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城邑公产有羊两千二百头,其中大半在阳关,羊可以用陶贝购买自己饲养,生了崽子也是自己的。”
“余下的有蜜蜂八十窝,每年产蜜万斤,需要十个人手;每年枫糖可产八万斤,需要征发一部分徭役,但因为是在春天正是农忙季节,以后将不征发徭役,由奴隶完成,每年产量降到大约两万斤,需要六百奴隶。”
“矿山、烧炭、炼铜、烧陶、木工,一共有二百人,需要八百多奴隶。每天可以产青铜四十斤,姬夏说要在春耕前制作四千件农具和三百套木犁,每天需要产铜百斤以上,这就需要再加六百奴隶,但可以和熬制枫糖的奴隶错开时间。”
“耕牛、牧马由分发出去的个人饲养,但堆肥、堆粪、硝池、割草、建筑仓库、运送货物、酿造酒醋、熬煮食盐等,还需要七百奴隶。”
“我作为司货,想让我达成明年的目标,我的手中至少要有两千五百奴隶,至少六里的人归我管辖,明年学堂里的孩子也要全都分给我。”
“城邑一共有八千奴隶,分出的归氏族管理的有一千五百,按照战功分配但还没有分配的有两千,这两千奴隶必须要耕种土地,这是和族人的盟誓。还剩下四千五百。”
“其中修建夏渠八百,归司空管辖建筑码头、房屋二百,修路四百,还剩下三千一百奴隶,除去我需要的二千五,还剩六百。”
“姬夏说计划再增加一部分公田,甚至计划不算那两千原本是属于士兵的奴隶开垦的,还要再增加两万亩。我认为这是做不到的,因为姬夏手中只剩下六百可以调用的奴隶,所以我建议公田今年不再新开垦。”
榆钱儿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悄悄把手摆在身后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着陈健摆了摆手,陈健悄悄打了她一下,两个人演的十分好。
下面那些听着的人惊讶于那些巨大的数目,也震惊于司货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当的,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提出意见的。
想想自己以前提的意见,往往是一拍脑袋就说出来,大部分时候并不适用。再看看司货提出的意见,条理清晰,让人稍微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样的意见自然很好判断是否适用。
而且虽然是提意见,可实际上却是再分配公产这一年的奴隶使用权,以及那些学堂孩子的归属。
下面的人逐渐明白了提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提议,更多的是怎么分配。
司货的权限很大,但毕竟还有一些事不归司货管,那些管理的官员很清楚想要干好就要更多的奴隶和更多的支持,然而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司货这样的手段,也绝不可能说的这么清楚,心中暗暗着急。
至于司货管辖下的牧、铜、炭等官员,则暗中琢磨着要学着司货姬的办法,从司货姬那里再多分些奴隶,以便让自己分配的那些事更好的完成,几个人已经暗中开始盘算一会儿怎么开口。
陈健接过话头道:“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地方,司货说的很对,以后大家提什么意见,最好也要这样。那这个意见我就同意了,今年除了那两千奴隶外,不再新增公田。司货还有什么意见吗?”
榆钱儿点头道:“有,虽然我不管耕地,但是有件事还要提醒大家。如今夏城一共九万亩土地,明年春耕前大约会再开垦三万亩,也就是十二万亩的土地。除去一万亩种植麻、菜、葫芦外,剩下的都要种植粟米,这就需要准备二百五十万斤的粟米种子。”
“所以我建议,一个月之内,所有氏族留存的粟米全部去坊市换为陶贝或是麦豆,今年禁止酿造粟米酒,可以酿造豌豆或是麦酒。在一个月之内,所有人都要将留存的粟米报上来,我来统计下还缺多少,剩下的由我这个司货来和卫、娥两城交换。”
陈健点头道:“既然这样,我答应你的条件。两千五百奴隶,六里的国人。既然给了你,你作为司货,有什么样的承诺呢?”
