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和牟狐一起站在城头的几个氏族首领也忧心忡忡,担心这些鸟儿会看到城中的一切告诉给夏城人,所以一些人便将落在城头的几只鸟儿用大石头压住,不准它们再飞起来。
夏城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些能够飞空看到城中部署的鸟儿已经被石头压住,仍旧不断地往回拽动牵扯着的绳索,直到绳索被伸直才放弃。
城墙上的人对着外面一阵嘲弄,把这看做是一场胜利,大声欢呼。
而在城外的土丘上,夏城的很多人也在欢呼,他们同样把这当成一场胜利,几个年轻人正在比量着绳索上留下的刻度印记。
“姬夏,不算城墙高度的话,这里距离城墙大约四百三十步。”
陈健看了看逐渐被夜色笼罩的牟城,估算了一下城墙的高度,点头道:“可以不算,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和咱们用木棍比量测出的差不多。告诉那些挖洞的人,差不多就按照四百三十步的距离向前挖。其余人继续在外面挖掘泥土,做出咱们要垒造箭台的样子。”
传令兵将命令传递下去,顺便带去了截取好的绳索,十几个人不断地向前挖掘,昼夜不停,尤其是几个玉矿的矿奴更是凭借他们多年挖矿的本事甩下了夏城人一大截。
新式的工具用起来很是顺手,节省了不少的体力,而且后面还有人用木头支撑着洞穴不至于坍塌,挖掘一阵便有人接替,循环往复。
泥土用背筐背出后,堆积在土丘之上,有数百人在那装模作样地挖掘泥土垒造箭台作掩护,牟城人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那些跟随陈健出征的城邑亲贵子嗣们看着黑黝黝的直通牟城城下的洞穴,一个个兴奋之余,却又忧虑不已。
兴奋的是他们似乎真的能够获得一次攻破东夷城邑的荣耀,又可以俘获不少的奴隶,而且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忧虑的是自己城邑的城墙也是如此,火药之前只是被各个城邑看做守城的利器,并没有太多担忧。
两三年的时间,夏城的火药卖了许多,各个城邑都堆积了不少用以守城。可是等他们看到这些地道后,忽然想到那些流传到各个城邑的火药对自己的城邑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他们看来,一旦姬夏凭借这个办法攻破了牟城,数月之间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所有的氏族城邑,今后攻城的时候很多城邑将会学会这种手段……而这种手段运用的最为娴熟的就是夏城人。
他们没见过夏城,但他们却在榆城生活了许久。然而……榆城是没有城墙的,是在一座湖中靠近岸边的岛上。
大野泽就是天然的护城壕沟,而那些悬挂着黑白色旗帜往来的风帆就是榆城的城墙,即便其余城邑学会了这个办法,谁又能威胁到榆城?运用的最娴熟的这群人却是最不怕这种办法的一群人。
几个人心中便有了些不安,商量了之后十几个人央求着他们的先生给他们讲讲如何攻城。
陈健倒也没有藏私,顺便将军事班的学生们叫到了一起,就攻城的办法详细地讲了两天。
地形、水攻、地道、爆破、围困、断水……种种可能用到的办法都在陈健用泥巴捏造的地形上演示了一番。
演示的时候,故意套用了几个距离榆城很近的城邑的模板,看到那几个城邑的孩子心惊肉跳,似乎在他们的先生眼中,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城邑竟有这么多的破绽,可再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些的确真的就是破绽。
陈健佯装狂妄地说道:“如今大河两岸的城邑,在我眼中就像是粪土搭建起来的一样,这些城邑都已经老了。”
他指着泥巴捏的一座城邑道:“就比如这座城邑,附近有河,挖掘地道不易。但是城墙却是泥土夯成的,并没有多少石头。这在以往,的确是坚不可摧,可是如今却大不一样。”
“我以盾车靠近,以数百人手持铁铲镐锄之类,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挖开城墙。以往挖不开,那是因为工具不趁手,想要挖开太麻烦,如今有了铁器却简单的很。”
“再如这座城邑,地形和牟城相似,挖掘坑道靠近,以火药炸城也好,直接在地下挖塌陷也可……城墙一旦被挖开,你们说这城还能守得住吗?”
下面一片沉默,细细一想却又觉得的确如此,时代似乎真的变了,至少战争的手段和以前已有了太多的不同。
“先生,难道今后建城,就只能学榆城一样藏在岛上吗?照你这样说,平地之上的城邑都很难守住。”
陈健也没说族人就是最好的城墙之类的话,而是摇头道:“倒也不用。只是很多城邑需要重建城墙。这一仗打下牟城后,东夷人肯定也会知道咱们是如何攻城的,我只怕他们有学有样。”
众人殷切地看着陈健,陈健沉思了一阵道:“就拿牟城来说,其实要做好两件事,至少咱们现在这种攻城的办法就没法用。”
“建造城墙的时候,一定要挖的足够深,地基要大,要用石板砌成,这样就算挖过去,想要挖开那些大石头可是很麻烦的。而石板石条足够多足够大的话,就算挖到了用火药炸,也是炸不开的。”
“再者,在城外挖掘护城河,要深要宽,这样挖掘地道的时候就不能太浅,否则就会渗水。再者有个宽阔的护城河,总能比没有多守卫个三两个月。”
“已经被逼得守城了,这说明什么?证明已经没有了可战之兵证明不敢出城决战了,再坚固的城邑一旦被逼到死守的份上,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但时间却关键的很,多支撑两三个月,战局或许就会有转机,至少能够撑到你的盟友前来救援。外来的援兵,才是守住城邑的唯一可能。”
“就拿牟城来说,如果他们能守一个月,那就大不一样,咱们只有逃走。可穹夕回来的就是慢,所以你们想到了什么?”
