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我?我做什么了我?”大半夜的发的哪门子疯?”
“对,我发疯!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在这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站的腿都直了。还骂我!”宝禄越说越气,伸手望长春宫一指,连珠炮似的道:“那主儿是什么人?她的脾气秉性,平日里为人怎样,你不知道么?别人碰了也就罢了,她你也敢沾!她是明摆着在拉拢你,你不知道么?小三子,你裤裆里那玩意。真地就管不住了么?”
“靠,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小安子都告诉你了?”
萧然这才明白宝禄的心思。那是在替他担心,怕他在兰儿的身上惹出什么麻烦来。毕竟兰儿的心机跟手腕儿大伙都见识过,应该说。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萧然笑着拍拍他肩膀,道:“宝子,你放心,我是那不知道分寸的人么?懿妃的心思,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是现在毕竟刚刚结束了一场风波,时局未稳,有很多的事情还要靠她来撑撑台面。所以这个时候,我还不想跟她彻底摊牌。至于她的为人,嘿嘿,有白粉在咱们手上,你还怕她能飞上天不成?”
提起“白粉”这两个字,宝禄明显踏实了不少。但仍有些不放心,道:“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个假太监地身份,咱们总得防着她鱼死网破、狗急跳墙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就突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呢?会不会是……恭王?”
“不,应该不会。”萧然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奕白人,鬼精鬼精的。脖子在我手里头掐着,我没找他的麻烦就已经暗自庆幸了,哪敢再惹出旁地事端?”
“那就奇了,除了他,还会有谁?”
“现在还猜不到。不过不管是谁,他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望钟粹宫走。忽然后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宝公公,宝公公请留步!”
太监的声音
细,不男不女的很是难听,但是听这人的声音,年纪两人站住脚,看那人跑到跟前,手里提着个灯笼,照出一张极精致漂亮的脸蛋儿。
果然是个小太监,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地,大大的眼睛里透出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瞧见萧然,他连忙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道:“原来萧总管也在,见过萧公公。”又冲宝禄道:“宝公公,师傅打发我过来回话,说这阵子天气见热,他那儿正好有老家捎来的一条翡翠细绣纳地席子,铺着又软又凉快,明儿就打发人给您送去。另外前儿送去的忘忧散已经用没了,能不能麻烦您再给淘弄点?”
小太监口齿极为伶俐,虽然跑的有些气喘,但说起话来仍是顺顺溜溜的,萧然不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宝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丢了过去,道:“告诉你师傅,叫他省着点用。这东西贵得很,老子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小太监边笑边答应着,顺手把灯笼交给宝禄,道:“天儿黑,两位公公拿着灯笼也好照个亮。”说着分别给两人鞠了躬,转身小跑着去了。
萧然笑了笑,也是一时顺口道:“这个小家伙挺机灵啊。他是安德海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恩,我也瞧着不错,可惜现在还只是个官房。上回听安德海喊过他一嘴,好像是叫什么……哦,是小李子。”
“哦。……啊?小李子?”
萧然下意识的停住了脚。小李子这三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基本上一提起慈禧太后,捎带着就会想到这个称呼。靠,不会就是那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李莲英吧?刚刚重生的时候,他甚至还想着要偷偷的查一查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大宦官,但是那时位卑权轻,想查也查不到。后来便去了承德行宫,这个念头也就撂下了。现在想起这一茬儿,小李子,又是安德海的徒弟,十有八九不会错!
一旁的宝禄看他神色有异,奇怪的道:“怎么了?那个小李子,你认得他?”
“妈的,岂知是认得!”萧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道:“明儿你去问问清楚,他是不是叫李莲英。如果是的话,想个法子,把他给……”说着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宝禄惊讶道:“干嘛?他还是个孩子,这么做是不是太……”
“孩子?***!等他长大的那一天,指不定有多少人遭殃呢!这件事跟你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明白,照我说的办就对了。”
萧然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宝禄知道事情轻重,当即点了点头。萧然又道:“对了,你给安德海用了白粉?行啊,这事我还忘了告诉你,你却先想在头里了。”
“当然!早用上了,现在这厮瘾头大着呢!”
宝禄不单机灵,而且做事极其谨慎细心。这一点令萧然很是放心。不过一提起这件事,他的脑子里忽然又有那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一次他顿时警觉了起来,重生到现在,几次最关键的时候,都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直觉给了他灵感。这也越发让他相信这种直觉,就象是相信自己身体里原始的本能一样。
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似乎跟白粉有关……“宝禄,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说一遍?什么话?”宝禄一时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原封不动的说一遍,快!”
“我是说……”宝禄想了一下,道:“白粉我早给安德海用上了,现在他的瘾头还挺大的……”
“犯瘾!”萧然猛的抓住了宝禄的胳膊,“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宝子,你平均多长时间给懿妃送一遍白粉?”
“跟以前一样,三天,每次一包,怎,怎么了?”宝禄有些紧张的看着萧然的脸。灯笼里照出的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剑眉微微挑起,眸子里射出两道如刀锋般锋利的目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对了!这就是问题所在!”萧然以拳击掌,低声却一字一顿的道:“每一小包白粉,按照正常的用量,大概可以吸十次。每三天一包,也就是说,平均每天她最少应该吸食三遍!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你可曾见过懿妃犯过瘾头么?”
啊!”宝禄一声低呼,脑门上登时泌出了一层冷汗,得结巴了,“没有,一次也没有!……我还觉得纳闷儿呢,恭王,小安子,他们犯瘾的样子我都瞧见过,唯独就没有见过懿妃!”
