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如果一切顺利,十年之内,国内将有至少四十万人因为新的水力机械和农业机械的冲击无以为生。这就是咱们的机会,也是咱们必须要争取的。既要防止国内的守旧派利用,又要防止激进派们掀起革命,尽可能把这些人带到这里,哪怕能来十分之一,万事最难的开头就算是完成了。”
关于未来十年的规划,看似宏大,但是可操作性众人都觉得很强。
闽城很多地方都被组织渗透了,陈健又是数一数二……一旦标准石油作坊开始大规模销售都不用数二,就是闽城最大的资本家。
党组织最活跃的矿区、大作坊,在那里的基层组织力可以利用;陈健一手经营的钢锭、玻璃、化工这几个大作坊,完全可以大规模的技术转移。
大量和蓝翔技校签订了就业合同的学生还有一年就到了收获期,这都可以源源不断地往这边送。机械原理、钻井、炸矿、建筑等等算是闽城第一批半科班出身的学徒技术工人,不管是否愿意都会被批量地送到这里。
数年的默默地看似无用的准备,基本算是有纲领的党组织,不算穷的资本,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迸发出远超这个时代的强大力量。
会后,兰琪问陈健道:“你什么时候回闽城?”
“要过些时间。等风向和海流,另外还要看看这边的粮食状况,至少等第一批土豆和地瓜收获之后才能回去。这次回去还要准备大量的牛马、机械以及第二批移民。故土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还要组织一次尝试性的环球航行。怎么,你想家了?”
“那倒没有。本来家里衣食充足,如果不干点什么也会觉得无趣。再者,我已经真的喜欢上这项事业了,我已经不是那种你所说的吃饱了撑得的人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人到底要什么,而不是把自己以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加在这些人身上。”
兰琪微笑着用手抚弄着一株已经生长起来的南瓜,笑道:“有什么事业,比改变整个世界更为壮阔呢?想要改变的人,用着不同的方式,我也选择了我喜欢的方式,没什么遗憾。就像你在都城的那个小美人,用她的方式改变着,甚至她都不知道她在改变着世界,但世界却真真实实地被改变了。而我知道我要改变世界,并且至少现在看来咱们的组织的设想并非空想而是可以实现的,我真的很高兴。”
陈健看着面带着微笑的兰琪,说道:“对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学学那些语言吧。等到环球航行的时候,最好你能一起去。一方面收集一些那边的史料,另一边也考察一下那边的各种生活方式和国家构成的方式。”
兰琪点头道:“我知道的,而且我也很喜欢冒险。你知道吗,我每年春天或是秋天,都要去打猎或是远足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家很富裕很有钱,可我又是女的,所以曾经即便心里装着世界与冒险,却只能把这份心思化在狩猎或是赛马之上,不然又能做什么呢?好了,我要去学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了,再见。”
转身离开的时候,陈健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喂……不要恋爱,要是怀孕了可就不能乘船……”
说到一半,陈健顿时反应过来,这可以算得上是骚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或许就是害怕失去或是像是狗护食一样的心态……而且用了这样一个可笑而又看似光明正大的理由……
陈健看到兰琪忽然愣在了那里,背影停顿了半刻。
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觉得此时此刻太过尴尬,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却实在找不出一句可以化解尴尬的语句。
好半天,兰琪没有回头,不再发愣,背着陈健挥了挥手,似乎很随意毫不在乎的说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可看似说的漫不经心,脚下的步伐却乱了。
匆匆离去后,陈健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回味着你放心这三个字,自觉千滋百味浮想联翩,实则或许只是对方太过尴尬脑袋一片空白慌不择句的一句回答……
第八章 继续向南
那次尴尬的对话后两个月,终于到了第一批马铃薯收获的季节。
在新开垦烧荒的土地上,只种植了马铃薯和南瓜作为主食,剩下的则种植了大量的这里的新的蔬菜。
至于麦、稻、玉米之类的作物,众人听从了陈健的建议,并没有种植。
一如当初在岛上一样,最先修建的建筑依旧是学堂、法院、议事会政府和军营,严密的暴力机关说明这里不是无政府的自由。
