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安德海也是个伶俐的主儿,瞧见萧然神情大变,顿时好一阵紧张,急急的道:“怎样,可是有主意了么?”
“恩,差不多吧!”萧然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走,跟我进宫去见懿妃主子!”
听了这句话,安德海久悬的一颗心立刻有一半落了地。他原是跟着咸丰的,后来巴结上了懿妃——那时的叶赫那拉兰儿还只是个贵人,并不受宠,两人拜了干姐弟。但是工于心计的安德海看出了懿妃日后必将得势于宫中,这才一横心把宝押在了她的身上。事实上当年咸丰第一次临幸兰贵人,就是安德海从中做的手脚。
现在懿妃要倒,他当然比懿妃更紧张,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一夜就将泡汤,一时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听萧然这么一说,恨不能跪在地上管他叫一声祖宗。忙不迭的答应着,头前带路。刚要出门,忽然雪瑶急匆匆的来了,叫住萧然。安德海认得雪瑶,也知道她跟萧然的关系不一般,忙见了个礼道:“原来是雪瑶姑娘。”
雪瑶也来不及理他,拉着萧然到了后宅。宝禄也在,两个人脸色都很是焦急。萧然忙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雪瑶道:“我还正要问你呢。听宝禄说,今儿晚上皇上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是不是你什么地方惹恼了他?”
“傻丫头,好好儿的我惹他做什么?放心,这事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小安子来做什么?”宝禄在一旁狐疑的道,“才你们在书房里说话,我隐隐的听着了一嘴,是不是他主子出事了?小三子,她的事儿你可甭管。要真是懿贵妃出了事,那可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呢!原在储秀宫那会儿,她害的人还少么?”
“啊,感情你们是为这个!”萧然一时跟他们俩也说不明白,只好敷衍道:“放心,懿妃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只是这事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不由我不管。不管怎么说,她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害人的机会就是了。”
雪瑶跟宝禄都知道他素来做事谨慎,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言。雪瑶替他整了整暖帽,把缨子捋匀了,道:“你们男人的事,我也出不上什么主意。但宫里自来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可一定要小心才好。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也要替我们两个想想,知道么?”
“你们俩?”萧然还道她一时说错了,打趣道,“你跟宝禄,还是跟雨婷?”
宝禄气得脸一下就红了,大叫道:“放屁,好好儿的作践我做什么?是雪瑶她们娘儿俩!”
???萧然不禁一怔,“娘儿俩?啊!丫头,你,你怀孕了?!”一时又惊又喜,一把将雪瑶揽在怀里,摸着她肚子道:“我的么?我有宝宝了么?”
雪瑶又是好笑,又是害羞,看他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心推开,嘴里啐道:“不是你的,谁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你……小宝子还在呢,也不怕人笑话。”宝禄见他两人亲热,早笑着别过脸去了。
激动了好半天,萧然才算稍稍平静了些。兴奋之余,心里又隐隐有些后怕。跟三个老婆同房的时候,他一般都是采取措施的,但这法子毕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险。想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是你怀了宝宝,要是换了雨婷或是宁馨,那可就麻烦了。”
雪瑶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说呢。两位姐姐在宫里,总归不是回事。好歹你想个法子,趁早儿的把她们俩也接出来才是正格的。到时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那该有多好?”
“是啊,是得想想办法了。看来不管怎样,这条路都必须得走下去……”萧然象在对她,又象在对自己说。怔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雪瑶,宝禄,你们两个在宫里的时候,可听说过懿妃抽大烟么?”
“大烟?”雪瑶跟宝禄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宝禄迟疑着道:“听说打先帝那会儿就专门下了旨,皇宫里不论是谁,都不能沾这个东西的。据说从前有个妃子就是抽大烟抽死的,以前的时候主子们有个头痛牙痛什么的,太医院偶尔也会弄点烟膏子来顶一顶。自从发生了这件事,连太医们都不敢再用了,更别说懿妃,哪有胆子碰这个?”
