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前人已经将弯路走过了,这就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
直辕犁和曲辕犁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在省力和效率上千差万别,曲辕犁因为牛拉的位置更靠地表,所以从力学角度上可以犁的更深,同样深度会更省力。
陈健算了一下,如今以族人的开垦能力,平均一人一天不到一亩地,而有了曲辕犁和城邑牛马的支持,效率可以翻六倍。而面对开垦过的土地,十倍二十倍的效率是可以达成的。
当畜力农业开始普及,氏族的存在也就几乎没有意义了,陈健已经将坑挖好,到时候氏族的首领们也只能用道德和亲缘关系来阻止氏族分裂。无论是道德还是亲缘关系,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议事会大厅中的木工已经掌握了卯榫技术和胶合技术,去年制作车轮也让他们掌握了輮烤技术,虽然不是很精细,但也可以让直木头烤成弯曲的形状。
弯曲的犁身做好后,在木头上刻出孔洞,再将固定犁铧的竖直木头插进去,用木楔子固定和调节犁铧的高度。
第一批试验品陈健用的青铜犁铧,铸造的数量不多,只有两三片,因为青铜犁铧的实用性不高。
青铜太脆,不能锻造,只能熔铸,一旦用钝了,铁器可以让铁匠砸吧砸吧弄出刃口,青铜的就只能打磨或是回炉,这一点也制约了农业的发展。
所以陈健只是用青铜作为试验品,等到大规模生产的时候,要用石头的而不是青铜的,这样成本可以更低一些,石犁铧碎掉也可以直接扔掉。
挽具可以直接用拉车的那一套就行,这种曲辕犁是单牛的,而且夏城附近的土地不是红黏土,而是黄壤土,牛耕或是马耕都很适合。
除了这种单牛的曲辕犁,陈健还做了一些双马的大型犁,可以深耕深翻,便于大规模开垦。
两种犁的定型制作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族人们只是知道陈健在议事厅中在做什么东西,但却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那些木工也都三缄其口。
这些木工每天可以领取一个小陶贝,但每天只能领取一半。
如果在春天之前城邑中的人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会将剩余的一半一次性发出去。
陈健用的简单的连坐法,一旦城邑内的人知道了,那么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所有人那一半的陶贝将被扣除。
随着坊市逐渐采用陶贝作为交换的媒介,陶贝的使用已经被夏城人所熟悉,只要拿着陶贝便可以在坊市换到任何你想换的东西,木工们知道陶贝的好处,连睡觉的时候都尽量不说梦话。
第六十四章 春风(二)
临近年末的时候,各个部族在准备祭祀,因为之前没有历法,这是夏城的第一个新年,所以不需要经历冬至为年再到除夕之夜的变迁,陈健直接规定一年的年末就是十二月末。
夏城的国人得到了各自的福利,陈健从公产中拿出一些货物,再加上野民的进贡,每个部族发了五十枚大陶贝,可以去坊市购买货物。
除了这些,伤残的族人还领到了一些熏肉鱼干,所有人不论大小,都发了三斤面粉。
城外的野民村落也领取到一些陶器、渔网、麻布之类的东西,比起他们每年要上缴的东西不值一提,但还是欢欣鼓舞。
议事会大厅的门口,立起了两块桃符,桃木刻成的木板,上面画着一些在夏城流传关于先祖的神话。
这个时代没有逢蒙以桃木击杀后羿的故事,所以桃木也就没有驱邪除鬼的名声,但部族之前的历法中桃是月份的名字,夏天的桃子让部族的很多人不至于饿死,因此桃木有了另一番意味,象征着明年不会饿肚子。
其余部族也都学着议事会门口的习惯,立起了桃符,孩子们拿着坊市发给的糖葫芦在嘴里咬着,屠宰房在忙着杀一批公羊,外面的大陶盆里煮着浓汤,孩子们围着杀猪宰羊的地方看眼。
一年的末尾,便是新一年的开始,麦子还有几个月就能收获,新抓来的奴隶又能做更多的活,加上不久前的大胜,让夏城沉浸在一种盎然的气氛中。
除了没有鞭炮的闪光和轰鸣,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年的意思。
孩子们听说到年末最后一天会分到糖果和糕点,而且榆钱儿姐姐还说那天会发新衣服,一个个都盼着新年的到来。
大人们没有孩子们那么容易满足,却因为一年前饥寒交迫的对比让他们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温暖的火炕上,人们砸着核桃榛子,吃着松子,随意地闲聊着。
木氏族的木麻正和几个相熟的人谈论着明年一起盖屋子的事,分出去单过木麻算了一下,总觉得担负不起,可是挤在小屋子里确实有些不便。
整个城邑就十几间屋子是空着的,供想办些男女之事的人进去,如今吃的饱了,想这些事的人也就多了,春夏秋还好说,野地里就行,此时寒风凛冽,谁也不能在雪地里弄那些事。
上次他和首领说出去单过,被陈健用四百斤粮食吓了回来,这时候细细盘算了一下,便决定先和这几个相熟的人在春天把房子盖起来。
陈健也同意了私自盖屋子的事,分出来夏城西边的一片土地,盖屋子的人只需要去议事会申请就可以批复一块土地,有人专门回去测量画出位置,只需要一枚陶贝就行。
木麻咬着一颗松子说道:“要我说咱们几个的屋子盖砖的吧,我去问过了,姬夏说只要出得起陶贝,砖窑就可以为咱们烧。”
“不好吧?除了祭堂和学堂是砖的,连议事会大厅都不是砖的,咱们要是盖个砖房……总归不好。”
“哎呀,姬夏都同意了,你怕什么?咱们也不用做饭,还是在部族吃,就是有个屋子和女人……是不是?你说同样的人,一个人只能领着女人去草地,我有屋子,你说女人选谁?”
