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719章

作者:茅屋秋雨

“我有一远亲,久居吕宋。数年前杀戮之中逃过一劫。去年吕宋总督已交还了一部分抢掠的财物,巡抚也已同意此事不再追究。然而别人不知道,我们却知道,那占据澳门与马尼拉两国本为一君之国。”

“所谓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这正是一个理由。总督阁下可发兵炮击澳门,一鼓而下。到时候就说受遇害之亲人委托,又对此时义愤填膺,出于公义公愤。”

“当然,也可以说其中有遇害者就是贵国之人。反正长相趋同,他们也分不出来。血亲复仇,天经地义,至于打错了没有打吕宋而是打的澳门,您也大可以说您分不清两国同君与两国各行其政之别。”

“到时澳门已克,占据此地,多行贿赂,或可仿澳门旧事,成为通商之港。只是这样一来,只恐朝廷担忧民心不稳。再者,吕宋总督已经交还了部分财物,此事已经了结,再起波澜于理不合,虽然有血亲复仇之理,也恐怕朝廷担心其余人效仿。所以,此为中策。”

不等陈健询问,商人又道:“若说下策,则是遣使通书,以求朝贡。此事最难,故为下策。”

陈健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沉默半晌笑道:“就拿你自己海商的身份来看,你更喜欢哪一种?不必考虑我们的得失,只以海商的身份来看。”

那商人犹豫一阵,见陈健始终盯着他,终于道:“那当然是上策。中下两策,坐商得益,与我们海商何干?”

“本来一匹丝,跨海到吕宋、满喇加、日本,获利极多。如果总督能够直接在港口收购贸易,我们海商只怕会赚不到多少。总督船多炮利,不用担心倭寇海贼袭扰,这又是我们不能比的。若是开海通商,总督可以直接在漳州购买货物,那么总督吃肉,我们就只能跟着喝点汤水。”

“如果远在大员,则又不同。若大员贵,俺们海商则去大员;若吕宋贵,俺们则去吕宋;若满喇加贵,则去满喇加。你们彼此争竞,俺们海商得益。”

陈健点头道:“这么想是对的。个人利益不同,这问题如何解决也就不同。这样吧,先走下策,若下策不通,再说别的办法。想必你也精通附近的水文地理,也知晓各邦语言,在岸上也有些关系……不论上上中下三策,都要你多多出力,当初说好的金银自然不少,也请你多多费心。”

叫人提来了当初允诺的一点定金,双手交到商人手中,让商人暂且留下,每月支付一定的费用。允诺他事成之后可以保护这艘船作为公司船只的一部分。

商人对此极为高兴,连声称谢。陈健手下的舰队他看在眼中,在外贸易,最怕的就是被人劫掠。可惜朝廷的水师只在近海,也不能施以报复,在外海航行多有风险。

陈健的这个许诺,简直是意外之喜,比起陈健所答应的那些金银更为重要。

商人又道:“若是想行驶上策,今年的机会已经不多,现在就要准备。从这里出发到澎湖需要时间,如果赶上春秋汛兵,又有麻烦。只有六月末至九月,汛兵已撤,正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错过呢?”

“错过的话,便需要再等半年,等到冬汛撤离。半年时间,伐木筑墙,有堡垒可依仗,千人可当三千。倘若没有,坚守不住。”

陈健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又叫商人说了说附近的形势见闻,以及听到的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说给了舰队中的其余人听。

半月之后,与泰国的谈判已有进展,有葡萄牙人对泰王提出了警告,泰王将这份警告转交到了陈健手中,以此展示诚意。

警告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让泰王不要接纳共和国的众人,很明显有些武力胁迫的意味。

陈健倒也不怕,葡萄牙人在这边这点实力,对付一个荷兰已经是筋疲力尽,加上自己这么一搅和,也就能耍耍嘴皮子。

借着这个由头,原本的一些谈判进展迅速。

舰队中人兴奋的时候,陈健将舰队中的一些高层人员和各方代表叫到了一起,讨论了一下今后这边贸易的发展方向。

经过这些天的打听和系统的分析、总结,用归纳法和演绎法将一些零散的消息归纳成很多有用的信息。

南洋贸易公司的一个代表便指出了想要在这里贸易获利的可能方向,在内部的讨论中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只不过这个观点并不是陈健所喜欢的。

