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93章

作者:茅屋秋雨

在那些族人看来,这些工具是万恶之源。曾经没有这些工具的时候,自己过得很轻松,可自从这些万恶的工具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每天都要使用这些工具。

如果没有骨耜,他们就不需要挖地;如果没有纺车,她们就不需要纺线;如果没有石臼,她们就不用砸橡子……

那些族人自然被藤条抽了,红鱼觉得他们很笨,罪恶的不是工具,而是自己的身份。砸毁了工具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挨打或者死亡,没有别的结果。

况且,她很喜欢这些在她看来神奇而精巧的工具,如果自己的部族有这些工具,生活一定不会相同。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用眼睛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太多让她震惊的东西,甚至她很想问问健,为什么这些工具可以这样工作。

在当初分组纺线的时候,她从耳朵听到的和自己猜想的情况,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现在每天要纺的线其实她只要小半天就能完成,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或是盯着纺车看看这是为什么,猜想着自己没有亲眼见到的陶轮是什么,会不会和这纺车差不多?

每天都很安静,她可以安静地思考,一如在部族里一样。

上一次“告密”事件给族人间造成的裂痕至今还没有弥补,她们不敢说话,生怕那个告密者就在自己周围。

但红鱼仔细观察过,发现这十二个族人中不可能有告密者,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十二个人每天都在咿咿呀呀地学着新的语言,这种话可以随便说,不会挨打。

送饭的时候,外面的人会询问她们饭是什么,叫上名字才能吃饭。

饭食不多,如果不超额完成的话,吃不太饱,似乎这也是精心计算过的。

红鱼喝干了最后一口鱼汤,觉得那个叫健的人实在有些可怕,就像是把什么东西都变成一二三四五一样,细致的如同五个手指头加五个手指头等于十个,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吃过了饭,族人们借着暗淡的火光想要继续纺线,争取明天能够吃鱼,这些天她们的速度已经加快了不少。

可正准备开始纺线的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让她们震惊而又熟悉的声音!

是红鱼,她们曾经的祭祀,正在用以前部族的语言小声地和她们说话。

“不要纺那么快,停下来,今天不纺了。睡觉。”

那些人刚想问点什么,被红鱼制止了。出于许久的信任,她们乖乖地放下了手中的纺车,躺在了铺满干草的卧榻上。

红鱼站起身将曾经含在嘴里的石子,放在了门的草帘子上。如果有人进来会发出声响,哪怕是悄悄拉开草帘子进来。

女人们惊奇不已,红鱼低声道:“不要多纺。纺的多了,每天的定量也会变多,咱们始终会几天才能吃上一次鱼,不是说纺快了就能每天都吃上鱼的。”

她们还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红鱼解释了一番,这些人才恍然大悟。

“咱们每天就纺这么多,即便纺的快了,还是只纺这么多。隔三天可以稍微快一点,吃一次鱼。”

“这个叫健的人很狡猾,像狐狸一样。”

“是啊,比我狡猾的多。要不然就是他们在咱们的村落里翻地了。”

“可咱们也不会翻地啊。”

“如果咱们赢了,咱们就会了。可是咱们赢不了,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食物,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专门学怎么打仗,而咱们打仗还是在捕猎。”

几个女人叹了口气道:“我想孩子了,很久没见到了。不知道他们好吗?其实这里累一些,但至少每天都有吃的。可是……可是每天都一样,就像是太阳一样,永远都是升起落下。即便太阳还有乌云遮住的时候,还有彩虹斜挂的时候,咱们却像是每天中午的太阳,永远都一样。”

那些有孩子的女人都嘤嘤地哭了起来,她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只是知道他们还活着。

可是这样活着,这些孩子将来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每一天要做的活都在增加。

红鱼有些烦躁地推了她们一下道:“不要哭了,至少他们还活着。”

“红鱼,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咱们跑不了的。睡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让咱们少干一点儿。以后听我的,让你们多纺就多纺,不准多纺就慢慢来。”

那些人叹了口气,看了看封闭的窗子,怎么也睡不着。

窗子可以推开,但没有人敢。

她们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想打开窗子就能打开;想推开门就推开门……仅仅如此就够了。

她们不知道这叫自由,但却开始羡慕那些窗外的鸟儿。

第三十一章 青铜时代的曙光

飞鸟自由是因为它们有翅膀、猛虎自由是因为它们有爪牙。所谓自由不过是反抗与镇压成本间的微妙平衡,永远都是相对的。

陈健在知道那些奴隶故意损毁工具后,心中微微有些欣慰,至少他们知道反抗,虽然方法不对。最起码不是那种到了工业社会还有种姓制度、宁可每年自杀上万也没想过反抗的族群。

如果没有他,或许有一天青铜熔炼成功、驯化了牛马,生产工具进步,不再需要集中耕种劳作的时候,统治者可以慈悲地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奴隶,告诉他们你们以后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只要每年缴税就行,迎来感恩流涕宛如圣人。

也或许有一天,这些奴隶们站起来斩木为兵,投石为镞,即便血流成河,但在几十年内可以从奴隶变为隶农,为自己赢得人的身份,因为镇压成本增加了,统治阶层会选择更为宽松的政策缓解矛盾。

后者是解放,而前者是拯救。解放是靠自己的双手,拯救要靠别人的良心。

后世长久,不是每个坐在椅子上的人都有良心的,但每个跪着的人都是有手的。

但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换一种方法,尝试着过渡过去,只是这条路该怎么走?

他和别的穿越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是只活这一辈子,而他所依仗的是整个族群的奋发、不屈、反抗、勇武。靠万万千千说着同一种语言有着相同文化的同族占据每一寸适合耕种的土地,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将来出一个盛世明君。

一个人就算逆天,塑造出一群满脑子非暴力不合作的民族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陈健盯着远处几个往鱼塘里吐吐沫的孩子,觉得可能也就能翻起那么点的波澜,甚至可能更小,绝无天翻地覆日月换新的可能——不管是地租战胜贵族、还是资本打碎王冠,那都是要流血要反抗的。

正在那瞎琢磨的时候,榆钱儿跑过来喊道:“哥,你在这傻站着干嘛呢?族人等着开挖呢,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

陈健摇摇头,赶走了脑子里那些可笑的谋万世的想法,问道:“我不是让你算算每个人要挖多少吗?你算好了没有?”

“算完啦。咱们一共分了八十步,加上被救出的那两个部族,一共是一百五十步。那两个部族都是轻壮,咱们还有俘获的奴隶,刨出去离开和烧窑的,每个男人正好分一步。现在族人们正帮别的部族盖屋子呢,他们管饭。垒炕的活让狸猫他们几个干,他们整天垒窑,别人也不会。每个炕和烟道收他们五十斤鱼,以后慢慢还。”

陈健笑道:“你算的挺好的,咱们部族好几个月不用打鱼了。”

“是呢!狸猫刚才还在说呢,他带着三个人半天就能垒一个炕,一天就是一百斤鱼。”

说完后,还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我还见他问别的部族要羊角呢,归他自己,想要磨成梳子给兰草姐姐,我觉得兰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他的。”

“那你可别和兰草姐姐说梳子的事啊。”

“我才不说呢,她看到梳子肯定很高兴。”

“嗯。对了,你在重新分一下,我要带几个人出去几天,不能挖了,让族人帮我们几个人挖出来。”

“那你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吧,万一遇到那些剥头皮的部族怎么办?二十个?”

“不用,十个就行,我们不去那么远。”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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