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245章

作者:茅屋秋雨

城邑还小,陈健暂时还能看管的过来,等到日后城邑再大一些,可能就只能以五十人的里为最小单位。

除了这些用人头计算功勋的隶农外,征召的国人和职业新军在这一战中的功勋相差太大,这是有目共睹的可以服众,没有人会提出反对。

而在和娥钺等人会和之前,陈健又告诉众人这一次抓了千余奴隶,回去后新军的数量又要扩充百人,但最近可能不会有什么大战,所以要等到秋天收获之后再行选拔。

选拔的各种要求陈健也让军法官一一告诉下去,首先是有国人身份,其次要能做到许多体力武力上的要求,希望他们回去后在农闲之余能够多加练习。

要求看起来并不难,携带戈矛,背着长弓携带二十四支羽箭和三天的干粮,能够在一天之内奔跑八十里且在奔跑后还能够整队站立的,体力极为合格。

除此之外需要认一百个字,能够算一千以内的加减法。

相应的,新军的待遇也有所提高,尚且在氏族中的陈健暂时没说,但如果非在氏族中出去单过的人被选为新军,服役八年,八年后卸甲归田。田赋、徭役、田宅税全免至死,而如果儿子能够通过选拔这个时间将继续延期,并且成为新军的人儿子在满足了条件后有优先成为新军的资格。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有军饷发放,但不是实物军饷,而是已经逐渐被夏城人接受的粮食代币钱贝。

这种制度长久看有很大的缺点,但现在城邑很小,这个制度可以保证尽量公平地延续下去,减免的田赋和徭役会让这些人在十余年之内拉开和其余人的差距,从而成为军事贵族,成为陈健最重要和最信得过的阶层。

因为在服役期间完全脱产,所以这支军队的数量不会太多,大约是奴隶人数的十分之一左右,十个奴隶供养一兵。

虽然人数稀少,但陈健相信这支三四百人的脱产职业军,在三五年之后是可以做到以一敌三甚至敌五的,并且很快会形成一个新的利益阶层:哪个氏族首领想要掠夺他们的利益,都会被他们无情地碾碎。

任何一种制度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百余年后可能这种制度已经腐朽透顶,但儿孙自有儿孙福,谁想万事一系永不变迁,那必然会被历史淘汰。儿孙虽亡,族群犹在。

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很多人都在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满足陈健要求的新军条件,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新军的一员。

打仗需要一个理由,几年前这些人打仗是自发地为了氏族的利益,因为所有人都需要氏族的团结来保证自己的生存。如今打仗,却需要更自私的理由:土地、奴隶、后代。因为离开氏族也一样可以靠种植生活,那么除非遭受侵略可能会自发征战,除此之外的打仗总要给他们一个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以及说服自己的理由。

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在踏步声中宛若蝇虫,平日行军并没有太多计较,又是大胜之后,军法官们也不管,偶尔也会插几句嘴。

“我回去后也想分出去单过了。木麻他们那伙人的新房子你们看到没有?花不了几个陶贝,买了些酒肉大家帮着忙就盖起来了。来之前那屋子还有些潮,回去再晒几天就干了吧?”

“是哩,我也看到了,啧啧,真是好。不过我要是回去也不准备先盖屋子,我还准备冬天下雪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进了新军呢。要在军营呆八年,平日倒是有旬休,不过姬夏说新军会分一批屋子。”

“你倒是行啊,我们这些年纪大些的怕是进不去了。带着戈矛跑八十里路,还真不知道成不成,只能琢磨着出去单过了。一年四百斤粮食,其实不多,木麻他们又开了不少地,虽然还没收获,但看样子收成也很好。夏渠正在修,他的地都能灌溉。”

“哎,这次回去咱们伍的功勋能分三个奴隶。姬夏说可以先留着,等到够了五人再一人一个。我琢磨着咱们干脆就出去单过,五个人一起,和木麻他们一样,这奴隶不就不用切开了吗?”

几个人嘀咕了几声,都觉得在理,这次跟随出征的都是轻壮,谁也不是老胳膊老腿的,干活都是把好手,也没有人是累赘。

“倒是我妈妈年纪大了,咱们和娥城卫城不一样,不知道爹是谁,可妈妈总得养着,要我说就把各自的妈妈接回咱们自己屋子里,平日里给咱们做做饭也好。”

“就是不知道接回自己的妈妈,这一年的四百斤粮食用不用拿了?”

“应该还得拿吧?姬夏说这四百斤粮食可不是就是咱们自己的妈妈吃用,而是以前在氏族中大家都是一起劳作的,如今他们老了,虽然不是咱们的妈舅,可也得养着不是?”

“嗯,四百斤,不多……这次我要是不要功勋分的奴隶也能换到足够的粮食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后就和姬夏商量一下。城外最好的盖屋子的地别被别人抢了……”

“种了粟米,明年便可以种一季麦一季豆,有牛马犁铧,再有些奴隶,一年莫说四百斤粮,便是再多些也能拿得出来。咱们以前春天在山顶相聚的时候,女人都是看男人谁高大威猛,谁是好猎手,就像母狼总会选最强的那个留下后代一样。”

“可姬夏出现之后,女人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强壮若是不能在军中立下功勋又有什么用?若是一年种不出粮食,真要分了单过,哪个女人会和你睡啊?以前强壮高大就是狼的尖牙利爪,如今钱贝、粮食、功勋、房屋,这些才是啊。”

