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况且他们要是学会了种植、畜牧这些,有多余的存粮便会和咱们交换,陶罐啊、木器啊、石铜啊这些都能换来他们辛苦种植的粮食畜养的牛羊,加上收来的税,其实他们一年一半的粮食都跑到咱们手里了,这可比抓他们当奴隶赚的要多。那些说你做的不对的人,定是眼光看的太近,可是比不过你啦。”
夸赞了一句,榆钱儿脸上有些红,她想到的问题其实没有陈健说的那么多,只是沾了点边,不过临走前陈健嘱托说这么做,所以她才这么做。
不过她还是挺喜欢这种夸赞的,笑着问道:“哥,那些氏族村落的人可能过些日子就要来,准备学学种植的事,我寻思着他们来的人不能少,正好可以以教会他们为名让他们帮着咱们再开垦些土地?再一个,你是准备管辖这些村落的,可是离的这么远,不好管;城邑里这些事咱们已经管不过来了,这些村子谁来管?”
“谁来管?你怎么知道我要让别人去管?”
陈健奇怪地看了榆钱儿一眼,他的计划可是没和别人说起过,难不成小妹妹竟然猜到了?
榆钱儿奇道:“我猜的啊,你又要在大野泽筑城,又要管着城邑的事,那些村落怎么管?或许十几年后那些村落会如下游那些野民的村落差不多,每年提供不少的粮食,可现在就不一样啊……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大腿骨一样,扔掉了觉得里面还有骨髓很好吃很可惜,不扔又没有石头砸开。你我都是分不开心去管这个,总得有个人去管吧?”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陈健笑了笑,悄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榆钱儿,只让她别说出去。
几天后,刻意而为的年味儿散去的时候,一个消息在夏城内传播开来,说是首领准备评定下这几年众人的功勋过错。
过错没什么太可以评论的,自有司寇管着刑罚处置,可是这功勋却不一样,他们觉得姬夏从不说些空话,一直以来夏城立下功勋的人,要么分土地要么分奴隶,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分些什么?
这些日子又没有征战,土地也没有开垦多少,这些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值得兴奋的奖赏。
流言总是空穴来风,几天后是个大好的晴天,冬日里难得暖和了一天,没有北风刺骨,黑压压的一群人聚集在了城邑内。
白色的哈气化为冰霜,几个人的皮帽子上满是白色的冰碴,几个年轻强壮的小伙子在大家的注视下角力,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哄闹声。
陈健敲了敲铜锣,嗡嗡的声响在寒天中传的很远,这群人不再喧闹,安静地站好了。
比之两年前的城邑氏族大会,人要少了很多,不时因为老了,也不是因为死了,而是因为如今家庭制度的暂时确定让很多家庭只需要来一个人就行。
陈健先是追忆了一下这两年城邑的发展,又说了一些战场上立下功勋的事迹,最后说了说哪些人在城邑内做事物官做的出色。
前两个他可以评头论足,第三个大家有目共睹,做得好的做的不好的按照这几天逐渐影响的道德观,城邑中人心中自有评定。
“这些人的功勋很大,虽然说城邑是大家一起建起来的,敌人是出征的男人一起打败的,但是没有我说的这些人,城邑建的要慢些,打仗固然会胜可也要死很多的人,大家说是吧?”
“对。”
“姬夏说的是,这些人的确是大家都认同的。”
陈健点头道:“如今大家都分了家,心思便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再一个如今夏城也不是当初荆棘丛生的模样了,很多人只守着自己的小家,竟忘了整个城邑。”
下面的人有几个颇为不好意思,剩余的人则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在他们身上,这些人做的并不触犯夏城的规矩,可是在道德上并不是这些残余着浓重氏族色彩的族人所喜欢的。
本以为这群人要被斥责的时候,陈健转而说道:“不过这些事不触犯夏城的法度,也不必非要苛责。但是为城邑做出更多事的人也有自己的家,他为城邑做的多了,难么城邑总要回报他,大家说这样也没错吧?”
“我本想着分些土地奴隶,可公产的土地剩下的已经不算太多,还要管着城中一些老少的吃用。奴隶呢如今榆钱儿管着很多,坊市年年又换来很多东西,四季之时也分给大家不少。”
“将这些东西分给他们作为奖励,那么其余人应得的必然会少。少了,心中便要骂,你们又不敢骂我,只好骂几句那些立下功勋分到东西的人,我看这奖励倒有些得不偿失。”
众人都笑,也明白如今公产的一部分是作为城邑所有国人的福利,动了他们大部分得不到的人就会不高兴,陈健说的清楚也不遮掩,众人笑的也就开心更加信任。
“前些天榆钱儿去了那些小氏族村落,我之前也让姬松带人去看过,大部分村落就像咱们三五年前一样,有的还住在山洞,有的还不会采集,还有的连弓箭都用的不好。”
“我呢,就琢磨着将这些村落作为那些立下功勋之人的奖赏,你们觉得如何?”
那些村落如今对于夏城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除了交换的毛皮之外,什么都没有。
既然还不是城邑中人手中的,那么分给别人也就不心疼,只是那些立下功勋的人却不明白,问道:“那些村落……怎么算是奖励?前些天几个村落挨不过冬天,跑到城邑中求榆钱儿,是榆钱儿拿出了不少粮食……这算什么奖励?”
