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在会议桌的两侧，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其中有穿着军装的红军将领，也有穿着便装的最高苏维埃、人民委员会和共产国际的领袖。所有的人都这会儿全都是一脸掩不住的笑意，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不过斯大林既然一副快要笑出来的模样，想必是有好事情发生了，大家只管跟着笑就是了。
看到同志们的面部表情都跟党中央保持一致，斯大林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同志们，报告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中国革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根据共产国际驻中共总顾问米夫同志的报告，中国国民党正在酝酿一次对中共的全面军事进攻！其规模将会是空前庞大的，依靠中共目前所拥有的军事力量，很可能无法度过难关。”
斯大林语调轻快，几乎都要笑起来的模样儿，说得却是这样一个兄弟党马上要遭逢大难的消息。底下的苏共大员们闻言都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斯大林同志是这个喜气洋洋的表情，估计总归不是坏事儿吧？于是大家也跟着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过了片刻，掌声渐渐稀落下来，斯大林冲着与会人员微笑着点点头：“同志们，中国革命的情况确实很危急，中国反动派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曾经打败过强大的日本帝国主义。而中国共产党所拥有的武装相对弱小，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已经通过米夫同志向共产国际提出求援。对此，同志们有什么看法吗？”
斯大林这副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表情让“同志们”都有些犯糊涂，一时间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自然也没有人敢随便站出来发言！万一说错了话，惹恼了斯大林可是会倒大霉的。
最后还是有些不知好歹，开始和斯大林唱反调的共产国际负责人布哈林慢慢站了起来：“斯大林同志，虽然中国共产党在蒙古问题上……没有把握住立场，犯了一些错误，不过他们毕竟是共产国际的成员党。现在他们遇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您是不是能同意中共的请求，向他们提供一些枪支弹药呢？”
斯大林冷冷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布哈林，口气微微放沉：“我们当然要帮助兄弟党反对敌人的进攻了！特别是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关系到苏维埃祖国后院安宁的重要邻国。如果中国完全落入中国帝国主义的手中，那世界资本主义对苏联的包围网也就最后形成了！到时候我们苏联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
现在底下的苏共大员们越听越糊涂了。好像中国的国民党消灭共产党不是一件好事情，那斯大林为什么要笑吟吟的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呢？莫非是在考验大家……想到这里，众人的脑门上汗珠子就不可遏制的生成了。
底下的人一时都想歪了，就忘了接话。眼看有些冷场，斯大林的脸瞧着就沉了下来。这时反应一向有点慢的伏罗希洛夫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站起来身，满脸堆笑地看着斯大林：“斯大林同志！即将爆发的中国内战将会极大地改善苏维埃祖国的周边安全环境，我们的另一个潜在的威胁日本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到时候中国内战很有可能演变为一场中共、中国国民党、日本之间的三方混战，而我们苏联就获得了一个难得地发展良机，在您的英明领导之下，苏联一定能趁着这个机会崛起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工业化国家。”
伏罗希洛夫还正是能说会道，比布哈林乖巧多了。斯大林脸上的神色已经松了下来。他盼着这个日子可是盼了好久哇！眼下终于给盼到了。当下就笑吟吟地道：“伏罗希洛夫同志说的不错，我们的策略就是促使中国内战向中日间的决战转化，我们在东方所有的工作都要围绕着这个目的展开。”
会议室里面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一旦摸清了斯大林的意图，苏共中央的领导人们还是很会出谋划策的。
