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嗟哼了一声,骂道:“疫病?他就是穿的太少了冻着了!你们这样的天气就穿一身树皮你看看你病不病?怕我们得病带着你们一起死,那把冬衣发给我们啊!他都病成这样了,自己在小岛上,纵然你们没亲手杀他,他还是活不了啊!”
他这么一喊,冶炼司在远处劳作的人也都凑过来,嗟抓住机会大声喊道:“没有冬衣在外面干活,就算不病死也要冻死!到头来我们全都要被扔到小岛上自生自灭!”
这么一喊,一群人顿时激愤起来,跟着嚷道:“对,发给我们冬衣!这样下去迟早要冻死!”
初始只有几十个人再喊,片刻后几十个声音变为百余个,气势汹汹的人群聚集到了这里,站成一排,宛如湖边抵挡波浪的水柳,虬结的身躯一如树干一样粗犷。
十几个黑衣卫手中纵然有兵器,可是面对这样愤怒的人群还是有些惧怕,但他们知道军规,此时不可能后退,按照平日操练的那样分成了两队,剑盾手的两侧掩护着戈矛手,领头的喊道:“你们都想挨鞭子了是不是?立刻回去劳作!再说了,这事要找姬夏,我们做不了主!”
“那就让姬夏来和我们说!我们要穿冬衣!”
领头的黑衣卫叫士兵们严阵以待,自己也不敢离开以免控制不住局面,急匆匆叫了一人去找陈健。
那人带着消息找到陈健的时候,陈健正在和很多夏城的老国人商量事,听完了这人一说,陈健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当是什么事呢。”
他笑呵呵地看着夏城的这些老国人,笑问道:“要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办?”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有人嚷道:“不能给他们。今日给了冬衣,明日就要给酒肉,哪里有尽头呢?如今一个作坊工花费的比奴隶还省,病了干不了活了咱们也不用管,这个头可不能开。”
“就是,要我说召集黑衣卫,杀几个人就是。”
陈健指了指一人的脑袋道:“你们真是笨的要死。如今黑衣卫许多还在农庄,咱们在岛上的国人还在各个作坊劳作,真要是弄出了乱子,靠着三五十黑衣卫真的能打过他们?”
“杀几个……如今哪里有那么多人?他们要是怕死,当初就不会在大野泽了,这群人哪一个身上不是带着血的?真弄出了血仇,你觉得咱们得找多少人看着这里?”
下面的人急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其余的作坊知道了怎么办?”
陈健扭头问那个黑衣卫道:“那些人没有砸毁工具吧?”
“没有,他们拿着工具的时候,那个叫泽的提醒了他们,让他们先把工具放好。他知道砸毁工具要被绞死,而扰乱作坊劳作只是挨鞭子。”
陈健点头道:“既然知道规矩,那就好办了。你去告诉他们,我正在和众人商量,让他们先回去做工,明天早晨给他们答复。那个人还是要抬走,就说我已经知道了,但是规矩不能破。”
底下的人摇头道:“姬夏难道真的答应他们?”
陈健摇头道:“我说过答应了吗?我和你们商量的结果就是不同意,明早告诉他们就是。他们没有经验,肯定以为这种事就这么简单,今天总不会再闹腾了,说不准还以为明天真就能发下冬衣呢。”
“趁着今晚,将所有国人聚集到一起,分发武器,准备镇压。派船去农庄将姬柏等人调集回来,黑衣卫枕戈待旦。咱们缺的是时间,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调集足够镇压的人手就是。”
“明天就算闹起来,靠着四百国人加上黑衣卫,咱们也不怕。告诉仓库那边,清点武器,晚上所有国人聚在一起按照什伍编制。去吧,现在各自去准备去。”
这些人各自散开,自去准备,陈健笑着摇摇头,坐在了木墩上。如今来看,不管是嗟泽还是夏城的这些老国人,面对这种反抗的应对都是学生。
嗟泽的经验还远远不够,他们会对陈健所代表的统治阶层心存幻想,这是陈健要教他们的第一课,千万别信,尤其是在形式对自己极为有利的时候。如果今天闹起来,夏城国人分散在各个作坊,集结起来需要时间,必然混乱,只怕自己真要被逼着答应了。
但既然是斗争和求活,总要见血,免得这些人以为这种事就这么简单,以后统治阶层的手段不断成熟,他们还这样天真以为可以轻松达到目的,那是要吃大亏的。这是他准备教给那些人的第二课。
而对夏城的那些老国人而言,如何震压他们也根本没有经验,这种统治力量薄弱的时候,不能够将事态变得更严重,只能用欺骗的方式拖延时间,争取到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在刚才这群人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议今晚上宵禁,严禁这些作坊工到处乱窜,以便尽可能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可见他们的对震压的理解还停留在杀头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上,一点都不从容优雅。
既然双方都需要学习,那就慢慢学,有些东西不实践一次是教不会的,他得让老国人们知道这群作坊工的力量,也得让这群作坊工明白心存幻想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要想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能幻想更不能惧怕流血,否则到头来还是要靠别人施舍。
