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什么人?我们是闽郡国人,你们不是说真正的国人参政吗?难道我们不是国人?你们的行为已经属于叛乱,赶紧在这自白书上签名,快点!”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枪声,又有五十多人冲了进来,手持砍刀盯着这些人,几把刀的上面还有鲜血。
正自僵持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震的玻璃嗡嗡作响,听声音似乎是远处火药库的位置。
外面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将在这里讨论关于赎买专营权问题的这些年轻代表逼到了角落之中。
带头的那人从旁边提过一柄还在滴血的砍刀,拿着自白书迈步向前,盯着一个代表问道:“签不签?”
这些代表们很清楚,一旦自己签了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不在于暴力,而在于这些人签了字,也就意味着他们违背第二议事会的基础,既然议事会成员都在自白书上签了字,那么是否解散都将毫无意义,第二议事会的权威也将丧失殆尽。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乱,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代表们并没有太多经历过杀人场面的,惊慌与愤怒之中终于明白过来嘴皮子和道理有时候真的讲不过刀枪。
带头那人提着砍刀,伸手拉住了一个年轻议事会成员的脖子,伸手在脸上拍了两下道:“你们不好意思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没关系,咱们私下里签。”
说完就要把那个有些惊慌的年轻人拉走,十余个提着斧头和砍刀的人也分别抓住了几个人往外提。
这些议事会成员的身上都没有武器,包括真正有过军事训练的一部分墨党的议事会成员。
没有刀、没有斧头、也没有枪。
但不代表就真的一无所有,不代表就没有另一种更为强大的武器。
眼看着那些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人要被分隔开,人群的前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很普通的墨党内的议事员代表的声音。
“国人推选出的代表们!请坚守自己当初被推选时的承诺,请尊重国人赋予我们的信任和权力!死亡和恐吓吓不倒我们!我们没有背叛共和国!共和精神万岁!”
慌乱中的人群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振奋激昂的话,原本慌乱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伸出手推搡着那些想要把人拎开的手。
推搡中,后面又响起了一阵歌声,是墨党内部流传的、曲调让人热血奔涌的战歌。
“看东方升起真理的朝阳,太阳普照共和国之上,一定要为国人争来幸福,哪里会害怕洒热血抛头颅?从今后,大地上重见光明,参政共和!参政共和!发出我们的声音,争取我们的权利!国人们,手挽手,肩并肩、心连心。站起来,国人们!站起来,国人们!参政共和!参政共和!发出我们的声音,争取我们的权利……”
这歌只在内部传唱,但随着去年开始的议事会运动,这首很符合传统精神没有阶级仇恨的歌曲很快传遍了闽城。
激昂的曲调冲散了砍刀上的血腥味,也让这些人心中的热血燃烧,赤手空拳的墨党党员们冲到了前面,和那些手持砍刀斧头的火枪的人缠斗在一起。
带头的人被斧头砍中,满头是血,用最后的声音喊道:“如签字!毋宁死!”
临死前的呼声换来的不是哭泣和恐惧,而是百余名激进年轻人齐声的呐喊:“如签字!毋宁死!”
喊声中,枪声响起,带头反抗的几个墨党成员被铅弹击中,倒在地上抽搐着,双手努力地向上伸着,似乎想要抓住歌词中那真理的朝阳……
“墨党死硬分子,死有余辜!至于你们,签字自白,最多流放。如不签字,就是他们的下场!”
身后的人拿着一叠黑白的照片,挨着对照倒在地上的墨党成员,又从人群中抓出来一个墨党成员,不由分说直接砍下来双手,将砍断的手掌朝着人群掷过去喝问道:“签不签?”
……
城外,一名军官看着城内刚才火药库爆炸升腾起来的黑烟,用马鞭抽了一下胯下的坐骑。
不久前名义换防的驻军没有离开,而是和前来换防的团队合在了一起,扛着枪支和长矛朝着闽城前进。
入城道口处,几个治安队的人显然也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看到密密麻麻排成长队的士兵,不由胆怯。
治安队中的一名墨党成员面不改色地走到一名下级军官那里,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闽城内乱,危害市民生命安全,入城稳定局面!让开!”
说完拿起马鞭朝着治安队年轻人的脸上就是一鞭子,但年轻人身手敏捷地拉住了马鞭,冷声道:“请出示郡守或议事会的请求。没有书面文件,军队不得随意入城,这是立国规矩。”
“事有轻重缓急,法令自然有,但是出了事你担的了责任吗?”
“我只认议事会或是郡守的法令。”
军官哼笑一声,根本不管这人的阻拦,纵马就向前冲去。
年轻人则掏出短铳,朝天就是一枪,随即吹响了一种特制的、极为尖锐的哨子,连续吹动了三次后,城内的一处也传来隐约的哨子声。
砰……
军官掏出短铳,朝着吹哨子的年轻人就是一枪,军队正式开进了闽城。
年轻人觉得后背像是被大锤猛地敲了一下,灼热的感觉压制了痛觉,舌头顶住了预警锐哨,却发现怎么也鼓不出最后一口气……
第九十五章 不怕
军港港口。
陈斯文被几名军官软禁在房间中,年纪已大的他,笑咪咪地问那些新派来不久的军官们问道:“手令呢?”
“没有手令。我们只是去平叛。”
“我再问一句,手令呢?”
“现在没有,平叛后自然会补上。”
陈斯文叹了口气,摇着花白的头发嘲弄道:“一群蠢货!没有手令,出了事你们就是替死鬼!”
“如果镇压成功,那就不是替死鬼,而是平叛功勋。”
“如果真的是功勋,上面为什么不给手令?既想镇压,又不想担责任和骂名。无胆!无量!都城的那些人如今堕落成这样了?真要是明着喊出来就是要镇压,我敬他们是条汉子,一群怂货。被正义激进青年社团的几枚炸弹就吓成这样,难成气候,哪有几分他们爷爷辈打统一战争时的风采?”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的沉浮让他很容易想清楚一些人的想法。
多年前看报纸,正义激进青年社的人为了对抗报纸审查朝官员家里投了两枚甘油炸弹,虽然事后被绞死了几个,可是从那之后都城便有了一股古怪的风气,不敢担责任。
这是陈斯文相当鄙夷的。
看着这些军官,陈斯文忽然问道:“如果镇压不成功呢?你们想过后果吗?”
“自然会有人出面,这就不消您费心了。请不要逼我们。”
“我是在救你们。谁现在敢真的站出来喊,我就是反对共和,我就是不管底层死活?谁敢这么喊,就有别的家族站出来喊我们管底层死活,就敢把喊的这个人弄死搞臭,就敢号称自己代表平民的利益。真以为上面是铁板一块呢?”
“蠢老头,别废话了,你以为你看明白了?你看明白了你都六十了还是个校官?”
陈斯文呵了一声,心说要不是老子的儿子放着好好的大家族女婿不当而去搞墨党,老子现在早当上将官把伪齐的海军灭了名垂青史了。
想到在城中的儿子,却没有担忧、怨怼、不甘或是悲伤,而是笑了一声。
“求仁得仁,你们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不再哼声,难得地如同年轻时一样笔直地站起来,整理着自己许多年都没有换过的军装,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闭目不言。
……
墨党中央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