“那你算过要多少块砖了吗?”
“我哪会算?找红鱼帮我算的,要是盖得小些,算上找城邑的泥水匠,一间屋子也就三个大贝。”
“那可是咱们上次打仗的所有战利品啊。”
“嘿,有了屋子可是一辈子的事,三个大贝很值啊。我前天和我哥出去打猎,弄回来一头狍子,换了两个大贝,你们不知道啊,现在坊市什么都收。你们想想,有个屋子多好?我都两个月没碰女人了。”
“那是啊,前些天去找狸猫帮我们部族盘炕,嘿,人家那小屋真好,狸猫花了一个大贝让木工做了个摇篮,孩子在里面,啧啧,长得真像他,我都不知道我的孩子现在在哪个部族……”
几个人说到孩子,一时间有些语塞,以前只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不重要。
但当自己可以当父亲的时候,这一切似乎就变得重要了,可以没有爹,但要有儿女来延续自己的血脉。
如今部族不少人有了固定的性伴侣,除了一对一的单偶外,也有不少三对三四对四的对偶,因为这些事流过几次血了,他们都知道陈健那边似乎不太支持这种对偶婚的形式,但大约是因为屋子和土地的问题,并没有明令禁止。
几个人愁眉苦脸地琢磨着怎么才能赚到贝的时候,有人跑进来喊道:“还在这坐着呢?快去看看,议事会那边有事,好事,三天就一个小贝的好事。”
木麻抓起一把松子,披上兽皮袍子,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议事会大厅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陈健穿着一件破羊皮袍子,脖子上围着一张白狐狸皮,正举着一块石头大声地和族人们说着什么,风有些大,四周还不时传来擤鼻涕的声音,最后来的几个人便想往里面挤一挤。
“怎么回事?我听说三天就能得一个小陶贝?”
“不止,你看姬夏拿的那块石头了没有?让咱们都磨,磨出来一个合格的就有三块陶贝,十天应该能打磨出来。要是你有耐心烦,还可以去刻木头,那个得的陶贝更多,但是需要的时间长。我琢磨着在年前磨两块石头,去榆钱儿那换点酒喝。”
“刻木头能换多少?”
“八个小贝,可是刻木头可不容易,得刻的合格才行。有人专门检查的,不合格的城邑不收,木头刻的合不合股,那要看运气,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木疖子?要是刻到一半发现不对,那可就完了,凡是要刻木头的,都得跟着木工去学。”
说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挤,石头不多,而且需要的时间不多,都想着趁着冬天没事换些贝。
木麻急忙把松子揣进怀里,想要拨开身边的人往里挤,可是大家都壮实的很,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干着急。
等好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好活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活。
“姬夏,石头呢?”
“没了,刻木头的活也没了,还剩下别的,就是麻烦些。”
“给贝吗?给贝就干。”
陈健笑着拿出一个V字形的木叉,碗口粗细,两侧打着孔洞,这是牛耕的挽具。
“也收牛套,这样的木头打上孔,把树皮剥掉,三个换一个小贝。还有搓麻绳也能换贝,或者去石场采石头,和奴隶不一样,你们是有贝拿的。”
木麻听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活计,这还是城邑第一次有偿劳动,几个小贝虽然换不到太好的东西,可是部族的粮食货物都是由首领分配的,自己平日里饿不着冻不死,但要想换些吃喝或是好玩的东西,还真有些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