这群人大多知道自己会是被称赞表扬的那个,心中早就盼着更好更多的奖赏,如今和娥、卫等草河沿岸城邑的交流日多,司货姬那里的好东西越发不少,本以为会是那些东西,听了陈健的话心中顿时失望。
这些人喊的声大,陈健也不生气,知道他们不是质问,只是在争取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事既关己,声音自是要大许多。
“有人说这些人不如抓来做奴隶,我估摸着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吧?你们觉得那些村落不是奖赏,抓来当奴隶才是奖赏。不过我问问你们,二十个奴隶在地里干上一年,可比得过一人一牛耕种一年?”
几个人算了算道:“相差不多。”
陈健摇头道:“想差远了!二十个奴隶不吃不喝?一人一年怎么也要五六百斤的粟米麦豆,二十个人便是万余斤,还不是从他们种的地里出?若是这二十个人学会了咱们这样的种植,不去抓他们当奴隶,要是人人都牛马铜具之类,他们收五咱们税一,是不是比抓来当奴隶还要合算?”
问题比较单纯,人们暂且也没想到是否有那么多牛马农具的事,目光投向了几个学堂中学的很好颇有点名气的半大孩子,孩子们努力算了半天才喊道:“是哩,要多出不少呢。”
不会算的几个半大孩子心道:“当然是多出不少,姬夏哪里有算错的时候?便是会算又怎么样,值得喊这么大的声?”
第四十四章 安稳内部准备扩张(二)
“姬夏说的虽好,可做起来很难。就如城外东山横亘在两块公田之间,若是大家有搬山的力气,将东山挪走,公田连成一片夏渠灌溉,便可多出数万亩上等肥田。可想起来很好,谁又能做到呢?”
“要我说就不应该教那些村落氏族种植,直接抓来当奴隶,大家分上一分,除去公产所取,一家还能分个三两个。那些氏族聚落根本打不过咱们,我只要三五百人,一年时间便能让西北三百里之内所有的村落的人都来夏城做奴隶。矿山、木工、陶塘……这些地方都缺奴隶呢。”
“若是做不到,甘愿受到惩罚,也愿意罚我的田产奴隶!”
即便陈健说的很明白,反对声还是出现了,一些年轻少壮多有军功的人对于陈健和榆钱儿对百里之外的聚落用怀柔政策有些不满,那些人明明都是上好的奴隶。
打起仗来,自己又能再立功勋,又能凭借新的功勋分到更多的奴隶,正是一举两得。
自身利益的诉求几乎是一种本能,这也是陈健这几年中一直给他们灌输的,潜移默化地一种思维方式,并没有太多的遮掩。
有反对的,自然也有支持的,出于自身利益的诉求很正常,那些善于治理村落管辖事物而立下功勋的人对于这种政策是支持的,他们还不太懂分出去管辖的意思,但却明白自己的权利又能比之前大一些。
大部分人并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一如从前一样,习惯性地认为陈健的意见是正确的,用盲从的方式支持着陈健。
陈健用怀柔政策的缘故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善良,而是另有别情。
夏城的奴隶数量已经不少,如果再将周边的聚落抓来,奴隶必须要集中使用才能发挥效率,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扩充基本人口不说,这些集中在一起使用的奴隶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他为了今后有借口干涉娥城内政,让娥城有求于自己,提前把萑等一大批反抗意识极强的奴隶灌输了科学的起义办法,卖到了娥城。
现在看起来还很平稳,陈健不太明白东夷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但是粟岳的选择无疑是准备用小同盟武力征服其余亲族,大河集团的氏族内战已经不可避免。
一旦大河集团的内战爆发,夏娥卫必然要东扩攻打那些没有与粟城会盟的氏族,内部空虚的时候,正是陈健向萑等人灌输的起义最佳时机,也是夏城真正有机会干涉娥城成为三城同盟真正意义上的话事人的机会。
夏娥已经因为道路、帆船而联系在一起,一旦反抗,这场火必然会烧到夏城,在出征的时候就要留下足够的国人军队以防起义和反抗。
留的少了,他对夏城的安稳不放心;留的多了,他对自己的位子不放心。
如此这样,也就只能采用缓和内部矛盾的办法,再者夏城今后十年想要扩充人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归化同化,人不是庄稼,浇点大粪就能快速长大的。
夏城暂时没有那么多的管理人才,道路也仅有几条,根本不能对周边三五百里之内进行有效统治。
扔了可惜,抓回来当奴隶又要担忧三五年后的征战时内部不稳,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变种的分封采邑制度分给那些有名望有实力有贤名的人。
做的好了自然好,做的不好极力压迫导致变乱也只是影响一两个村落,不会因为聚在一起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还可以将这些人的心思转移到自己的封土上,以便平衡一下战场功勋和学堂出身的管理人才:前者以封地为禄但不再管理夏城的内部事务,也好给他们一些交代,以免数年之后整个夏城变成一个军政府。
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陈健也只能劝阻道:“你说搬开东山以作良田,那是不能;可你要说做不到一个村落耕种纺织,那是不为。咱们夏城从洞穴中走出,也不过三五年时间,怎么就做不到呢?”
“你们为城邑做了许多,这些也该是你们应得的奖赏,封地之中你们可以自行征税,自行建设,三年之内,城邑可以给你们提供农具、种子之类,三年时间,纵然比不上夏城,可也有几百农夫万亩田地,难不成还比不过三五个奴隶?”
“三年之后,无非是向城邑缴纳一些贡赋,偿还种子农具。奴隶可能会死,这是土地却是万年不死的啊。你们不要只想着你们自己,难道你们就没有子孙儿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