雪瑶低头想了一会,道:“不是这样。我原来在坤宁宫的时候,曾经听皇后说起过,懿妃的确是有这个嗜好的。只是偷偷的藏起来吸,有一次让皇后撞见了,还好一顿斥责呢。也是皇后心软,怕闹出什么乱子来,就没敢张扬。不过现在她是不是已经戒了,这可就难说了。”
“原来如此!”萧然大喜过望,这真是瞌睡来个枕头,想啥来啥。在他的印象里,慈禧晚年的时候的确是抽大烟的,但是这烟枪是打什么时候操起来的,他可就说不好了。现在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儿,那么改吸海洛因,那也就容易得紧了!
当即跟两人交代了几句,跑到罗尔托那里又取了一小包白粉,到前厅来找安德海。小安子早等得急了,拉着萧然,出了杨柳巷奔行宫而来。这时已经是亥时前后了,行宫里照规矩是***长明的,但主子卧房里早该熄灯了。过了烟波殿,穿回廊来到芫甠阁,老远就瞧见懿妃的房里还亮着灯。萧然暗暗好笑:夜不能寐呀!你说这娘们也真是,放着好好的太后不当,非要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不是自个找别呢么?
安德海拉着萧然放慢脚步,走到卧房外,先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等了一小会儿,才道:“主子,小三子带来了。”
“恩,让他进来吧。”声音柔弱而沙哑,完全不似往常那般趾高气昂的模样。萧然挑开门帘子,先请了个双腿安,才敢抬起头来。这一看,倒着实吃了一惊。只见懿妃原本一张妩媚的脸蛋儿微微泛青,犹自挂着点点泪痕,两个眼圈红红的,肿得跟桃子似的。平日里最钟爱的一头秀发也蓬乱不堪,看上去足足憔悴了十来岁。
都说漂亮女人哭起来是雨打梨花,看来今儿这雨,八成还夹着冰雹。
“主子,事已至此,伤心也是无益,咱们好歹先想个法子,劝皇上收回成命才是正格。倘若哭坏了身子,没得倒叫旁人看了笑话不是?”
很多的时候感动一个人,只那么一两句贴心窝子的话就已足够。打下午咸丰下旨之后,再没人来过这芫甠阁,祺嫔,婉嫔,荣贵人,这一帮子后妃平日对懿妃只恨巴结不上,现在却唯恐避得不够快,躲得不够远。懿妃向来骄纵,头一回体会这样的滋味儿,心情可想而知。现在听了萧然这么简单的却暖透人心的话,一时感慨万千,竟怔怔的落下泪来。
萧然趁机走上前去,拿过搁在小几上的手绢儿,替她轻轻拭了眼泪,柔声道:“别哭,天塌下来,小三子也要替主子你撑一撑。再说了,大活人的还能让……让那个憋死了不成?”
懿妃给他逗的扑哧一笑,道:“你这张油嘴,还有心思贫。我这心里都恨不得死了的干净呢!”
萧然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也是懿妃最看上他的一点。许是平日里看太监们低声下气的窝囊惯了,对这个有些贫嘴、有些心计、骨子里又有股子桀骜的俊俏小太监,她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欣赏。原本心里方寸大乱,一看到萧然,不知怎么就有了种莫名的踏实,仿佛有他在,自己倒像有了依靠一样。当下伸手轻轻握住萧然的手掌,将头靠在他胳膊上。这一刻全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十足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妇人。
可惜萧然现在根本没心思跟她亲热,沉吟了一下,道:“这事来的是突然了点。主子,你心里可想好了什么对策?”
懿妃犹豫了一下,但这事毕竟关系重大,也就不再瞒他,道:“现在行宫里面,跟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皇后跟丽妃了。我跟丽妃素来不和,巴不得看我的笑话;至于皇后,有那一帮妃嫔怂恿,只怕就没了主意。我琢磨着现在也就六爷能帮得上忙,可惜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的又来不了。不过我已经备了书信,打算明儿个一早派人给他送去呢。”
萧然连忙摇了摇头,道:“千万不可!这次皇上生这么大的气,由头就是六王爷的折子。这个时候再叫他出面,那不是火上浇油么?我看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还得着落在皇后跟丽妃的身上。另外,大阿哥是个关键,主子怎么一时竟把这碴儿给忘了?”
