦一听这话,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些犹豫。
赵姬这个小妾,长得非常的漂亮,跳舞也跳得好,床上风情万种床下又善解人意非常体贴,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尤物,很得吕不韦的欢心。
但说白了,这个时代的姬妾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一件私人物品,玩物罢了。即便赵姬再如何善解人意风情万种,那也不可能和赵异人相提并论,毕竟吕不韦原本可是把自己的身家前途统统都压在了赵异人的身上了,区区一名姬妾又算得了什么?
真正让吕不韦犹豫的,是今天在平阳君赵豹府上的时候,赵王丹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赵丹:“吕卿,寡人闻汝府上有一姬妾,名为赵姬。”
吕不韦:“回大王,臣府上确有此女。”
赵丹:“此女可有身孕?”
吕不韦:“回大王,此女未曾有过身孕。”
赵丹大喜:“善!吕卿且记得,若那赵异人欲索此女,则吕卿万不可允之!”
于是这位未来的秦国相国,立刻就陷入了为难之中。
第二十九章 廉颇
公元前260年7月28日夜,长平。
一条宽阔而平缓的河水悄然从西北方向朝着东南流过河谷,河水清澈无比,月光从天空照耀下来,在河面上反射着莹莹的波光。
这条河的名字,叫做丹河。
在丹河的两岸本应是大片平坦的开阔地,然而此刻却分别矗立着两道足足有十余里长的垒壁,这两道垒壁分别位于丹河的南北两岸,隔着丹河相互对峙。
这里,就是那场牵动着整个大陆所有目光和关注的长平大战的主战场。
对阵的双方之中,防守方赵国大军位于丹河东北,进攻方秦国主力则位于丹河西南。
在北侧赵国垒壁的正后方有一座小城名唤泫氏,城内城外旌旗漫天营帐无数,时不时可见几支精锐士卒从城中出发,沿着十余里长的北侧垒壁一路巡视,随时准备支援垒壁上的友军,抵挡秦国人的攻势。
在泫氏小城的左右两侧,分别由两座很高的山头,一座名唤韩王山,另外一座名唤大粮山,这两座高山和面前的泫氏小城互为犄角三足鼎立,形成了一个倒过来从东北朝着西南的“品”字,这便是赵军的第三道防线了。
这道赵军的主防线牢牢的矗立在丹河北岸的垒壁之后,封住了秦军想要进攻的所有路线。
在泫氏城的身后,也就是韩王山和大粮山的中间有一处大约在十里长的谷地,由于谷地之中有一条小河叫做小东仓河,所以这段谷地也叫做小东仓河谷。
沿着小东仓河谷一路朝东北前进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一座名唤故关的关隘。
故关建立在一座名叫羊头山的山脉东侧,在山脉的西侧还有着赵军把守的另外一道关隘长平关,故关和长平关之间的羊头山上建着赵军的第四道、也是最后一条防线百里石长城。
如此一来,赵军的整个防线大致就形成了一个“工”字,这个工字的上下两横分别是赵军的第三道防线泫氏城以及第四道防线百里石长城,而连接两横的这一竖便是两道防线之间的小东仓河谷。
在被秦国左庶长王龁率领着三十万秦军仅用一个月就击穿了第一和第二道防线之后,赵国大将军廉颇便带着麾下的二十五万赵军撤退到了丹河以西的第三道防线,凭借着泫氏城、韩王山和大粮山这三足鼎立的坚固据点进行防御。
由于有第四道防线百里石长城以及长平关、故关的存在,退守到第三道防线的赵军根本无需担心后路被抄,又由于有着连接两道防线的小东仓河谷,所以赵军也能够十分方便的获得援兵和粮草补给。
因此在退守到第三道防线之后,赵国大将军廉颇就再也没有后退过哪怕一步,任凭秦国大军如何的攻势凶猛,赵军凭借着地利和补给的方便不但没有任何败退迹象,反而给了秦军巨量的杀伤,迫使秦军不得不停止了攻击,从而让长平一线的大规模战事停滞了整整五个月之久。
时值七月末尾,整个中国北方都已经进入了夏季,长平一线自然也不例外,丝丝暑气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感到有些烦躁。
即便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是坐在大粮山上赵军帅帐之中的大将军廉颇却仍然十分清楚的听到了来自营帐之外的恼人蝉鸣之声。
“娘的咧,吵死个人!”廉颇嘀咕了一句,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走到营帐内那座火苗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青铜油灯面前,挑了一挑灯芯,让油灯之中的火苗重新旺盛了起来,再一次的照亮了整座营帐。
这位赵国的大将军,如今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目光仍然锐利得如同鹰隼,走起路来依旧是虎虎生风,腰板也是无比的挺直,再加上本就高大威猛的身材,让他看上去甚至比许多年轻的精壮士兵要更加的生龙活虎。
在挑亮了灯火之后,廉颇回到了帅帐之中的桌案面前,开始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摆在桌案面前的一幅帛书地图来。
在这片地图上画着的正是此刻长平战场的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黑色和红色两种标记,显然代表着正在丹河两岸对峙的双方。
廉颇思考了一会,将其中的一些标记做了移动,但大部分的标记基本上保持不变。
很显然,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天之中,双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行走时甲叶的摩擦声远远的慢慢接近,最后在廉颇的帅帐之外停了下来。
“末将乐乘,求见大将军!”
廉颇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并没有抬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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