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家过河卒
亚纳耶夫挂在脸上的微笑愣住了。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说从八一九政变之后,亚纳耶夫就没有相信过这些人?一直防备着他们?”
对于别人戳穿了秘密,亚纳耶夫显得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释然的解释道,“你还是知道了啊。”
“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就算弗拉基米尔知道了也没有关系,他本来就是来自遥远的未来,对苏联时期的政治斗争也研究的非常透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问题,保守派的目的和手段也就显得大同小异了。只能说亚纳耶夫的远见卓识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时代,所以弗拉基米尔才会对总书记的长远目光感到惊叹。
抛去了这些因素,如果作为同一个时代的人,他未必能比其他人看的长远一些。
亚纳耶夫回答的很坦然,“是的,八一九政变,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由戈尔巴乔夫同志一手提拔上来的,就算一开始因为内忧外患而团结一致,但时间久了内在的矛盾就会集体爆发,尤其是在没有外患的情况下,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注定会有一场激烈的矛盾冲突。如果缓和的话,我下台之后怕你压不住那些元老级别的人物。毕竟论资历,你还排不上位。其实我在五六年前曾经预料过这一幕,虽然一直想避免,但最后还是发生了……如果要在改革和战友之间选一个,我会选择这个国家。”
这么多年过来,最终还是因为利益分道扬镳。
亚纳耶夫眯起了眼睛,这一切是命运安排好的结局。既然他们选择了截然相反的路,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
“既然注定要上路,最后一程就让我亲手送走他们好了。”
“其实我们都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老人了,卢基扬诺夫同志先走,我随后会跟上。”
第九百六十四章 愚人节的玩笑
亚纳耶夫正式踏上了前往黑海福罗斯度假别墅的专机,临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身后恢弘壮丽的宫殿,红色砖墙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莫斯科河依旧安安静静的流淌着,穿梭过这座安静的古老城市。果戈里和普希金的诗性灵魂精华早已在墓园里老去,剩下深埋在坟土里的腐烂棺木和这座红色的宫殿一样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那些暗流涌动的叛徒们将贪婪的魔爪伸向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王座,企图把指引老旧战舰前进的船长从指挥室里拉出来,把旗帜改换成他们自己的颜色。
总书记就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冷眼看着他们一举一动。
接下来他已经不需要去考虑其他的问题,剧本已经安排好,台上的人只要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剧本往下编排。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形形色色的政客官僚们一步一步往下走,他们看不见脚底的深渊,每一方的势力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车队离开了克里姆林宫前往机场,接下来他会直接飞往福罗斯别墅度假,很多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亚纳耶夫不选择克里米亚的奥伦达别墅,而是选择逮捕过戈尔巴乔夫的福罗斯别墅?
因为每一位苏联领导人都有选择度假别墅的喜好,只有亚纳耶夫命令禁止任何人提出修建别墅的要求,也不准任何高层领导人动用国家经费去打造这种华而不实的工程。
福罗斯别墅在亚纳耶夫眼中不是休闲的度假胜地,而是耻辱。
1996年到1997年之间,当时苏联有两大建筑工地:一是在切尔诺贝利修了一个盖住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第四反应堆的石棺,另外一个就是在克里米亚萨雷奇海角附近给苏共中央总书记修建了福罗斯别墅。无论是苏联领导人,还是西方国家的领袖,此前都没有这样档次的别墅,只有齐奥塞斯库建的别墅比这个豪华。
戈尔巴乔夫下台之后,亚纳耶夫就时刻让自己牢记着,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总书记是人民的公仆,没有资格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飞机最终的目的地是别尔别克军用机场,距离度假别墅最近的机场,已经有一支克格勃领导人保卫局的车队在那里等候,将总书记接到戒备森严的别墅之中。
真正的赢家却躲在总统专机里,静静的看着一份财经杂志。总统保卫局负责人格涅拉洛夫坐在亚纳耶夫身边,眼神一刻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这是他第一次与亚纳耶夫主席的面对面接触,可能是之前的上级普列汉诺夫的缘故,他对保卫局领导人局长并没有列入心腹的范畴,而只是单纯的将安保工作交与他负责。这就导致格涅拉洛夫面临尴尬的局面,在众人眼中他是最有可能知道主席所有秘密的人,但实际上弗拉基米尔才是他的真正心腹,掌握了克里姆林宫绝大多数秘密的人。
“格涅拉洛夫同志。”
亚纳耶夫的叫声把他从座位上惊起,警觉的望着四周围,不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下,向总书记道歉,“对不起,总书记,这几天神经太紧张了。”
“格涅拉洛夫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这几天克里姆林宫事情很多,你还要多加担待。”
怕自己的举动引起对方的多疑,格涅拉洛夫还多此一举的解释,“是因为最近总书记的安排方面有所变动,我必须要考虑到所有的情况,所以……才会导致如此的紧张。”
亚纳耶夫笑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心里却是看着对方的滑稽表演的嘲讽,看来自己故意泄露出去的风把保守派吓得足够心惊胆战了,否则格涅拉洛夫同志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对于他来讲还有什么比面对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且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的人更可怕的家伙呢。
听到克里姆林宫事多的时候,格涅拉洛夫表情明显变了样子,他有些不自然的看着亚纳耶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知道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魔鬼,已经算计到了第几步?是不是连自己获得情报的消息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他甚至一度的怀疑自己手中拿到的情报是假的,亚纳耶夫还有其他的秘密隐藏着,没有让他知道。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就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隐约推向什么看不见的深渊。他很相信面前表情平和的总书记,就是幕后操纵一切的力量。
“对了,格涅拉洛夫同志,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一下,你有没有感觉到莫斯科内部有一些同志正在试图进行某些大策划?”
