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刘德亮微笑道:“公公放心,那刑慎司里倒颇有几个小亮子的熟人,应该帮的上忙。”
萧然当然知道这家伙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的主,只要是他肯交往的,一定都有些用处。二人匆匆赶到刑慎司,一打听,雪瑶果然是关了井监了。这刑慎司对待犯人不象外边的监狱,一个号子里关那么多人,实际上皇宫里也决不会有那么多犯人,但一旦关了井监的,都是杀头的罪。
刘德亮托人通了话进去,不一会出来一个太监,一般的八品顶戴,原来是个宫中执事(从八品,级别上比首领太监要略低一级)。那人见了刘德亮倒也比较客气,道:“这么晚来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刘德亮当即将经过一说。那人听说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坤宁宫萧首领,神色马上恭敬起来,但随即又为难的道:“这事可真有些麻烦。毕竟是万岁爷亲自下的旨,谁敢不尊?段某位卑权轻,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萧然取出银票塞了过去,道:“这是一点意思,段大哥先收着,回头还会有人再送银子过来。既然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这名宫女是皇后主子最贴心的丫头,主子自然要保她。现在只求段大哥你行个方便,无论如何先免了她的花竿,能办到么?”
二百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段执事叫做段兴年,虽然是太监,但是在十七岁上才净的身,因此生的人高马大。这人性格倒也直率,想了一会,便接了银票道:“不瞒您说,这花竿是雍正爷那会定下的规矩,免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咱兄弟们都是吃这碗饭的,手下留着准,肯定能保那丫头没事。至于这银子,蒙您萧公公一声大哥叫着,段某也不是那爱财的人,本不该要。不过手下那一帮子人……”
萧然摆手道:“这就不必说了,单冲你这一句话,萧然就想教你这个朋友。段大哥,我还有另一句话,出我口,入你耳,不知你想不想听?”
段兴年咳嗽一声,看了刘德亮一眼。刘德亮是个精细人儿,不必明说,自顾退了出去。萧然看看再没有别人,沉吟了一下才道:“段大哥可还有家人?”
段兴年一楞,犹豫着道:“老家里有个老娘,带着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那段大哥在这刑慎司,一年能赚到多少银子?”
仔细瞧瞧他并没有别的意思,段兴年才道:“兄弟官职太低,年俸只有二十七两。加上平日的彩头,总有五六十两吧。”
这话他倒没有搀假。刑慎司顶着名好听,实际却只是管着太监宫女,一般的穷鬼,就算平日克扣,也实在榨不出多少银子。逢年过节的还要给上司、各宫首领、总管什么的上帖子送礼,能剩个五六十两已经算多的了。萧然走近一步,低声道:“那好,回头我差人,再给大哥送来两千两的银票。”
段兴年大吃一惊,两千两,那是多少银子?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啊!连忙摇手道:“这可万万当不得……”
萧然一把拉住他手,道:“还想问大哥一句,这些钱要是直接把那丫头弄出来,不知够不够?”
这话就象一个炸雷,劈的段兴年半天说不出话来。两千两,要是杀人的话那个人都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但要是救人,而且是违了皇命的要犯,这银子拿起来未免烫手。萧然见他犹豫不决,索性接着道:“兄弟在这皇宫里面,没什么指的上的朋友。虽然跟段大哥第一次见面,心里却觉得很是亲近,所以才斗胆有这一说。大哥若是不想做,兄弟也不勉强,这话只当没听过;若是嫌少,只要你说个数,萧然一定奉上!”
对于太监来说,童监吃香,半路进宫的人混起来就很吃力。段兴年十七岁入宫,熬了十六年才做到一个执事,这辈子实是没什么大指望了。而这做太监的无非都是家穷逼的,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人着想。萧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大胆说了这一番话,这也恰恰击中了他的软肋。
想了老半天,终究是受不住这银子的诱惑,再加上救的是皇后的人,天塌了也有皇后撑一撑!想到这里,段兴年猛一咬牙,道:“好!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承兄弟你瞧的起,老段也他妈豁出去了!不过,刑慎司不比别的地儿,,咱们还得想个折才行。”
萧然道:“这话怎么说?”
