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萧然道:“哎,就这么走了?好像有些话还没说完呢吧?”
曾国藩又是一阵紧张,道:“什么话?”
萧然笑了笑,道:“我帮你做事没问题,那么做完了以后呢?我跟我的家人何去何从,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
“这个……”曾国藩刚站起身,想了想又坐回座位上,道:“老弟,其实今天请你来,我地确是想推心置腹的跟你谈一谈,只是……如果你想听地话,老朽便跟你多说几句。如果说错了什么,还望你不要见怪。”
“你说。”
“我跟老弟,交往也算不断了。自从当初承德一见,我便知老弟你是个难得的奇才,行事不拘一格,每创新意,高屋建瓴,魄力非凡。见识头脑,为伯函所不能及也。然则老弟堪称大器,却不能成大事,有句话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莫不是心狠手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煮豆燃萁,手足相残!而老弟你,最大的弱点便是心不够狠,手段不够毒,牵系太多,也就放不开手脚,太过执着,反成怨念。”
这一番话,简短而有力,萧然心中暗暗叹服,这个曾剃头,眼光的确是够毒,一句“堪称大器,却不能成大事”,简直将自己看的通通透透。轻哼了一声,道:“接着说。”
“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老朽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活到我这个岁数,很多事也都看开了。人这一辈子,只要能让自己开心快活就好。不过箩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同的人,喜好也不同。士者为仕,武者为将,腐儒喜学问,商贾喜钱帛,这都因个人的脾气秉性而不同。总之一句话,穿一双适合自己的鞋,不要磨脚,才好走路,老弟你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曾国藩稍微顿了顿,看萧然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又接着道:“我观老弟,胸怀远志,却不在仕途朝权,指点江山。既然如此,在这个是非之际,何不急流勇退,名利兼收?老弟上有老母,膝下儿女双全,守着一帮子娇妻美妾,出有宝马香车锦衣裘,入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花不完的金山银山,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并且远无俗世纷忧,近无尘嚣吵嚷,恐怕这样的生活,也正是老弟想要的吧?”
萧然眉毛一挑,道:“大帅果然是目光如炬,这么说来,你肯放过我?”
曾国藩哈哈大笑,拍了拍萧然的肩膀,道:“老弟这话就说外道了不是!我是诚心诚意的认你这个兄弟,才跟你说的这番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沉声缓缓说道:“伯函这一生,真正佩服的人没几个。老弟你在我的心里,应该排在第一位。伯函一生戎马,沙场征伐,自问能保江山社稷,辅佐朝纲,却终是杀戮太重,遍地战火,而不能令百姓安身立命,富足安康。萧老弟,你虽年少,却兴工利农,促商业,办教育,一个天字号同然堂,工业,矿山,冶炼,纺织……上可强国,下可富民,因为你,让那么多的百姓过上了安生日子,仅凭这一点,我曾国藩打心里头佩服。就算我再打上十年、一百年的仗,真正让黎民苍生过上好日子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说到这里,曾国藩霍然转身,道:“老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萧然道:“你说。”
“此间事了,抽身而退,可以么?仕途险恶,权势的背后,莫不伴随着勾心斗角,你死我活。老弟,你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只要你肯答应,我曾国藩甚至可以发誓,保你从此一生无忧,快快乐乐的过你神仙般的日子。你若信我不过,伯函愿与你八拜为交,怎样?”
“啊?!”
这话一说出来,萧然登时愣住了。曾国藩说的话,的确出乎他的意外,但是他完全能感觉的到,这话绝不是敷衍之词,看来这位曾帅,对自己还真的是够可以的,居然肯网开一面!
难得曾剃头也有心软的时候,一瞬间,萧然竟或多或少的有了一点感动。沉吟良久,道:“好。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曾国藩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告辞去了。纳彦紫晴跟马超、花和尚才被放上楼来,紫晴先拉住萧然,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道:“那老东西有没有为难你?”
萧然嘿嘿笑道:“你看像么?我不找他的晦气,就算便宜他了。对了,待会我要进宫去一趟,我猜曾国藩会先把你们三个看起来,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第8卷 混迹后宫 ♀
→第173章 - 翻牌(下)←
茶时分不到,楼下来了两人,都是大内侍卫的打扮,宫。萧然一向是记忆力超人的,又时常在宫里头走动,上等级的侍卫不用说了,差不多的都能认出来,就连各宫门的守门侍卫、蓝翎侍卫也都能混个眼熟。可是这两个人,却是绝对的生面孔,萧然确定从来都没有见过。心不紧一紧:这曾国藩不会是真的做的这么绝,将大内侍卫来了个大换血吧?