“诸位,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很明显,这里的贸易与咱们与欧洲非洲以及西班牙的总督区的贸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区域。就像是荷兰的印度公司一样,咱们的贸易重心不是印度。鉴于陈先生以南洋贸易公司和荷兰人签订的一些协议,也为了咱们今后可以做一些事更方便,咱们这个公司完全可以叫西亚洲公司,或者叫中日公司。”

听到这样的说法,陈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出于礼貌也没说什么。

正如之前和那个商人说的一样,角度不同,利益也就不同,对待一些事物的看法也就完全不同。

那人见众人没有反对,接着说道:“这里的贸易,是自成体系的。就现在收集到的信息和陈先生的一些分析,问题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仅仅是贸易,咱们可以将咱们的手工业品由太平洋航线运到这里,只要咱们站稳脚跟,就能挤掉和咱们有竞争的其余商品。”

“想要获利,前期不要涉足香料贸易。以这里为落脚点,做中国和日本之间的中转商。等到站稳脚跟之后,咱们就可以垄断这里的贸易,不论是手工业品、粮食还是暂时咱们不涉足的香料——对咱们来说,不需要垄断,只需要不准别人垄断,大量的香料就会供过于求,他们无利可图,就只能选择退走。而咱们从一开始的立足点就不是香料,所以咱们可以游刃有余。”

这人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只是,获得收入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为什么咱们非要把目光盯在转运贸易上呢?用别的方法,是不是可以投入更少的钱,赚到更多?”

“除了贸易,还有一种盘剥本地人的手段。据我分析,这是一种比正常贸易获利更高的投入。一千名士兵,可以获得数万银币成本的货物转运的利润。”

话语一出,在座的众人都颇为吃惊,不知道这个人想要说什么。

这是个在舰队中已经小有名气的人,在天涯海角的时候以贸易公司随船代表的身份,否决了陈健在天涯海角以公司名义移民垦殖的计划,同时提出了奴隶贸易的想法。

从成本、空船装货、最大限度利用任何一次航行、风向、洋流等等种种理性的角度去考虑,这个人当初的意见都是中肯的,如果纯以利润来看。

这是个人才,但是陈健最不喜欢也最害怕的人才,这种人学会了某些陈健一直推广的工具,但却没有将这些工具用在陈健希望的地方。

就像是屠龙术可以屠龙,但学好了一样可以保护自己不被屠,只看怎么用。利益分析、归纳总结、逻辑演绎、调查分析这些东西也是一样,用的偏了,最高级的殖民头目就会脱颖而出。

第四十九章 上中下三策(中)

从本身获利的角度来看,这个人之前的想法是值得称赞的,陈健知道这个人回去之后很快就会在南洋贸易公司之中崭露头角,只是这种崭露头角有些可怕。

年轻人冲着四周的人行礼后,说道:“我在闽城当会计的时候,读过一本进步同盟的小册子,里面是因为当年兰花事件之后的一些反思和想法。主要说的就是财富的构成、来源以及利润、货币、金银等等。这本书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之后,咱们前往欧洲之前,咱们又跟随陈先生去了一趟大荒城,他们那里的货币形式,也可以说印证了那本书中的一些猜测。”

“既然这样,既然各个股东的第一需求是获得利益,也既然盈利是股份公司的根本,我就不得不以此为基础说一些咱们可以获利的手段。”

“比如……南部的一些小岛,上面有人,但是很落后。从那本小册子上,我们可以知道,劳动是财富增值的基础也是来源,而从作坊主或是经营农场的人的角度看,利润等于收获货物后卖掉的钱,减去地租,减去雇工费用,再减去投入种子。”

“这在闽城,在都城,在故土都是有效的。为什么,因为土地已经有了主人,地租给予的是土地的拥有者。”

“在南部的一些小岛上,这个公式仍然有效,但最重要的问题改变了。”

“即:土地是谁的?地租交给谁?”