一伍又一伍的人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新的生活,越发觉得氏族已经可有可无,若是以后打的仗多了,自己只需要勤加练习弓矛戈射之技就可,那些种地的活可以让奴隶去做。

幻想着自己回去后盖起屋子,找个女人,生些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几个人扯开嗓子唱了几句夏城的歌谣,军法官脸一黑,陈健却笑道:“这又不是去打仗,便唱就是。”

众人都笑,也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引得一旁的娥城人纷纷侧目,这是一曲关于那条草河的歌谣,远征不过十余天终于还是想家了,娥城的士兵即便不会唱,也能从那高亢的语调中听出了思恋,有些害羞的跟着唱起来。

跟在队伍后面的石荠等人在索性站到了外面,用黄莺般的歌声跟着唱和,众人不时发出一阵阵嘘嘘的口哨声,唱的人也不脸红,反而眯着眼睛勾着那些打起仗勇敢的、运气好立了极大功勋的人。

思家是种情愫,是可以传染的,即便夏城的士兵唱的是草河,可曲子中波浪宽的词句却让那些卫城人也想家了。

想到城中如今不知道是否知道了西戎人战败的消息,几个人来到了陈健身旁,希望他们能够先回去,如果能借他们一辆马车最好。

陈健自然同意,临走之前,走到渊身边,当着那些卫姓亲族的面,将一枚娥城雕刻的玉珏送给了渊。

“玉珏,不是非要有姓之人方能佩戴。你希望回到卫城风风光光,让那些瞧你不起的人惊诧、让那些平日喜欢你的人欢喜,我便再让你更加风光。”

陈健又取出一件丝绢的衣服送过去,并没有说留下他之类的话,渊欢喜地接过,就在一旁的树林中换下,梳洗好了头发,将玉珏挂在腰间,冲着陈健躬身行礼,乘着车远去。

渊没有改变陈健是否出兵的主意,但却给了陈健一个说服众人和融入文化圈的借口,兄弟亲族的借口。

或许这些说辞放在前世会被人耻笑,但在这个时代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确让陈健很吃惊。譬如万有引力,那是前世一个中学生都会的东西,难道说这个学生就比艾萨克更聪明吗?显然不是。

牧牛出身的渊给了陈健很大的惊奇,他甚至想要效仿百里奚的故事,奈何渊并不希望在夏城功成名就。

陈健想要让夏城的人都知道血脉、姓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实力,只要做的好,便有被推举为官的机会,所以大肆宣言渊的事,造成一种姿态。

所以渊说动姬夏出兵的事,已经随着那些使者传遍了卫城,卫河知道后,心中大喜。

当初渊只是一个牧牛人,卫城被围之后自己站出来和卫河谈了许久,跟随卫西出城求援,卫河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他在想,是不是让渊也成为卫姓的人,这一点那些亲族们并不会反对,但是渊说的另一个提议必然会遭到剧烈的反噬。

“或许……让渊成为我们一样的亲族,他就不会去想那件事了吧?”

这是一身丝绢腰挂玉珏的渊乘着马车风风光光地回到卫城后,卫河的第一个想法。

卫河带着人远远地迎接,渊在看到卫河的时候就跳下马车,仍旧行了无姓人对首领的礼节。

卫河走上前,拉起渊的手道:“没有你说动姬夏出兵,卫城危矣。”

渊也没有谦虚,看着卫城人对自己的欢迎,心中大喜,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能够在熟悉的人面前让人惊叹喜欢吗?

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却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即便他们是卫姓亲族,但此时渊却与卫河并头前行。

欢宴之后,卫河赶走了其余的人,只留下渊,再次行礼,渊起身回礼,不等卫河开口,渊忽然说道:“卫河首领,卫城仍然危险,只怕现在还不是欢庆的时候。”

卫河一怔,摇头道:“说笑了,西戎人已然撤退,前些天夏城的两名骑手追击出去,两个人便俘获了不少,西戎人再无战心。”

“首领这句话便说错了。西戎人的确已经撤走。如果卫城是树,西戎人不过是风雪,风雪之时,树叶飘落,但春风再起,黄绿相间。我说的危险,来自卫城的根,根若烂了,那这棵树总会倒下的。”

卫河大约猜到了渊要说什么,摇头道:“这都是我父亲留下的法度,作为儿子我不能更改。况且父亲用这种法度让卫城连败西戎人,这就是卫城的根。”

“首领觉得,你与老首领,谁更睿智?”

“自然是我父亲。”

“那你与老首领,谁更受卫城人爱戴?”

“自然是我父亲,叔叔们与我并不同心。”

“那我再问首领,十余年前卫城新建的时候,卫姓之人有多少?无姓之人有多少?”

“十余年前,卫姓之人十人中有六。”

“再问首领,如今卫姓之人还有多少?苦练本领拼死搏杀的还有多少?只靠奴隶种地,自己却偶尔练习打起仗来只想着躲避的卫姓亲族还有多少?如今西戎人退走,村落凋敝,一些村落的西戎人逃回了深山,又能供养多少卫姓亲族?卫姓亲族的吃穿用度需要奴隶供养,打仗要用无姓之人,分的奴隶却并不多,时间一久,又如何能够战胜西戎人抓获奴隶?”

渊深吸口气接着道:“十余年前,卫城新建,卫姓亲族十中有六,人人奋勇,那时候老首领的法度自然是好的。可如今无姓者渐多,分的奴隶土地却更少,十年之后,卫姓亲族只会盘剥奴隶却忘了如何打仗,到时候只怕众人愤起,连老首领的祭祀都不能保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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