“斯大林同志，现在中国的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强弱悬殊，为了避免中国共产党在关键时刻向国民党低头，我们应该大力援助中共。我建议可以将我们储存的步枪二十万支，再配上子弹火速运往中国武装中共。”这是副国防人民委员图哈切夫斯基的建议。
莫斯科市委书记，曾经参与过日苏间秘密外交的莫洛托夫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向日本方面派出特使，向他们明确表示苏联愿意在战时向日本提供石油和钢铁，并且承认他们对满洲的军事占领。”
就连素有“亲切的祖父”之称苏联最高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加里宁也神采奕奕，大声开口：“在中共完成战争准备之前，我们应该建议中共在同国民党的谈判中采取缓和的姿态，比如同意国民党将少量补给运进被围困的太原城，以推迟战争的爆发。”
斯大林听得兴奋，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烟斗，在会议室里走了几步：“命令国防人民委员部尽快将足以武装四十万军队的枪支弹药运去中国，价格嘛……好商量，总之要先把武器给他们。此外责成外交人民委员部派出特使去日本，和他们再签署一份秘密条约，主要是针对中国的，要解除日本人的后顾之忧，只要他们肯动手，我们的后方就安定了！”
……
哈尔滨，大帅府。
晨风当中，三人默默对视。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照在戎装笔挺的张学良张少帅的身上，仿佛在他身体四周镀上了一层金箔。
他突然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我这个偏居一隅的二世祖，眼下又变得吃香起来了。国民党拼命拉拢我，中共也把我当个宝……两位老师，你们怎么看呢？我到底应该站在谁一边？”
“总司令！”站在张学良右手边的东北军辽宁省保安司令熙洽中将啪的一个立正，一脸激愤地回答道：“您继承的是老帅留下来的基业，咱们东北四个省的富庶地盘，四十余万精锐善战之军，怎么能够按兵束甲向国民党称臣呢！咱们要是这样干，日后史书上还不把您和刘琮、孟昶这样的昏君相提并论？难道我们东北军也要四十万人齐卸甲，并无一人是男儿吗！”
张学良瞥了熙洽一眼，还是摇了摇脑袋：“蒋介石许诺把北京、直隶、察哈尔三地给我们东北军，以后也只是名义上尊奉武汉而已。他的话……应该不是虚的吧？”
这话儿说的就没有什么底气，只怕张学良自己也不相信。熙洽冷笑两声：“总司令，这不是蒋介石守不守信用的问题！而是实力对比的问题。现在咱们和国民党、共产党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三国时期的孙权、曹操和刘备。眼下曹操马上就要兵发赤壁灭刘备了，如果咱们这个孙吴不去帮助刘备抗曹，反而要和曹操一起灭刘备，这将来还能有三分天下吗！还能有咱们的活路吗！”说到这里，熙洽竟然泪流满面，就差捶胸顿足了。
张学良沉默不语，对目前的形势他也非常清楚，国民党和共产党在争夺未来中国的统治权，而东北军则是可能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重要砝码！而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的主要原因恰恰就是“可能”二字。共产党就算有了四十万东北军的助阵，最后也未必能战胜国民党。到那时，东北军只怕是要被国民党秋后算账了……
“总司令，我看中共的周先生对咱们是有诚意的。”熙洽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和中共过去的误会不就是为了地盘吗？现在他们肯把天津和直隶东部都还给咱们……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
张学良忽然想起了一直以来对东北虎视眈眈的日本，他突兀地问道：“日本人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吗？”
熙洽稍微想了想，语气平静地答道：“这段时间小日本国内正遭遇到大萧条，经济困难的很，连买点米面都要凭配给卡，哪儿还有余力对外扩张？听说这两天正张罗着要削减军费呢。驻扎在关东州的第二师团这段时间也已经恢复了平时编制，大约也就万把人，整体窝在军营里面，连训练都荒废了不少，看起来是打不了仗了。”
“哦！”张学良一笑，又回过头看着郭松龄：“老师，您怎么看？”
郭松龄也淡淡地道：“日本人那里的确是安静了不少，这段时间连各地浪人开拓团都不怎么闹事儿了。不过……也不能就此以为他们放弃了对咱们东北的野心，说不定他们是在麻痹咱们呢。”
张学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问：“那老师对眼下马上就要爆发的国共内战有什么看法？我们是应该站在谁一边呢？”
郭松龄凝视着张学良，半晌之后还是摇摇头：“汉卿，不管怎么说，打内战总是祸国殃民的……而且眼下国共之间，无论是国民党胜利还是共产党胜利，对咱们来说，都是不利的。最好的结果还是让国共之间继续对峙下去，所以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武装调停！咱们也学王君皓，来调停国共之间的矛盾。”
“这个法子好！”张学良点点头，刚要继续往下说，一旁的熙洽突然插了一句嘴：“那咱们的军队要不要入关呢？”
