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一旦在这里开采硝石,沿海一代的种植园和大片的棉花、小麦种植区,就会逐渐挤压自耕农的存在。肥料释撒造成的产量提升,会在短期之内降低粮食的价格,从而让自耕农逐渐破产。
要么出卖土地去城中打工,要么被迫选择墨党提出的自耕农联合农场计划,没有第二种选择。
这里的硝石储量足够,陈健觉得就算大荒城那边开发起来,维持二百年左右的农业用量还是足够的。只要在二百年之内完成合成氨工业的发展,就不会出现肥料忽然不够、人口过度增加而可能导致的忽然性饥荒。
至于炸药用,这反倒是其次,世界上暂时还消耗不了这么多的硝酸钠,再者钝化剂的研究估计也只是自己在学宫的先生在做,暂时还不会扩散出去。
再者,这里还有储量惊人的铜矿,应该是世界第一的铜储量。西班牙十几年前刚刚开始大规模铸造铜币,如今世界市场铜的价格节节攀高,这也是值得开采的,利润足够。
只不过这里的条件有些艰苦,作为全世界最干旱没有之一的沙漠,十几年不见一滴雨水都是正常的。
船队找到了一处适合停靠的天然良港,但是在这个天然良港的上下五十里之内都没有找到任何一条河的入海口。
陈健也没放弃,继续向北,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河。河口处有当地人的村落,而且有会西班牙语的翻译,按照当地人的音译,这条河的名字叫“洛阿”。
这个词陈健倒是听过,凡是和巫毒人偶、献祭活人、羽蛇或是类似的东西联系在的神话书籍故事或是游戏中很是常见,大抵就是一种动物的神明。具体是什么玩意陈健也弄不太清楚。
不过这里的原住民已经基本选择了被迫融入了此时的社会,最为突出的证据就是陈健拿出银币的时候这些居民欣然接受。
以沿河考察为名,让船队在河口附近停泊了一阵,与当地的原住民展开贸易,陈健带着一支五十多人的考察队,沿着洛阿河而上。
这是一条穿行在沙漠中的淡水河,水流极小,但却为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带来的一片片沿河谷一代的绿洲。西班牙人已经在这里建立的统治,但是统治基础极为薄弱,这里因为土地贫瘠的愿意,当地也没有成规模的大聚落。
在当地会西班牙语的向导带领之下,五十多人的考察队来到了阿塔卡马沙漠的深处,询问了一番附近盐湖的分布情况,准备好了足够的水、指南针和食物,向导选择在这里等待,陈健和考察队的人尝试着前往盐湖方向。
好在这里虽然干旱,但也只是干旱,并没有太大的风暴,只要有水比起那些流沙区和黑沙风暴区更容易生存。
踏足到沙漠之前,陈健给这些考察队的人打气道:“这里气候极为干旱,很适合一些特殊的矿产存在。如果运气好,我们可以找到硝石之类的矿物,这对世界再无饥馑之苦是有很大帮助的。”
众人看了看这片被黄沙和死亡笼罩的荒漠,倒也没有胆怯,绕了地球一圈,从食人族到各种怪兽见的多了。
既然是对人类或是对族群有意义的事,这一番考察也就变得有意义的多,互相鼓舞着朝着沙漠的内部进发。
两天后,已经到了盐湖密集的地区,大量的咸水湖星罗棋布地在沙漠中忍受着太阳的煎熬,一层层的白色矿物盐碱就铺在地上。
对当地人而言,毫无意义。但对一个已经步入到后农耕时代的族群来说,却充满了意义。
这里就是硝石矿,陈健知道这里就是硝石矿,但还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实验,然后再用一种伪装出的忽然发现的兴奋大声呼喊。
考察队的人陪着陈健高兴了一阵,随后一个个都表示会严守这个秘密。将来时合法地从西班牙买,还是说用别处交换,亦或是等到将来欧洲开战之后抢走,不少人心中已经生出了想法。
跟着陈健一同来考察的人,确信一处能让陈健兴奋到如此地区的地区,完全是值得开战抢过来的开发的,因为即便发现了黑天鹅河一带的广袤草原和可耕地都没有让陈健如此兴奋。
既然兴奋,也就确定了这里有现在的开采价值——哪怕是从资本盈利的角度上看也是值得开采的,只是回报率低于海上贸易就是。
这里干旱无雨,风暴不多,没有流沙,而且不远处就有一条可以补给的淡水河。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将是此时世界上修建一条铸铁或是锻铁轨的铁路最为容易的地方,不需要钢轨,因为这里干旱让铁轨不太可能生锈。
采集了这里的矿石样本,逗留了几天做了足够的笔记,回去的时候绘制了洛阿河的大致流向,考察队返回了海边。
第八章 进化论(下)
舰队再一次起航,并且在航行了数天之后看到了一艘南洋贸易公司的走私船,打着捕鲸船的名号不知道在走私些什么。
当看清楚陈健舰队的旗帜后,这艘隶属于南洋贸易公司的走私船立刻发出了信号,并且用最为热切的礼节招待了陈健这位还没有退股的董事会成员。
船队中的人明明知道已经距离故土不远,但在西班牙城市外的港口能够看到共和国的走私船,还是涌起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快感。
走私船上的人用一道美味招待了陈健等人——加拉帕戈斯的象龟。那片岛屿早就被这些捕鲸船或是走私船发现,而且成为了一处标注在航海图上的特殊补给站。
岛上的象龟可以一年不吃不喝地在船舱中存活,而且不好动、不会有异味,正是最为适合的航海鲜肉补充,味道又着实不错。