“没错!”萧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字一顿的道:“这个女人,知道我用白粉控制她,居然不露声色,假装中了我们的圈套!妈的,险些就着了她的道儿了!”
“你是说,她压根儿就没沾这东西?”
“不!”萧然摆了摆手,肯定的道:“那次给她抽白粉,是我亲眼瞧见的,决计不会弄错!唯一的可能,是她把这毒瘾——戒掉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海洛因的毒性,他俩都是亲眼瞧见过的,德徽,恭王,安德海,甚至包括仅仅是吸食比白粉毒性小得多的鸦片的雨来,犯瘾时候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模样,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在没有专业解毒药物的情况下,要说有人能单纯凭自己的毅力戒断毒瘾,简直是匪夷所思!
半晌,宝禄才吐出一口气来,迟疑着道:“戒掉了?……怎么戒的?这,这可能么?”
别说宝禄不敢相信,就连萧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白粉的威力。已经尝过这滋味儿的几个人,德徽暂且不论,那奕忍的狠角儿,但是在白粉的面前。还不一样被折磨地死去活来、乖乖的就范。可是这个叶赫那拉兰儿,究竟有怎样的本事,居然戒断了鸦片毒瘾?!
太医院的太医用了药?根本不可能。别说海洛因,就连吗啡这东西,太医们也压根儿就没瞧过,哪里开得出方子?
上一次抽白粉。根本就没上瘾?应该不会。尽管有一种说法白粉吸食三次才会上瘾,但那是指后世街头巷尾卖的那些掺了假的水货,纯度太低地缘故。而自己制取的海洛因,纯度起码在80%以上,这样高纯度的白粉吸食一次就足以成瘾。比如德徽就是个例子,若非在他身上做过试验,自己也断不敢有这样十足的把握!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兰儿凭着自己的毅力、忍耐。竟然生生的戒断了毒瘾!
这需要怎样的毅力跟忍耐?这是一个常人可以做到地么?……
“我太小看她了!”萧然缓缓说道,“在我第一给她吸食白粉之后,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后来她朝我要白粉,不过是耍了个花枪,故意给我造成一种她已经上瘾的假象。而我那个时候又恰巧离开承德去了大兴山,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趁着毒瘾还不算深,她居然狠下心,硬是凭着自己的毅力把毒瘾给戒了!***!”
“这,可是。你不是说过,没有人可以……”
“是,我的确说过,海洛因一旦成瘾就很难戒断,毒瘾复发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是‘几乎’,也就是说。很可能会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戒断毒瘾。不巧的是,懿妃看来就是那另外的百分之一了!”深吸了一口气,萧然低声道:“懿妃最初入宫,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秀女,甚至连奴才们都可以欺负她。那种苦难地日子,换上别人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她却能忍辱负重。咬着牙硬是捱了三年。整整三年!宝禄,你想想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有她这份忍耐?这样的一个女人,从一个籍籍无名、人见人欺的秀女,居然能一步步的爬上太后的宝座。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地呢?”
宝禄默然无语。懿妃的坚韧,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多少都知道一点,萧然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叹了口气,萧然喃喃的道:“我早该想到的!但凡是吸了毒的人,怎么会有她那么红润的脸色,怎么会有她那样充沛地精力?兰儿,你行啊,居然不露声色的给我留了一手!”
说到这里,他有些懊丧的狠狠捶了自己脑门一拳。灯笼射出的忽明忽暗地光照在他脸上,瘆瘆的有些怕人。宝禄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迟疑着道:“那,能不能再想个法子,给她下在饭食里,成不成?”
“可能么?太后的饭菜,都要经过多少人的检测,想在这里面下毒,难保不被人发觉。再说了,这一次毒瘾她能戒断,谁敢保证下一次她能不能再戒掉?”
“那怎么办?这白粉,以后就不给她用了么?”
萧然一时没有说话,来来回回的踱了几遍。忽然抬起头,不容置疑的道:“不!你还要继续给她送白粉。而且跟往常一样,三天一包,千万不要间断。她不是
们不知道她已经偷偷的戒了毒么?那我们就假装不知看看,这个女人还能跟我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恩,放心吧!”宝禄答应了一声,但是总归是有些不托底,犹豫着道:“小三子,你说这个慈禧太后,既然都已经发现了咱们的意图,为什么还要装出浑然不觉的样子?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这是瞒天过海!现在皇后跟恭王都站到了我这一边,她自知斗不过我,所以才韬光养晦,暂避锋芒。我猜她一定在暗中积蓄力量,比如荣禄,回銮之后,由一个五品的步军校一跃而成正三品的亲军侍卫统领,还兼着一等侍卫跟步军衙门护军参领的缺。整个京城的御林军中,倒有将近半数要归他节制。这一次各地各衙门开缺补调的官员,也有不少是她一手操办上去的。”
“这样说,她是铁了心要对付你?!”
“不只是我,她想要的,只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的多!”萧然嘿嘿一声冷笑,“不过兰儿,或许是我一时看轻了你,可是你也别把我当猴子耍!起码,我还有最后的一张底牌!一张你永远都猜不到的王牌!”
“底牌?什么底牌?”
萧然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那种令人熟悉的自信。“兰儿,我知道,你是那种天生就不甘为人所左右的人,巧的是我也一样。那么,我们就来斗一斗法吧!看看最终,究竟会鹿死谁手!”
说完了这句话,萧然微微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兰儿曾经说的话:“我们很相像。……我们都是在夹缝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人,都经历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能够走到现在,又能够让我们在这里相遇,你不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么?……”
也许,我们真的是同一种人,在这里相遇,原本就是你我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