“这……”懿妃寻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丽妃跟皇后,真的能替我出头么?再说淳儿毕竟年幼,只怕是当不起事来。我也不必跟你避讳,这孩子现在倒是跟皇后亲近的多,有些话倘若从他那里走漏出去,倒惹了旁的事端。”
由于懿妃望子成龙心切,对大阿哥一向很是严厉,所以载淳对皇后甚至比亲生额娘还要眷恋。这一点萧然是知道的,当下微笑着道:“主子的这些顾虑,应该不是问题。皇后那边我自然会想办法去说,丽妃那边,主子你不妨暂时委屈一下,降一降身份去给她赔些小话儿。我这边再使人侧面劝一劝,兴许有效。至于大阿哥,你毕竟是他的亲生额娘,若是不让他说话,倒显得咱们欲盖弥彰了。当然,这话也分怎么说,太直白了只怕万岁爷要生气,太含蓄了又显得经了人教唆。这个尺度不如让皇后来拿,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啊,对啊,是这个道理!”懿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你个小三子,这一计巧借东风,亏你怎么想出来的!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呢!”一边说着,一边搂住萧然,使劲儿的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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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详细计较了一番,觉得前后都没什么问题了,懿妃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看看也将近三更天了,萧然道:“时候不早,主子也歇了吧,明儿个可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懿妃心病一去,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扳着萧然肩膀在锦榻上坐下,娇笑道:“着哪门子急?这么晚了,我看你也甭回中宫去了,就在我这里歇着吧。”一边说着,一具软绵绵的身子便靠了过来,吐气如兰,吹在萧然的颈中,几缕发丝扫过脸颊,弄得他半边身子都痒了起来。
瞧瞧懿妃,脸犯红潮,媚眼如丝,萧然自然知道她这是又动了春心了。笑着推辞道:“主子体谅,小三子不瞒您,打下午到现在,还一直饿着肚子呢。好歹先去吃点东西,要不哪有体力为主子效劳呢?”
他说的最后一句,倒叫懿妃会错了意,难得的害起羞来,纤纤玉指在他额角戳了一下,抿着嘴儿嗔道:“大胆小三子,浑没个正行,瞧你这一张油嘴!恩,你这一说,我倒也觉得饿了呢!这样吧,你陪着我一起用膳,有你在我胃口还能好一点。”
原来她也一直没吃东西,当下叫安德海到尚膳监传了晚膳来。她被贬为贵人的事尚膳监当然早听说了,照规矩,不受宠的贵人、秀女吃的是大锅饭,没有开小灶的权力。但毕竟这主儿是小皇子的亲额娘,谁也不敢怠慢,忙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今儿个当值的是个广东厨子,做的一手好粤菜,香淋鱼翅,白灼大虾,色香味俱全。萧然是头一个好吃的家伙,乐得甩开腮帮子一顿猛造,吃的满嘴流油。安德海却没这待遇,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伺候着,馋得直流口水。
用完了膳,安德海瞧出懿妃不打算放萧然回去,识趣的收拾了盘盏,退了下去。临出门的时候瞥了萧然一眼,眼神很是复杂,有嫉妒,有怨恨,似乎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萧然也没心情搭理他,只想着怎么能逃脱这个女流氓的魔爪,眼珠一转,道:“奴才斗胆,宫里边冷冷清清的,委实寂寞的紧。主子平日无聊的时候,可有些什么嗜好来打发打发?”