段兴年道:“刑慎司的犯人,都要登记入册,但凡进的来的都是杀头的罪。若是就这么给放了,牵扯的人可就多了,闹不好半个紫禁城的人都要卷进来,这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萧然知道他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但既然答应了,肯定是有法子,于是点了点头听他下文。
“唯一的办法,想个折从宫外头弄一个活人进来,顶了这丫头的名。这丫头违了皇命是重罪,估摸着最多一两天就要问斩,要是做的快些,应该不会被人发觉。”
“好!偷梁换柱,就是这一计!”萧然一拍大腿,想了一会,忽然道:“这人也不必从外头找了。我再出一千两,你帮我在这宫里打发一个人,如何?”
这话段兴年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不禁张大了嘴巴,上下打量萧然半天。只见那一张俊脸双眉拧起,目露寒光,带出一抹杀气,真叫人心里发毛。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段兴年颇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人若不是手段了得,也断不会爬的这么快,做了宫里最年轻的首领太监!
一念至此,索性发狠道:“一不做,二不休,***,干就干一把大的!兄弟你说吧,想要料理谁?”
萧然一声冷笑,道:“这人是谁,一会再告诉你!现在你先想个法子,让我见那个宫女一面。”
有钱好办事,这是一向的规矩。段兴年揣着那二百多两银子一路散过去,果然把他带到了井监。雪瑶这时正面朝里的躺在一堆乱草上,头发蓬松,衣衫凌乱,全没了往日的神采。萧然连忙扳过她肩膀,轻声道:“雪瑶,我来看你啦!”
雪瑶听了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回过头一看,不正是那个思来想去的小三子么!忍不住一头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萧然一阵心疼,这丫头虽然也会刷些小性儿,但对自己真是实心实意的好。再看那一张俏脸雨打梨花,怎不让人心碎?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丫头乖,先不要哭。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雪瑶听了这话,用力点着头。好容易止住了眼泪,忽然一把推开他,接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骗人!你只记得雨婷那个死丫头,我算什么?你倒是不管我,让我死了的干净!”
萧然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你这个丫头还真是有一套,吃醋也不看看时候。不过这段时间跟着雨婷厮混,倒真是把她冷落了,不免有些愧疚,揽着她肩膀道:“我若是心里没你,巴巴儿的跑这儿来做什么?傻瓜,你要是真记恨我,那就等你出去了,一口气抽我个百八十个大嘴巴,好不好?”
雪瑶扑哧一笑,道:“百八十个大嘴巴,那还不把你抽成猪头了啊?”眼神只是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摇着头道:“别骗我了。但凡你有这心,也不枉了我对你好一场。他们把我抓进来的时候说了,我这是违了皇命,是个死罪。不过你放心,我怎样也不会说那野和尚是你给我的。便是死了,只要你好好儿的,也就值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抚摸着萧然的脸颊,眼泪止不住一串串的滴了下来。
萧然听的心里就象有把手揪着一样,说不出的难受。不过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替雪瑶擦了擦眼泪,低声一字一句的道:“丫头,你听好:你一定不会死,最迟一到两天,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现在你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先告诉我,那个出卖你的贱人是哪一宫的,叫什么名字?”
雪瑶半信半疑的道:“那个人……是寿康宫的,是我的同乡,叫彩凤。”
萧然眼珠子一下就瞪圆了。妈的居然还是同乡!他最恨的就是卖友求荣的东西,这种王八蛋就是生吞活剥了都不解恨。萧然狠狠往墙上捶了一拳,咬着牙的道:“彩凤!**你个妈的,老子的马子你也敢动,今天就让你知道出卖朋友的下场!”
话虽如此,毕竟在大内皇宫里下手不啻于刀尖上跳舞,成与不成,谁的心里都是捏着一把汗。
♂ 第2卷 奉旨监军 ♀
→第017章 - 祸兮福兮?←
简单跟段兴年交代了几句,离了刑慎司。萧然打发走了刘德亮。这小子虽然阴险,一时到也可以利用,随便画了N个大饼,说了几句半截子话,弄得刘德亮心里痒痒的,恨不能直接拜了萧然做师父。
回到坤宁宫,宝禄恰好也取了银票回来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皇后那边灯还亮着,显然还没睡,但萧然没有过去惊动她们。收拾了一件太监服,用布包了系在腰间。好容易熬到四更天,出门径奔寿康宫,来到一个驮龙碑后面,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也不知道从哪里蹭、蹭的蹿出来两条人影,倒把萧然吓了一跳。
只见那两人一高一矮,高个那个臂长肩阔,很是威猛,颈中围着一条手帕,露着两个闪闪发光的眸子,正是段兴年。矮个那个却不认得,段兴年解释道:“这事兄弟一个人做不来,这是我帮手,拜把子兄弟,出了名儿的一身轻功。”
萧然看他虽然矮,却也显的精悍。拿出银票递了过去,道:“这是两千两,回头还有一千,今天之内一定送到。”
段兴年也不细数,接过银票揣在怀里,道:“我信得过你。”转身要去下手,萧然却一把将他拖住,道:“还有一件事:那贱人我要活的,由我亲自来伺候伺候她!”
