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555章

作者:茅屋秋雨

行会内部已经开始分崩,原本的拥趸们开始寻找退路,据说已经有人和慈善商社那边联系了,田文亮本想说一句奴颜婢膝,但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现在闽城玻璃行会的人聚在他的家中,一个个愁容满面,很多人开始指责田文亮之前的作为,甚至有人的意思是田文亮不再适合当玻璃同业行会的会长。

人情冷暖田文亮见的多了,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处境,外面流传的事已经让他背上了不得不背的黑心名声,问题是大家向来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还是觉得自己错了:但错不是因为自己那么做并无道德上的错误,而是因为自己做的有些大意了没做好。

“田兄,如今这事,还有转机吗?”

面对疑问,田文亮摇摇头,哎了一声道:“他始终有些名头,不是那种普通的商人。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没用。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想和我撇清关系,我不怪你们,可是你们真的觉得陈健会那么好心?他会让多少利?”

一个人哼了一声,有些埋怨地说道:“当初还不如就答应陈健的要求,便让他持一半的利润,也好过现在。如今,他又能产碱,又有湖霖帮着支撑,完全用不到我们,只怕我们现在去求他,又有什么用?反倒是几个月作坊没开工,白养着雇工不说,又吃下了这么多的碱……”

这话一说完,田文亮怒道:“如今倒是说起这番话来,当初干什么呢?既然选了我做这会长,当初你们难道不是也想着多分些利吗?到如今坏了事,便要全推到我的身上?当初你们一个个都想着占尽便宜,不想分润,我当时就算让你们接受,你们难道能接受?现在却说这些风凉话?”

他咬着牙站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雄心无限的模样,吼道:“现在这局,怎么解?若是别人,我大可以一死了之,只说被陈健气死了,蒙冤而死,让众人可怜我而怨恨他。我不怕死,但是这办法对那个人毫无作用,他不但不会退让,只怕还不忘写文来骂我咒我!论写文,咱们谁能比得过他?到时候再写篇戏,将我在戏台上骂的狗血淋头叫人哈哈大笑,我在黄土之中还能有什么办法?”

“论话语,他有嗓子有笔杆子,能说出话;论钱财,他的钱财虽然不如咱们,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摁死的;论家世,毕竟他还有个父亲,还有个学宫的名头。他不是那种咱们可以轻易逼着上吊的人,我已经做到最好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仿佛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眼皮耷拉到肿起的眼袋上,无奈地哎了一声,摇头道:“等着吧……这世道要完啊,要没有一丁点的温情了。也罢,就从我这开始吧,至少让咱闽城的人知道,他陈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做哪一行哪一行就会血雨腥风,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让他涉足他们的行当。如今咱们行会完了,没人说话,将来他们行会完了,谁来说话?”

“鼠目寸光!以前的世道多好啊,各行都有同业行会,大家吃肉喝汤便先分下,若有外人就排挤掉,有什么纷争聊一聊,总不会争个你死我活。可以后啊,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时候了……他这么做早晚要犯众怒的!”

有人却想,犯不犯众怒关我屁事,倒是要提早去见见陈健,就算少分润一点,也总好过这作坊被挤的干不下去,得告诉他这次闹事和自己无关,都是你田文亮在后面教唆的。

更有人想,你田文亮说的如此好听,难不成当这行会会长就没一点私心?如今你要被人踏在地上,我们却不与你陪葬。真要是如那年轻人说的垄断了整个国家的玻璃行当,便是少分一些也比现在赚得多。

第六十六章 漩涡

他们这样想着,想要付诸实践却有些难,毕竟商社的正主儿是陈健,藏在南安又不露面。

如今闽城内部有些乱,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只能盼着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健能主动来到闽城处理。