“不宵禁,不抓领头的,不禁止私下串联,不暗杀,我已经放宽了许多,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别让我失望,我将来的国人们。”
他俏皮地将一枚做扣子的蚌壳用拇指弹到半空,毫无意义地看着到底哪面向上,一巴掌拍碎。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唆
果如陈健料想的那样,抗争经验并不足也没有从鲜血和历史中吸取经验的机会,泽嗟等人真的乖乖地回去上工了,甚至晚上的时候还庆祝了一番,觉得自己为大野泽的数千人做了一件好事,心中无限满足。
他们心中还是存在幻想,虽然陈健早就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可是这些人总盼着有一天有个人会来拯救他们。然而靠别人的只是拯救,靠自己的才是解放,陈健不想做博爱的神,而且也不希望自己的族人盼着一个博爱的无所不能的神救他们出苦海,那就只能让他们流流血打破靠人拯救的幻想。
嗟泽都以为第二天陈健会同意自己的要求,却没想到当夜他们几个在庆祝自己的第一次胜利时,陈健已经叫人通知了夏城所有的国人。
因为居住位置的关系,国人与作坊工之间相距很远,这些国人男性都有过足够的军事训练,是非脱产的士兵,很快按照五人一组完成了编制,分发了武器。
第二天一早,其余作坊照常上工,陈健带着武装好的国人来到了冶炼司的那群作坊工旁。
他脸上挂着笑容,泽嗟等人也冲他笑了笑。
“你们昨天的要求我知道了。我们昨天也商量过了。”
冶炼司的作坊工兴奋地握紧了双拳,几个人甚至忍不住欢呼起来,然而陈健摊手道:“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你们的要求不合理,我们不同意。”
瞬间,所有兴奋的作坊工全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陈健耸肩道:“我是讲规矩的,昨天我告诉你们还需要再商量,商量的结果难道就一定是同意吗?”
“你……”
陈健笑道:“你什么你?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个好人,这是让你们知道我没说谎。”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陈健骂道:“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想穿冬衣?”
“因为冷!”
“对!因为冷!”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附和回应,陈健啧了一声道:“冷?冷证明你们干活不够卖力!如果累的浑身出汗,怎么会冷?真是怪了。”
“冷,说明你们偷懒!”
人群中的愤怒可以听到,咒骂声,咬牙切齿的咯咯声,陈健却不为所动,打了个响指,身边的人吹响了哨子,早已武装好的国人随着鼓声靠近到冶炼司作坊工附近,齐齐地举起了长矛。
昨天这些作坊工面对的是十几个黑衣卫,但经过一夜的准备,此时面对的却是数百手持兵器的国人,再不是昨天的情形。
几个人倒是不怕死,还要上前理论,却被其中的人拉了回去。
“你们很守规矩,没有砸毁工具,但是妨碍正常劳作,挨鞭子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我问你们,这件事是谁带的头?站出来!否则的话,所有人都要挨鞭子。怎么,敢做不敢当吗?你做的错事,要让你的伙伴们替你挨打?”
下面的人顿时有些沉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带头的人,相反却悄悄地向中间移动,挡住了人群中的嗟。
可嗟却挤开身前的人,然而快要走到前面的时候,还是被人死死拉住。几十个人齐声喊道:“没有带头的,也没有谁替谁挨打的说法,我们就是想要件冬衣穿,我们都是人,都冷,怎么就非要有带头的?”
“对!没有带头的,要打就打我们!”
前面的几个人倒也有骨气,二话不说将身上的树皮破布衣衫一脱,露出了结实的后背,倒不是他们觉得这样有气势,而是因为衣服还要穿,被那满是荆棘的皮鞭抽碎了却是可惜。
黑衣卫提着鞭子走到前面,陈健伸出手指道:“第一次犯,每人二十鞭子。再犯一次,加倍。打!昨天一天没有上工,浪费了这么久,挨了鞭子做活也没有以前快,扣除三天的钱贝。不想在这干了,可以走啊,我没求着你们在这。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以前过活的岛上一不小心着火了,一不小心把你们的草屋都烧没了。”
人群中十几个整日和泽嗟等人一起的作坊工喊道:“没了我们,你们的榆城也建不起来!”
“我让你们留在这,那是我的本事,我要的是你们这几千人,不是你,少了你自然有别人!你有本事走,你有本事让所有人都走吗?你有本事让跟着你们的这些人这个冬天饿不死冻不死吗?你能让我给你加件冬衣,那是你的本事。可是你本事并不大。给我打!敢反抗的,一律以对抗夏城军队论处,全部处死!”
人群中已经有人愤怒到了极点,陈健悄悄观察着,发现有人暗暗地拉住了那几个想要赤手空拳冲过来的人,显然面对着数百手持武器的国人就是在找死。
黑衣卫们拿着皮鞭,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抽打最先站出来的几个人,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却咬着牙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