懿妃神情一黯,半晌才低声道:“你这话要是给旁人听了去,少不得就要拿到敬事房去,不过说得倒真是这么回事。唉,都只说皇宫大内,金瓦玉阶,但凡是没打这里边过过的人,又怎知个中滋味呢!”言罢低眉长叹,不胜伤感。
萧然道:“奴才这阵子常在外头跑,倒寻摸了一个方儿,甭管什么烦心的事儿,一用就好。只是……只是敢跟主子说。”
“哟,这天底下还有你萧然不敢做的事么?”懿妃眨了眨眼睛,忽然道:“你说的……可是大烟?”
“啊?原来主子用过?”萧然装作惊讶的道。
懿妃犹豫了一下才道:“偶尔烦心的时候,偷偷的用一点罢了。现在倒越来越觉得这东西的劲头可没那么足了呢?又不敢贪多。”
“若是这样,奴才上回去京城,倒淘弄了一点好东西呢,主子想不想瞧瞧?”
“废话,还不赶紧的拿出来!”
尽管屋子里没有别人,萧然还是小心的门前门后看了看,这才摸出纸包。懿妃当然不认得海洛因,奇道:“这是什么?难道比那烟膏子还好么?”
“这叫……恩,忘忧散,比鸦片可金贵的多了,即便是有银子怕也没处买去。主子,奴才伺候您用一点可好?”
懿妃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忠心可嘉”的奴才会害自己,当即毫不犹豫的照萧然说的办法,浅浅的吸了一口。萧然生怕她不上瘾,特意加了点分量,懿妃只觉得身子里唰的一下,仿佛一道闪电劈过,顿时抽搐起来,接着便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如潮水一般涌到,刹那间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萧然看她已经陷入了眩晕状态,心里也是通通直跳。一直待了有小半个时辰,看她急促的呼吸总算平静了一些,知道肯定不会闹出人命,这才放下心来。扶她躺在锦榻上,只见她脸颊泛起一抹艳红,原本就妩媚的脸庞更显娇艳欲滴,随着呼吸高耸的胸脯阵阵起伏,说不出的诱人。要不是赶在非常时期,倒真有心趁机办了她。
轻手轻脚的溜出卧房,转过门厅,安德海还在外边候着,见了萧然忙谄媚的道:“萧公公一出马,这事儿可就稳妥了,连我这个做奴才的也替主子放心了呢!”
萧然心情正好,看安德海那点头哈腰的模样,索性笑道:“以前咱们一个在坤宁宫,一个在储秀宫,都是一般的首领太监,只是没什么机会亲近亲近。其实我对安公公也是久仰的很呢!”
安德海连忙道:“哪里哪里,现在你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又升了副总管,咱家只怕高攀不上啊!”
两人很是亲热的聊了半天,萧然觉得有些倦了,便准备告辞。不料安德海忽然进前一步,低声下气的道:“萧公公千万恕罪,小安子斗胆有一请:公公留的那些……那些拓本可还在?我安德海对公公绝不敢有丝毫悖心,求您……求您将那拓本还了我吧?”
恩?萧然眉毛一挑。他当然知道安德海提的是那晚在储秀宫里阴他那一碴儿,凭着安德海的头脑,自然也能猜出是萧然做的手脚。看看左右也没有旁人,萧然一想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也没必要跟他再装糊涂,便道:“既然安公公提起这碴儿,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萧然也就顺嘴说两句。从前你在储秀宫的时候,咱哥儿俩交往的少,总觉得安公公对我是‘青眼有加’,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现在话说开了,还望公公你不要记仇,拓本的事,回头我自会料理了。”
“不敢不敢,萧公公说的哪儿的话!”安德海连忙作揖道,“这一回你帮了主子的大忙,德海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怎么会有旁的念头?你放心,今后只要是公公有事,德海能尽得上力的,一定万死不辞!”
萧然知道他这一句倒是没说假话,拍着他肩膀笑道:“成,有你这一句话,那可什么都齐了。日久见人心,咱哥俩慢慢处。恩,那晚的事情,也是兄弟做的太过分了,在这儿跟安大哥赔个不是。嘿嘿,你要是不解气,就拍我一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