格涅拉洛夫不小心碰倒了桌边的杯子,里面装的水撒了一地。他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亚纳耶夫,手甚至下意识往腰部蹭了蹭,准备做出掏枪的动作。
不是掏枪冒险刺杀主席,而是把枪膛里的子弹留给自己。如果主席已经知道他是身边的叛徒,那么在他掏出枪之前,就会被周围的安保人员射成筛子。
格涅拉洛夫嗅到了危险的信号,面前这个男人,不,确切来讲更像是一个恶魔,看穿了一切的怪物。
“你怎么了?”
亚纳耶夫也注意到了他不安分的异样,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难道你也知道莫斯科内部有一股秘密的势力存在?”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格涅拉洛夫连忙把手放下来,他刚刚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决了亚纳耶夫的说法,“不,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只是对亚纳耶夫总书记的话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敢背着您搞小动作?”
亚纳耶夫解释道,“政治局的野心家们,还有被我一手压制住的人,很多,我想这些人正在秘密结盟。如果我是他们的话,就会等到前往福罗斯别墅的时候动手,开一场紧急会议,统一政治局同志们的口径。并且告诉他们如果不团结起来反对亚纳耶夫的话,他们就会被消灭。我想这些人为了保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一起,站出来反对我。当年的贝利亚落网,赫鲁晓夫被强制性的退休,不都是采取同样的手段么?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创新,就不能用新颖一点的手段?为什么每次都是等到掌权人离开了克里姆林宫才动手。”
听完了对方的抱怨,格涅拉洛夫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总书记,他觉得他话中所指,指向了卢基扬诺夫,还有他的行动。
“嗯……”
“我在总统的专机上,现在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可惜了,现在如果没动手的话,以后他们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
听完亚纳耶夫说这段话,格涅拉洛夫暗松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在冷笑。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设局早就被人看破了,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事实上却有另一群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格涅拉洛夫有些暗自抱怨自己的多疑。亚纳耶夫不会发现他跟卢基扬诺夫之间的秘密,一旦把弗拉基米尔搞定,逼退了亚纳耶夫之后,他们就会把帕夫洛夫推上主席的位置。跟1991年的戏码如出一撤。
格涅拉洛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和普列汉诺夫一模一样的错误,估计形势的时候过于乐观,没有意料到背后站着的人。
不过接下来亚纳耶夫自顾自说的话,却让领导人保卫局的局长再也笑不出来了。
“唉,所有人都在以为自己操控着全局……却不知道背后还有更大的局在等待着这些人。会关进喀山疯人院的家伙,是他们而不是我。”
“你说是吧?格涅拉洛夫同志?”
第九百六十五章 总书记,你被逮捕了
切科马列夫设计师认为福罗斯别墅是他所有创作的巅峰之作,最完美的领导人别墅。
亚纳耶夫却觉得这是一幢监狱,比克里姆林宫还要糟糕的监狱。
整个福罗斯别墅区域由精良的警卫严格把守。这里的警卫不仅包括克格勃第九局人员,而且还包括边防军的部队,他们同时在陆地和海上执勤。萨雷奇海角地区边防部队,这支队伍在建造福罗斯别墅以后得到了很大加强。别墅以外的区域被定为军事控制区。别尔别克军用机场是距离福罗斯别墅最近的机场,这个机场的基础设施在不断的扩大,为领导人的飞机修建了专门的停机坪。
以整个克里米亚沿岸最南端的福罗斯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军事保卫群。
“当时福罗斯别墅的建设进展很快。光是奋战在广阔建筑工地上的建筑工程兵有两千多人,其中包括克格勃内部的建筑队伍。很多建筑材料都是直接用运输机从国外运来的。大理石是从意大利采购的,卫生洁具是德国的产品。前任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密切关注着工程的进度,他的赖莎夫人则经常来福罗斯别墅建筑工地现场视察,多次强迫将已经建好的部分区域推倒重建,根本不管由此而产生的费用消耗。建筑方案不停地增添新的花钱项目,季电影院、人工石洞、冬季花园、从主楼通向大海的升降梯等等。当时内部就有声音在说,福罗斯别墅和切尔诺贝利的石棺是苏维埃当时的两大建筑,其实不能怪人民背叛了苏维埃,实际上苏共领导人的骄奢淫逸也是‘功不可没’。可能勃列日涅夫同志也没有想到自己继承了斯大林,并且一手强化的官僚体制会成为最后一根压倒了骆驼的稻草。”
亚纳耶夫一边解释着,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他来度假别墅的日子很少,自从上任到现在只来过这片海滩两次,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昏暗的总书记办公室里忙于工作,忙于勾心斗角,很少踏出过那片红色的砖墙。
“四月不是度假的好季节,福罗斯一年四季都在刮风,只有七八月份的时候才是稍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