乘马车来到神武门,一路上两队清兵荷枪实弹的跟着马车。到了地方一下车,萧然发现守门侍卫也全部都是生面孔,仔细打量了一圈,一个有印象的也没看到。
不过这一次倒没有再搜身,仍旧由那两名侍卫领着进了神武门,径直望养心殿走来。尽管紫禁城里自来都是肃穆威严,但好歹总算能见着几个人影儿,可是这会儿再看,到处都是空荡荡的,除了带刀侍卫,干脆见不到一个太监或宫女的影子。
来到养心殿,殿前侍卫拦住三人。一名侍卫上前低声解释了几句,殿前侍卫扭过头来将萧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太后在西暖阁后院的小书房里头批阅奏章。”两名侍卫称了声谢,拉着萧然进了养心殿,一边走一边说道:“萧公公是明白人,该怎么办咱哥儿俩就不多嘴了。总之,别叫我们兄弟难做。”
萧然笑着道:“当然。我就远远的看两眼,什么事儿都没有。”
一名侍卫哼了一声,道:“刚大人吩咐,说你只能看一眼,怎么着这会儿就变两眼了?涨价了啊?”
另一名侍卫道:“别贫了,规矩点就成。总之萧公公,你敬我,我敬你,明白么?”
萧然连忙应道:“明白,明白得很!”
穿过西暖阁。来到后头的小院。初夏时节,满院子的花开的正艳,紫嫣红,芬芳扑鼻。这里倒是没有侍卫把守,但是也一样看不到太监跟宫女,显得格外的安静而冷清。
沿着碎石小径走到后头,绿柳掩映中的一栋红檐金瓦的房子便是小书房了。天气已经有些许闷热了,所以小书房的窗子是开着的。只笼着淡淡地一层碧纱幔,房间里面基本能瞧的清楚。两名侍卫交换了一下眼色,拉着萧然藏到一丛花架子后面,朝着窗户伸手一指。意思是说,就在这看吧。
萧然心里暗骂不已,但是也不敢出声,只能从花枝间望过去。正对着窗子是一张书案。一个绝色的盛装女子正手持朱笔批阅奏折,不时抬起头思量一会儿。隔着那道淡淡的纱幔,萧然瞧的清楚正是叶赫那拉兰儿,只见她脸上无嗔无喜。表情极为平静,既没有搬出冷宫重新秉政的喜悦,也没有面对这错综复杂的时局那种忧虑烦闷。
在她身后。是一道屏风。旁边侧身站着一名宫女。脸孔给屏风挡住了大半,只能瞧见戴着旗头。微微垂首侍立。看那半截儿背影,依稀应该就是林清儿,但因为看不到脸,又换了发式,萧然有些吃不准。心里登时焦躁起来,那两名侍卫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跟防贼一样,又不敢喊出声来,忽然灵机一动,萧然假装给脚下地花架子绊了一下,随手一推,花枝发出簌簌的一阵响动。
两名侍卫一惊,连忙左右将萧然夹住,一个人还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其实这簌簌的枝条颤动声音也并不大,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耳力却要比常人灵敏地多了。萧然瞪大了眼睛瞧着屋里,果然见那宫女微微的侧过身来,向窗外瞄了一眼。就只这么一转脸儿的瞬间,萧然欢喜的差点跳起来: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林清儿!
林清儿出现在兰儿地身边,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情:第一,兰儿并非真正站到了曾国藩一边,显然是有心帮自己;第二,林清儿现在还留在宫里,说明兰儿应该正在想法子对付曾国藩,以便让林清儿传递情报!
想到这里萧然的心不由得通通乱跳,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什么。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联络林清儿,告诉她接下来地计划,可是那两个侍卫不由分说拖着萧然便走。出了月亮门,才松开手,一名侍卫道:“怎么样萧公公,咱们也该回了吧?”
萧然心里一急,忽然冒出个鬼点子,捂着肚子道:“哎哟不好,肚子痛的厉害,八成是中午吃坏了东西,要出恭!”