事实上事情发生的一天后陈健就得到了消息,有人骑着快马将闽城发生的事告诉了陈健。

陈健当时正在那画一张草图,是在这个时代颇为诡异的建筑,看上去似乎是一栋楼房,而且是砖承重结构的楼房。

一共五层,第一层很低矮,大约是为了承重所以第一层紧贴着地面更像是半地下室,而且上部的结构还是一个发券拱形,显然是为了承上面四层的重量。

承重墙也是第一层很厚,第二层略薄,以此类推直到第五层变为正常的薄墙。房间的跨度不大,应该还是木衍架结构的,草图还没有完成,更像是一个概念,上面隐隐约约画着一个巨大的竖直的牌匾,似乎写的是“善良的华夏议事会法定垄断航海风险投资殖民掠夺联合商会”之类的字样。

报信的人进来的时候,陈健卷起了草图,报信的人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看清太多。

将闽城发生的事情简略地一说,陈健也不在意,只问道:“商社全都烧没了?”

“烧没了,附近几家的屋子也都被烧了。”

“附近邻家的安抚呢?”

“柱乾先生正在做,没问题的,先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暂时找地方居住,等司法官决断之后再商量赔偿的事。”

询问了一下被烧毁的面积,陈健还是很满意的,又问道:“私行逼供的人怎么样了?”

“没事,我们找过精通司法的讼师问过了,没死人也没造成肉体上的伤害,最多去官营矿劳作两年,两年后出来有了钱可不是件好事嘛,都是我们自家的兄弟,这种事没问题的。”

“那就好。”

倒提着笔顿了几下,陈健琢磨了一番,笑道:“柱乾先生做的很有意思啊。他是个精通司法的人,闽城官面上的事让他去做吧,我是不管了。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过几天再过去,等那些玻璃作坊的人着急了我再去,去早了让他们以为我还真把这件事看的挺重呢……”

报信那人嗯了一声,又道:“柱乾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提前去一趟闽城?如今玻璃行会内部已经乱了,如今只要你去了闽城,那些作坊总会来找咱们商量。最主要还有那些玻璃作坊的雇工,柱乾先生说他们也没什么错,毕竟是有人在背后蛊惑,他们是无辜的。”

陈健无奈地笑了一下,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某种意义上的同道之人,点头道:“你告诉他,让他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让那些玻璃工匠挨饿的。行,那就麻烦你再连夜跑一趟,告诉柱乾先生吧。”

说完起身行了一礼,那人脸上虽不以为意,但这一礼却牢牢记在心中。

……

南安,陈健在得到了消息的时候,南安县的县令嗟远山也从另一个渠道知道了消息,但却不动声色,将这个消息散步了出去。

很快,南安县的官员们便聚到了一起,毕竟陈健又是送礼又是行贿又是纳税而且关键是陈健行贿后并不要求什么事,看样子就是普通的结交,从不要求任何于外之事。

这样的好作坊很多官员都喜欢,自家屋中换上了亮堂的大玻璃,还有些造型独特看起来品位不高而且形状畸变的假水晶器皿,有些事那总得帮个忙。

嗟远山倒是不动声色,同级的官员们便先说了这件事。

“咱们县的玻璃作坊和闽城的玻璃作坊起了些冲突。咱们县的作坊也有不少雇工,又带动了木器煤铁的消耗,加上他这玻璃的木架上都写着咱们南安县的名号,据说如今也是远销都城。我作为治安官,有些担心闽城玻璃作坊的暴民来这里闹啊。”

“是啊,他闽城的作坊雇工要吃饭,难不成咱们南安的雇工就不吃饭了?”