他启发性地看了一眼摇头的众人,笑道:“修路啊!修一条和你的盟友连通的道路,咱们现在有马有车,有路的话,原本需要走三个月的距离可能只需要一个半月就能走完,这样守城的一方不就更容易在援兵来临之前守住吗?”
“倘若牟城到风城之间,有一条可以通行牛马车辆的大路,穹夕回来的会这么晚吗?”
说完这些,仿佛是在担忧大河诸部的未来一般,感慨道:“这一战之后,只有先做好重砌城墙、挖掘壕河、修出道路这三件事,才能和敌人征战啊,因为东夷人也会学到我攻城的办法……哎。”
看似忧心,实则炫耀,暗则威胁。东夷人是从他这里学到的攻城的办法,他这个先生自然要比学生玩的更溜。
对这些城邑而言,敌人真的只有东夷人吗?
看着那些低头沉默不语的孩子,陈健心说好好想想吧,回去劝劝你们的父亲这几年把精力花在筑城补路缔结盟约上吧,夏城得喘息两年休养生息。我是没那么大的威望让所有城邑修路,你们不修路夏城就只能沿河发展,就掌控不住河外百里的地方,这可不行……没有路,城邑永远是独立的孤岛。
第四十五章 东夷震动(九)
夏城的斥候很早就穿梭在各个城邑之间,那些巡回演出戏剧分发草药治疗疾病的一群人中也有不少人是去查看各个城邑的。
所以陈健用泥巴捏造的城邑惟妙惟肖,虽未明说熟悉的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是哪座城邑,因而这些话的才更加让人恐慌,才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看来安稳如山的城邑其实处处都是漏洞,已经不再适合铁器和火药出现在军阵中的时代了。
听懂守城的唯一依靠是外援的人不多,可听懂如何建造新城的人却很多。在等待地道挖掘完毕的时间里,陈健又讲了如何简单地修路、如何以淀粉浆糊汤和石灰以及黏土和泥才能让城墙坚固、如何烧制砖石、如何配制黏灰浆的办法。
这些办法真的很有用,真的会让城墙更坚固,也真的会让陈健讲的几种攻城的办法变得困难。
但是这些东西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用人得用物,甚至得需要一座城邑在一两年之内将城邑的重心都放在修筑城墙上。
除了夏城体系,没有一座城邑可以一边修城一边还有余力准备一场战争,然而榆城却又根本不需要筑城。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吓唬的也已经吓唬了,这些话在众人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就看这一次攻城的效果如何。
轻易破城,这些话就是至理名言需要牢记需要改进甚至需要第一时间实践。
攻城不下,这些话就是狂妄自大无需牢记因为这根本就是废话。
有鉴于此,陈健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数日后地道挖掘了四百三十步的时候,挖掘着开始尝试着向上挖掘,就在附近十几步外找到城墙的夯土基。
消息传来的时候,陈健长松了一口气,亲自带人去了地道中查看,估算了一下火药的威力,选定了三个点。
矿工们快速地在下面挖掘出了可以堆放一个大木箱的空间,将三木箱的火药搬运过去后留出引线,再用黄土重新填满。
黑火药是爆燃不是爆炸,只有密封的空间才能产生极大的效果,矿工们又忙碌了一天才将靠近城墙底部的地道填满了沙土,确保了爆炸的效果。
引线燃烧的速率并不精确,只能大致确保应该是半个时辰左右的燃烧时间,甚至可能会出现中途熄灭的可能,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早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陈健就叫人用木头搭建了高塔,看了看牟城内部的情况,用黏土做出了大致的模子,分割出了街道。
在他吓唬那些孩子们的时候,负责攻城的夏城军队的军官们也在观察陈健捏出的黏土城邑。
先行攻击的必然是姬柏所率领的三百黑衣卫,陈健给出的命令是一旦城墙被攻破,他们不要去管城墙附近的敌人,沿着牟城的一条主街猛攻,不要顾及身后,也不要担心身后被围。
他们要直插牟城的议事会,彻底打乱城邑内部,让被打散的东夷人无法再度集结,只要向前猛冲,冲的越快越深越好,冲散后不要追杀继续前进。
随后入城的是会是六百多戈矛兵,他们要攻下西门一带的城墙,因为城墙是整座城邑的制高点,也是通路,他们需要控制城门以方便随后的军队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