侍卫瞧瞧萧然,呲牙咧嘴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郁闷地道:“怎么早不拉晚不拉,偏赶上现在拉?忍忍出了宫再说。”
萧然踮着脚乱跳,道:“这事哪儿有选时候地啊?你们哥俩也忒过分了吧?我靠,再不拉可真憋不住了!”
萧总管地大名无人不晓,两位侍卫多少心里对他有些忌惮。一名侍卫的道:“那就赶紧地找个茅厕!”另一名侍卫道:“这是紫禁城,哪里有茅厕?随便找个花丛草窝的解决一下吧。”
萧然登时作色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说这种话?回头把太后熏到了,你负责?”
对这大内禁宫、巍巍皇城,两名侍卫终是心怀敬畏,给萧然一吓到没了主意,道:“那你说怎么办?”
萧然指着旁边的一间厢房道:“这边是杂事房,我进去拉屎。要不要你们两位近来看着?”
俩侍卫都下意识的一捂鼻子,不耐烦的道:“快去快去!别太久,也别耍花样。”
萧然一阵窃喜,心说曾国藩就算换得了宫里的侍卫,总换不了太监宫女什么的。养心殿的太监我还算熟悉,老天保佑让我碰见一个!
推开杂事房的门,只见里边一个太监正蹲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刷恭桶呢,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德海!萧然忙掩上门,低声道:“靠,小安子,怎么是你!感情这是做兼职来了?”
安德海看清萧然,顿时吃了一惊,道:“我的祖宗哎,你咋来了?!宫里头都是曾剃头的人,让他们撞见你就完了!”
萧然道:“没事,你先别管这些,说说怎么干起这差事来了?”
安德海鼻子一酸,道:“别提了!曾剃头这王八蛋,把宫里的侍卫都换走了,好多太监宫女也都给关了起来。要不是慈禧太后把我当体己人留下,现在指不定给锁哪个小黑屋了。唉,想不到关键的时候,还是懿主子她念着我……”
一句话说出来,都变得眼泪汪汪的了。萧然心说这曾国藩还真是够谨慎,居然做的这么绝。拍拍安德海肩膀,道:“先别哭,很快会好起来的。对了,你跟在慈禧太后身边,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同意搬出冷宫?”
安德海道:“还用说么?你想想,曾剃头手那么黑,要是主子不跟他妥协,这皇宫,这京城,得变成什么样儿啊?”
萧然登时醒悟,想想曾国藩的行事狠辣,不禁有些脊背发凉。稍一沉吟,道:“小安子,主子身边现在有我的人,你知道么?”
“林姑娘?知道知道!”安德海连连点头,道:“当初在承德的时候,我不是就见过她么,知道是你的人。”
“好,那你想办法替我通知林姑娘,让她这么这么办……”
萧然长话短说,刚跟他交待完,外头的侍卫叫道:“我说萧公公,好了没有?”萧然忙答应着就要出去。安德海抓着他袖子哭丧着脸儿道:“祖宗,你可一定快些回来呀,我那白粉可不多了!”
萧然冲他一点头,道:“放心,我什么时候栽过?好生办事,回头有你的好处!”
出了杂事房,跟着两个侍卫仍旧从神武门出了皇宫,回到春秋楼。曾国藩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见面便道:“怎么样,见到了吧?老弟可别忘了你答应的话。”
萧然笑道:“怎么会?全照大帅吩咐。”曾国藩见他脸上全无异色,这才算放心。
此后两天,萧然跟林清儿几个就宿在春秋楼旁边的一座客栈,里里外外都有清兵把守。天空中仍有气球不知疲倦的飞来飞去,萧然每隔三个时辰就跑到春秋楼顶上发个讯号。初时曾国藩跟清兵们都觉得担心,生怕那上面一不小心丢下什么东西来,但瞅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以为意。
纳彦紫晴最惦记的一件事,就是想偷偷潜回萧府去看看,但是萧然怕打草惊蛇,没有同意。第三天,农历六月初九,这一天是咸丰皇帝的生辰,以往这种祭典,只是象征性的走个形式,由礼部去操办一下,但是今天的祭典显然是不同寻常,祭礼的地点竟然从往常的乾清宫搬到了太和殿,按照规矩,这可是皇帝举行登基大典、庆典及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的地方,包括将帅受命出征,也是在太和殿受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