原本想要在港口找个西班牙水手或是隐居的海盗做领航员,这倒是也不必麻烦了,从那艘南洋贸易公司的走私船上借了一名领航员,等到走私船交易完毕后让那些思乡心切的人随船回去,陈健带着两艘船前往了此时被称作“鲜肉岛”的加拉帕戈斯群岛。
这片奇特的、可以被称作进化论诞生地的岛屿,处在赤道附近。但是因为寒流的作用,让这片在赤道附近的海域极为凉爽,甚至还有企鹅的存在。
火山造就的恐怖地貌、洋流交汇的丰富养料,让这片岛屿呈现出一片死亡与生命交织的奇异之美。
没有任何一处能及得上这里给人以生命的震撼——相邻的岛屿火山还在轻微地喷发,炙热的岩浆还在新形成的小岛上流淌,升腾起骇人的蒸汽,距离几十里之外依旧可以看的清楚;而在另一处岛屿上,最有生活气息的蓝脚鲣鸟正在用滑稽的求偶方式延续着生命的伟大。
当踏足到一座大岛的时候,那种神话中仿佛地狱的场景就这样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岩浆留下的斑驳的条纹还在,那些没有经过风化的熔岩诉说着这里最多只有几十万年的寿命。黑色的岩石上,趴着宛如怪兽或是想象中的地狱中的恶魔那样的海蜥蜴,懒洋洋地看着这些对他们并无影响的人。大抵,欧洲许多神话中的地狱就是这番模样,而让此时的陈健来形容则像是看到了末世之下遍地的哥斯拉。
三个月的考察,陈健留下了很多的人与动物相处的简陋的黑白照片。
三百多斤重的象龟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林曦骑在龟背上,像是在骑马一样露出了笑容,迟缓象龟也留出了足够的曝光时间;不知道人有多么可怕的海狮,就躺在几个在那里晒太阳的考察队成员的旁边,用尾巴轻轻顶着考察队成员的肚子示意让他往边上一点留出些空间;高大的长在海滩附近的仙人掌,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想要触摸天际,考察队的大部分成员坐在仙人掌下留下了一张合影。
三个月的考察,语言中多出了几种新被命名的物种。
行为滑稽、求偶时候的总是像小丑一样做着各种高抬腿动作的蓝脚鲣鸟,被命名为“学院派话剧蓝脚鸟”,因为考察队的文化中没有滑稽的小丑,只有从戏剧学堂中走出的任何动作都一板一眼而又故意夸张和大幅动作的话剧表演者。
那些飞翔的各种奇怪的雀鸟,被命名为“曦曦雀”,因为是林曦命名的,而这种雀让她坚信了物种分化的原因,并以这种雀和岛上的象龟作为万物天择、守道而存的证据。
陈健用了最后的灌输手段,并且可以放心大胆地用那些原本不能轻易用的灌输手段。
这里特殊的环境实在是太过适合去“先开枪再画靶子”了。
相隔几十里的岛上,明明就是一种象龟,但却因为食物的来源不同、岛上的干旱情况的不同,进化出长脖子、短脖子、粗脖子、带屋檐的壳、光滑的壳种种不同的形态。
每一种形态,都能找到他们的原因,而且原因是如此的明显,几乎无懈可击。
相隔几十里的岛上,明明就是差不多的曦曦鸟,也因为食物的不同,进化出了各种截然不同的喙和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
相隔几十里的岛上,两种蜥蜴长得如此相似,但一种可以在海中游泳以海藻为生;另一种不会游泳只能以陆上的食物为生。
三个月的考察,“从哪来”这个究极的问题仍旧没有解决,但是林曦却明白了一个理论中最重要的问题——隔离。
从地理隔离到生殖隔离,最终出现新的物种。
这个问题的解释更容易,因为这个族群的农学科已经种了数百年的豌豆,并且陈健已经用穿凿附会的阴阳学说来解释过了隐性和显性基因问题,发展到现在已经算是一种不可更改的“圣人之言”。
一种新的变异必须要在地理隔离的情况下才能发展壮大,否则这种变异就可能会被种族稀释掉;地理隔离导致了不同的近亲不再交配,从而失去了特性互相交流的机会,最终导致了生殖隔离的产生,于是一个崭新的物种诞生了。
岛上的曦曦雀用无可辩驳的事实验证了这一点,并且成为了牢不可破的证据;岛上的象龟更是用或长或短的脖子,活脱脱地演绎了什么叫适者生存。
远处还在喷发的火山和岛上那些还没有风化的火山岩,更证明了这一切的物种都不是从天地初开就存在的。
植物种子或许是鸟儿排出的粪便中不能消化的果实、动物或许是因为一场洪水或是一场灾难从陆地漂流到这里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万物不是从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存在的,比如岛上的这些曦曦雀,就算很久前存在也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比如岛上的象龟,就算很久前存在也不是现在的脖颈。
天地之道的演化,可以自发地产生新的变异,并且依靠地理或是生殖隔离为世界多出来新的物种。
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始终在变化的,甚至活生生的生物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道不变,而天地恒变,这个变化与不变辩证统一的世界观,终于在这里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