“经营的利润,是虽市场变动的。而地租,则不需要担心市场的变化。”

“如果,我们能够靠枪炮得到土地,那么这个地租就归我们所有。从盈利的角度来看,至少在短时间内,贸易的利润,不如获取地租,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次,在一些岛屿上,就像是泰国一样,这种土地制度的土地拥有者,依靠地租生活。而最底层的农人,除了要缴纳给土地拥有者的地租之外,还要缴纳国家的税费。如果我们打破这种分封建制的土地模式,转而直接收取地租,减少了中间环节,再加上我们可以收取人头税,这其中的利润又有多少?成本才是多少?”

“成本问题,可以这样考虑。只要我们安插一些本地人,允许他们不缴纳人头税和各种费用,他们就会帮助我们收税,帮助我们维持稳定。这花不了多少钱的,而且获利极多。”

陈健皱眉轻咳了一声,心说这就是用自己的东西打自己的脸。理论这东西始终就是个工具,关键是看谁来用,怎么用。那小册子不是他写的,但是造成的影响和他脱不开关系,如今却用这手段明明白白地指导殖民体系,简直醉人。

那人看了一眼陈健,笑道:“陈先生是好人,所以心肠软。只是股份制公司,不是以好心来计算的,唯有利益才是目的。对了,还要感谢陈先生让我们看了看大荒城的纸币,也让我想到许多。”

他笑着往南一指道:“南边那些地方盛产香料,但是除了香料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既然陈先生在大荒城,靠着农具、粮食、盐、工具和土地所有权,能够推行纸币,由此可以说纸币这东西就是一种媒介。未必非要用白银黄金。”

“这问题就很简单了。假使我们想要控制南方的香料,利润最大的办法是什么?很简单!卡死粮食和布匹,推行纸币。只要我们能够控制岛屿,那么这个岛屿的一切就被封闭起来,纸币作为媒介,可以购买粮食和布匹以及生活所必须的一切。而他们也只能用香料来换纸币。”

“如果我们可以控制住大米和棉布,甚至我们都不需要白银作为交易物。这样一来,公司又能节省巨额的流动开支。同样,以这两点为基础,再加上盐、烟草、糖、金属等等,整个小岛的一切交易都以用上纸币,而纸币控制在我们手中,实际上就是:纸币收购香料,我们赚了一次。他们又纸币再购买大米和棉布,我们又赚了一次。”

“而对那些人来说,他们连反抗我们的勇气都没有。假如反抗,他们手中的纸币就是废纸,什么都得不到,因为他们没有白银,和别人贸易被人并不认同这些纸币。除了和咱们交易,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了想,又道:“那本小册子上说,劳动是财富的来源。那么我们要攫取的,就是那些小岛上的人的劳动。只要他们能够劳动,我们就能获利。香料采摘,源源不断,这就是劳动带来的财富。财富不是来源于金银,那只是媒介。”

“这是将来对南部将来香料贸易的计划。而对一些已经拥有人口和耕地的国家来说,最赚钱的就是用枪炮干掉他们的君主,换咱们来收地租。诸位,可以想一想,这既不影响咱们贸易得利,又可以投入一笔钱后每年都获得地租税费人头税的收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赚钱的吗?”

“而且,我算了算投入,其实真的不多。比如一片领地,我们把税包给某个本地人。本地人对我们负责,缴纳包税。而对他所承包的地方,他仍然可以获利。当然,我们可以出台一个规矩,规定本地收税的标准。如果底层反抗,我们就杀几个包税的。让底层的愤怒,集中在那些包税人身上,而不是我们身上。挑拨他们族群的内斗,分化他们的族群,根本不需要什么宗教,就可以控制住。”

“如今,地租是比正常的利润更赚钱的。而且,不影响贸易的利润,甚至可以控制更低的关税。”

“所以,以地租作为利润来看,咱们的目标不应该放在这里,而是把精力放在印度。那里富庶,据说土地足够,人口也多,邦国林立。咱们控制住那里,可以获得的收入绝不是这里能比的。如今贸易的利润,不可能超越地租。工厂的利润,也不可能超越地租。至少咱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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