除了这些建筑,还建起了一座农业研究院。
里面暂时只有两个人,暂时并不担负改良种子之类的任务,而是负责记录。
每天用温度计记录这里的气温变化、记录风向和大小、用漏斗计量器测量降雨量。
此外,在农业研究院的周围,还种植了这里的作物。这两个人还要负责记录这些作物需要多久可以发芽、开花、结果,以及是自花传粉还是异花传粉。
看似轻省的任务,可是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每天都要盯着温度计,每天都要盯着云彩的变化……
这不是一片自发的移民之土,而是有目的有计划开发的土地。
在获得年降雨量、积温之类的数据后,才会大规模种植那些生长期较长的粮食作物。
马铃薯和南瓜的种植在陈健的指点下获得了丰收,虽然开垦的土地不算太多,可是这些收获的马铃薯和南瓜保存得当的话足以支撑两到三倍的人口。
与这里的人的种植方式不同,陈健没有走歪路,也没有走小农种植的路,而是走了最适合大农场的一种种植方式。
由女人将马铃薯按照芽口切块,马拉的木车从垄沟中穿过,木车的后面坐着三个女人。
就像是流水线操作一样,坐在上面将马铃薯的切块按照固定的距离抛下去,后面的马车拉着浅犁铧将土厚厚地覆盖上。
收获的时候也是一样,不是靠人去挖,而是不计大约十分之一的损耗,用牛马拉着犁铧直接起出来。女人只需要蹲在后面用口袋装满,然后男人再把这些口袋抗走。
这不是适合小农的生产方式,因为犁铧经过之后,很多的马铃薯都被犁铧切开,或是因为没有深翻导致大量的马铃薯仍旧在地下。
但是面对如此多的土地,精耕细作的生产方式并不适合。
即便有浪费,一亩地三千斤的产量也足以惊人。这里土地肥沃,又是新垦地,肥力不是问题,制约马铃薯产量的只有种子。
一千多人的口粮,按照每天两斤土豆来算,一天也就需要一亩地。一千多亩地用这种粗犷的耕种方式易如反掌。
如果土豆不算主粮,这里的生活也算是瓜菜半年粮了。从收获之后,每天食堂的食物也变成了煮土豆、土豆块、土豆片、土豆丝、土豆泥、烤土豆、炸土豆……配菜就是南瓜汤或是鱼汤。
在收获之后的第二天,隶属于这片土地上的村落的原住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可以在三天内随意在收获后的土地上捡拾土豆。
这是移民们和这片土地上的村社的第一次正式交流,距离缴纳贡赋的时间还早,秉持着大家做出的决议并不和他们发生太多的接触。
村社的人以为这是一种徭役,村中长老安排了一些平日里不听话的人去。
然而当天晚上这些人回来的时候,却让村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些人告诉村社中的人,那些人的地里很多的土豆,埋得很深,但是如果带着猪去的话,可以轻松地挖出来,只是那些人懒得去挖。
他们描绘了自己看到的场景,装的满满的土豆堆积如山,那些外来的人正在挖坑储存……
而这些村社中以为是服徭役的人,每个人都得到了一百多斤的土豆。村社的人这才明白,这不是去服徭役,而是真的是去捡土豆。
第二天周边五个村落的所有人,男女老少一起出动,开始在那些收获过的土地上挖掘着土豆。
因为他们没有犁铧、没有铁器,所以土地太硬,他们种植的土豆长得不大,而且总容易绿皮。可这些人的土豆不但没有绿皮,而且还很大。
这些村社的人彻底糊涂了,这位城中人不但不用他们服徭役,而且似乎并不在意每年应该缴纳的收获,否则的话不可能让他们来自由地捡这些土豆。
两天后,允许自由翻土豆的日期截止,那些翻耕过的土地也被这些人挖的千疮百孔松松软软。
大荒城内的移民们为这些村社的居民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晚宴,大量的鱼、鳄鱼、野猪之类烹调过的肉食;船上携带的大桶大桶的烈酒……
这些对于村社的人来说,都是珍馐。
既然有这样的宴会,显然,大荒城的人并没有准备把这些人当奴隶。
大荒城内的最高权利机关国人代表大会早已统一了意见:人的自由之类的党内意识形态不允许奴隶。
这里不是热带种植园、不是仙人掌胭脂虫养殖场。这里的资本持有者也不是那些自发的逐利性资本,而是一个拥有了暴力机关的政府,一个不准备把这里建成单独的种植园和农产品产地;而是对欧洲和南方热带殖民区倾销纺织品、玻璃、钢铁、工具、火枪和农牧产品的工农业混合移民区。
需要的是家庭农场、雇工作坊、大矿场和大水力工厂、大量的自由人口,而不是短期暴利的原材料产地。
很多人不反对奴隶,只是反对自己不是奴隶主,但现实总是可悲的,成为奴隶主的人终究是少数。当利润足够的时候,同肤色可以成为奴隶,同语言同种族甚至同乡一样可以成为奴隶:哪怕是很好听的同族契约奴,在契约期间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隶,而且女人还要为妊娠期不能干活延长当契约奴的时间……千万别相信资本的善良,陈健明白这个口子一开,将来这片土地如果来了地球另一边的真正华人,也会遭受到非人的待遇。
从一开始就把路走正了,可以杜绝很多的问题。况且,人总是需要一点底限的,如果为了赚钱,陈健不必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