“明年春耕之前,有牛千头、五千件农具、粟米种子准备二百五十万斤。每天产铜百斤、盐三百斤、从卫、娥以及其余聚落中为城邑换到三千张毛皮、二百万斤粮食,城邑每人每年至少可以发一翁酒,一斤糖、蜜、二十斤肉。支撑学堂孩子的吃用、孱弱孤老的用度。”
“这些是我最少能够做到的,如果做不到,大家可以罢免我这个司货。别人也是一样,想要分管更多的奴隶,就要做更多的事,做不到就要受到惩罚。”
榆钱儿说完,红鱼便将榆钱儿所承诺的记录下来,贴在了议事会大厅的墙壁上。
陈健嗯了一声道:“做不到当然要受惩罚,做到了也要受到奖赏,这和打仗一样。如果做到了,那么就可以奖赏土地、奴隶或是陶贝。还有这些意见,如果真的可行,并且是城邑缺乏的,只要说出来都有奖赏,不只是你们,城邑中的任何人都可以提出来。”
下面的人看出了端倪,大致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奖赏固然诱人,可是做不到的惩罚也很严重,红鱼又将每个人的承诺写下来,这可是逃不过的,心中思量一番,胆小的不敢去争,胆大的却摩拳擦掌为了得到更多的奖赏。
六司中陈健身兼四司,司货是榆钱儿,司寇在姬松被免职后一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氏族首领,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意见。
六司说完自己的承诺后,六司之下的人也要向六司承诺,以及要人手、陶贝、粮食等事,各司其职便需要为自己所管辖的部门争取更多的资源。
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意见开始井喷,一些陈健注意不到的细节,一些在一线劳作的人为了那些奖赏,讲诉着各自的意见。
“磨房还要扩大,如今排队磨面时间太久了。”
“城邑里要住不下了,将来都要在城外盖屋子,我看不如重新修一道更宽更大的城墙。”
“码头需要修补,得分给我三十个奴隶用十天。”
“豆腐脑还是咸的好。”
“趁着立秋前要去阳关那拔明年用的桦树皮,过了立秋就拔不下来了。”
“祭堂还要再大一些,每天都有人去求拜祖先天地,有些小了。再说夏城这么大了,祭堂也不能太小。”
“弄一些女奴隶让男人们放松下,就省了对唱、聊天这些事了,免得麻烦。”
……
有用的、无用的、靠谱的、不靠谱的意见,接连不断,在夏城的第一次正式的有理有据的议事会结束后,陈健又找了两个孩子专门接待那些前来提意见的人,由他们转述给红鱼,再由红鱼挑选后告诉他。
虽然运转的还有些生涩,可是一套畸形的官僚系统还是比原来更为高效地运转了起来,填补了氏族即将解体的权利空隙。
首领、六司、事物官、执行者的权利金字塔结构;首领、司空、里司、什长的人口管理办法;三年计划、年终收入、明年支出预算、预留支出等预算体系;集思广益的细节议政、专断独权的大方向把握……虽然最完善的那一面只是陈健和榆钱儿在演给别人看的戏,可多少有了那么点意思。
第一百章 逆流
三天的议事会结束后,夏城今年的各项规划已经定了下来,有限的资源用在了与会者全都支持的几项活动。结束前陈健希望他们明年这个时候,能够像他想的那样有理有据地提出意见: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该做的需要多少人手?多久可以完成?都是该做的那些在前?哪些在后?
或许需要很多年才会完美地运转下去,但不开这个头需要更久。
六司之下的官员们领取了自己的任务和奴隶,自信满满地准备大干一番,每个人都忙的焦头烂额,这些人第一次有了被推选为官员并不是一件好事的想法,但想到事成之后的奖赏又有了干劲。
陈健要忙的也很多,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一段距离,运动场和剧院还需要继续修缮,军功的评定、奴隶的分配、新夏城外城的规划、孱弱者在私有制下的生存福利、新的人口户籍下的人口统计、新成为国人的那些人的入城仪式、安抚部族首领的额外支出……
等等这些,每天都要忙到半夜。纵然夏城的人口还不多不至于茫然无措,可能够帮他分担的几个人全都有自己的事,也忙的脱不开身。
学堂里那些孩子还在被他填鸭样的教育,能够分担这些事至少也要三年之后。
榆钱儿分去了两千多奴隶,和红鱼一起忙着该做的事,陈健手中可以动用的奴隶只剩下六百,这六百人暂时不需要耕种土地,归他机动调配。
六百奴隶都不是新抓来的那些,大部分都是已经做了一年半奴隶的老手,男女都有。
在他每晚评定军功制定一些法度的时候,这六百奴隶也没有闲着,陈健把他们派到了草河边挖掘一个大坑,大坑的位置在夏渠引水渠和那个人工湖的中间。
在大坑的附近又修建了一座更大一些的码头,原本的码头太小,而且附近的水太浅,只能通行夏城的树皮船。
新修的码头选在了螺岛下游水流舒缓的地方,修出了一条路通往夏城,奴隶们挖掘的大坑也在码头附近,这大坑当然是为了造船用。
这个时代的水运是最为便捷和便宜的运输方式,草河在流过螺岛后水流一直平缓,没有什么暗礁,适宜行船。
修路需要大量的人手,就算修出了路,从娥城到夏城有三百里,牛车拉着千斤粮食要走六天。而这六天里,人吃、牛啃、车轮耗损等等加在一起,就要七八十斤粮食,将近十分之一的损耗。
这还是距离夏城最近的城邑,距离再远一些,耗损就要达到五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这是难以承受的。
可以预见,随着氏族的解体,新盖的屋子和私有制第一年的丰收,夏城的手工业会急速发展起来以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但这些需求在经过高峰后会在明年回落,不想让忽然发展起来的手工业垮掉,就必须要借助机会向外交流交易。
想要交易,就必须要有合用的运输工具,陈健想到的办法就是简易的帆船。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如果帆船制作成功积累经验,以后夏城的活动范围和交易范围就能沿着草河一路向下。
况且那两座计划中修建的殖民城邑也是靠近河岸的,在修路难以支撑的情况下,沿河发展是最好的办法。
奴隶们挖好了大坑作为船坞后,陈健从榆钱儿那里借调了夏城所有的木工,同时作为司货的榆钱儿也被要求在一个月内从娥城换来大量的木漆,红鱼带着那些女人也接到了订单:麻布和麻绳。
其余的各项材料也被安排下去,陈健从去年晒干的木头中选出了一些上好的,木工们用青铜的锯子和刨子开始切削木板。
既然是试验性质,第一次帆船建造的不需要太大,主要是为了培养人手,在一个陈健也很确定第一艘船未必跑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