黑暗中只见他两个眼睛竟隐隐发出蓝光,段兴年也瞧的有些发毛。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侯到有一队巡夜侍卫经过,段兴年拉起手帕遮住脸,对那矮个道:“动手!”两人矮着身子,象狸猫一样轻巧的穿过空地,隐没到宫墙的阴影里。顿了一顿,两个人影一先一后从墙上翻了过去,动作利落之极,没有半点声响。
打康慈皇太后殡天之后,这寿康宫里就只剩下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妃,还有寿庄、寿禧两位公主,她们是道光皇帝的第八、第九两个女儿,现在还没有下嫁。寿康宫平日里十分消停,萧然相信过了今晚也还是一样。
皇宫里其实远没有外面想象的那么平静,死人的事时有发生。后宫嫔妃之间妒忌争宠,勾心斗角;奴才们耳虞我诈,落井投石,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偶尔有个太监宫女的忽然之间失踪,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顶多交由内务府查上个十天半月的,一纸“不知所踪”,一个崭新的冤死鬼就此诞生了。
不过萧然手臂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他的性格很怪,每到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候,身体上明明紧张的不行,头脑却又冷静的出奇。而他这个时候的紧张,倒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更多的却是一种兴奋,一种报复的兴奋!
在上一世,他属于那种谨小慎微的人,胆子也不大,连杀鸡都是一刀剁下去,鸡毛满天飞。不知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关系,重生后的他竟然连性格都变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信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跟你丫死嗑!
过了小半个时辰,宫墙上人影一晃,段兴年他们翻了出来,萧然连忙迎了上去。两人抬着个大布袋,冲萧然微一点头,顺着墙根一路潜行,到了宫后的凝香苑。
这里其实就是个大花园子,秋风一过,百花调残,自然也就很少有人来了。三人解开布袋,抖出一个女子来,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团破布,惊恐万状。萧然问段兴年有刀没有,段兴年摇了摇头,那矮个却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女子见了这个模样,吓的几乎昏过去。
萧然用匕首在她脸上轻轻一划,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说了实话,我就不杀你,明白么?”
女子连连点头,裤裆里忽然冒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你叫彩凤,是不是?”
女子刚一点头,萧然左手拽下她口里破布,右手匕首飞快的刺入她口中一搅。这一下快的出奇,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传来,只发出一声闷哼,直挺挺晕死过去。
段兴年料不到萧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下手这么狠,忙拖住他道:“兄弟,现在还杀不得!”
萧然一字一顿的道:“当然,我不过是割了她的舌头。”抽出匕首,鲜血随之喷出,带出一团黑糊糊的事物,依稀还冒着热气。段兴年看的一凛,防止那女的失血过多而死,连忙拿起布团塞到她嘴里。
萧然将匕首在鞋底拖了拖,还给矮个。三人一直把那女子弄到刑慎司,萧然拿出太监服递给段兴年,自己在外边等候。这段兴年是刑慎司执事,又一溜使了银子,一路无阻。不一会带出一个俊俏的小太监,正是雪瑶。
雪瑶这时如在梦中,只能一路跟着萧然,来到神武门的时候,刚刚好开了宫门。天还黑蒙蒙的,守门侍卫也看不清雪瑶的样貌,接了萧然的腰牌,毕恭毕敬的放两人出去了。
两人马不停蹄,一口气到了美容院。这里过于暴露,萧然可不敢把雪瑶安排在这儿,向雨来取了银子,雇上一乘小轿到了甜水井胡同一带,这才找了家客栈把她安顿下来。
做完了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了。急匆匆赶回坤宁宫,才发现皇后竟然一夜未睡。见了萧然,连忙喝下去其他宫女,问道:“怎么样了?”
萧然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怕是不成啦!一顿花竿没能饶过去,现在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主子要是心疼,快点批了斩才是正格的,那丫头也好有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