几个人嘀嘀咕咕将闽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嗟远山啧了一声道:“那陈健也是心善之人,虽然来咱们南安不久,却捐献了许多书本笔墨以助教化,又不做些违法之事。我虽和他接触不多,但是印象深刻啊,年轻人很有作为。这样吧,这几天治安官就烦劳一些,严查一下闽城来的不法之徒,以免出什么事端。若是如闽城一样出了些流血死人的事件,咱们南安总不好看。”

“还有啊,既是咱们县的作坊,总不能让他吃亏,去走动走动,问问他有什么难处,毕竟人生地不熟。若是他需要精通律法的讼师,也可以帮着联系联系,咱们县还是有几个厉害人物的,莫让他到时候要找却找不到真正合适的。”

……

闽城,孙湛的家中。

仍旧是家中的小宴,邀请的也都是孙湛所熟悉的人,而且还有几个是当初看完戏剧后想要和陈健聊聊的带着某些目的的人。

几个友人安坐,聊起来的也就是闽城这些天发生的事,玻璃行会和慈善商社之间的矛盾就算是闽城这几天最大的事。

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结果,坐在孙湛家中饮酒的这些人看到了另一种层面:民众是可以煽动的,他们愤怒起来是有力量的,而且这些大部分完成了开蒙教育的民众对未来的分化和固化是充满了紧张和不安的,有时候因为某个在这些饮酒的人看来微不足道的薪水和工作就可能爆发出难以控制的力量。

推杯换盏中,当初在戏院看戏的人说道:“义仍兄,真是没想到这个陈健还有这样的本事,弄出这么大一个作坊,竟然能把玻璃行会的田文亮逼到这种地步。”

孙湛也有些自豪,如今那幕戏的名声远传在外,虽然并无伯乐千里马的故事,但相应的夸赞还是免不得落在孙湛的头上。

“是啊,我也没想到。当初还以为这个年轻人会一直走写戏这条路,结果写完之后便有些意兴阑珊了,竟然做起了玻璃生意。”

“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别人爬山,会一直爬上去,直到生命的尽头爬到峰顶,无论是为了摘星星还是为了看日出。可他呢?明明很适合爬一座山,但是稍微爬出了一些名头,便换了山头,心如乱云,竟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

孙湛笑道:“那也不能这样说。这个名头可是不小,反正我所在的这座山上,比他高的还有不少,可是如他这样年轻又爬的这样高的却没几个。”

“那倒也是。他如今做这玻璃的行当,能够逼得玻璃行会乱了阵脚,数年之内便又成了闽城的巨富,身家之巨难以想象啊。你想啊,这玻璃咱们都看了,这可不是一个闽城,而是南北东西最好的玻璃,这又是多少财富?”

孙湛有些狐疑地看了几人一眼,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我们在闽城可没什么根基,他又不是草芥之民,多少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断然不想去打他的主意。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早些和他聊聊,更是没想到他会闯出这样的局面。他这种人,不会是只想着做些玻璃生意的,等到这座山也爬到很高的时候,你觉得他会不会再换个目的地?”

孙湛摇头道:“不好说。他办了个慈善商社,心地那是极为纯净的。你们也知道,他在学宫木老先生那里据说也算是半个弟子,若是真想要做些别的事,去学宫学上几年弄出名头,未必不能踏足官宦之途。可他没去,而是办了商社作坊,可见他的心思未必在这里啊。”

“官宦之事,对有些人而言是权利,对有些人而言则是实践些梦想,他既然在刚刚起步的时候就办了慈善商社,这种人你说他就没有点年轻人的梦想?我看未必啊。那湖柱乾是什么人?鼓吹的又是些什么事?他和湖柱乾走的那样近,有些东西想想就能知道了。”

孙湛笑道:“这又不是秘密,允许结社营党,他们年轻人嘛,聚在一起无非就是琢磨些改良之类的事。要我说这个事没什么不好。”

说话那人点了一下桌子,说道:“问题就在这啊。指望着议事会那些人通过这些改良的提议,那不是痴人说梦吗?说到底,他们就是年轻人的空想,等到碰到头破血流才能明白自己走错了!”

“所以说,就必须有个独断之王,至高无上,才能顺利完成一些改良改革的提议,拥有对议事会的绝对控制。某种意义上讲,他们要做的和咱们要做的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如今他们还年轻,懂个什么?把心思白白耗费在这些无用之事上,岂不是浪费时间?”

孙湛恍然道:“你们的意思是……陈健、湖霖这些人,其实都是可以和咱们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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