张学良回头一笑：“当然要派兵入关了，要不然咱们空口说白话谁听啊？熙洽老师，你去和中共的周先生说，地盘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不过是不希望看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国家再起战火而已。如果他们同意这个看法，等到下个月我就带二十万兵入关调停国共矛盾，顺便也调停一下山东之战。如果中共不答应，那此事就作罢，我们东北军就在关外猫着，怎么样都不会再入关了！”
……
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蒋介石静静地看着一份电报，办公室里，几个心腹都看着老蒋的脸色。这份电报是蒋介石派到东北去的何成浚亲发过来的密电，是由蒋介石的侍卫长拿着密码本子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东北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在蒋介石的反共阴谋里面，东北军可是关键环节，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蒋介石将电报看完，神色冰冷。啪的一声将电报纸甩在了办公桌上面：“哼！这个张汉卿拿了我们这么多东西，现在居然要来武装调停！想要不费一枪一弹白白把半个直隶吞下去，真是可恶之极！”
刚刚从天津返回的杨永泰忙拿起电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脸色也渐渐铁青起来。这回的反共阴谋一多半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以晋军消耗中共，联络奉军、青年军三面夹击，这些都是他给老蒋出的主意。万没想到，事到临头，张学良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介公……这个张学良咱们还是要继续拉拢，现在他只是说要‘武装调停’并没有站到中共一头去。”
蒋介石冷冷一笑：“这些反动军阀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根本就不想我们统一中国。我们对这些人也不能总是拉拢……也得要有人出来扮演黑脸，给他点苦头吃吃。”
“介公的意思是……”
蒋介石哼了一声：“对付张学良那里用得着我出手？你去给罗辅文打电话，请他过来一下。”
第0499章 国共内战（四）
“辅文，辅文弟，你想到办法了吗？”蒋介石一团春风似的笑脸儿凑了过来，关切地问。罗耀国这时才发现自己端着的茶盏微微有点倾斜，茶水都撒到了自己的军服上面，已经不知道走神多久了。
今天他被杨永泰一个电话请到蒋介石的办公室里，本来以为是要说新式坦克的事情。罗耀国自叶县返回武汉之后就想向蒋介石汇报10吨级坦克项目最终定型的问题，只不过老蒋这两天忙得团团转，一点功夫都没有。直到一个小时之前……可是蒋介石对这个问题只是寥寥几句：“辅文弟，飞机坦克军舰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咱们国民党的军工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你的才干我们谁不知道？”然后老蒋话锋一转：“辅文弟呀，这个张学良要来武装调停我们和共产党的矛盾，你可知道了？这个张学良收了我们那么多飞机大炮，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不向着我们，实在是太可恶了！不能这样放过他，要给他一个教训！我知道军事情报局对东北军下了很深的功夫，所以你一定有办法给张学良一点苦头吃吃的吧？”
接下来，蒋介石就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名义，要罗耀国想办法对付张学良。这事儿吧……还真不好推辞。他和老蒋的工作不就是替国民党打天下吗？现在蒋介石没日没夜谋划着对付共产党的大事儿，罗耀国则一直袖手旁观，也不知道搭把手。这个共产党你不去对付，张学良总该能对付一下了吧？张学良可没有什么厉害的后台，对付一下也不会招惹多大麻烦的。
说真的，要对付张学良，实在是太容易了！办法多的都不知道该用那个好了，罗耀国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蒋介石笑吟吟地看着罗耀国：“辅文弟，这个9.18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咱们军事情报局潜伏在东北军中的情报人员的代号？”
“我我我，我说出来了？”
罗耀国顿时就是一身白毛汗，心虚的四下看看，就看见办公室里面只有他、老蒋、杨永泰三位。杨永泰这会儿正装模作样摇着折扇，一副风轻云淡的名士派头，好像压根就不关心罗耀国和蒋介石说些什么。
“介公，这一次中共已经同意咱们运输一批粮食补给进太原了。”罗耀国微微一笑，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张学良又肯调停，说不定战争能够……推迟一段时间。”
蒋介石笑眯眯地摇摇头，摆了摆手：“我们和共产党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在不久之前停止了包头重工业基地的所有工程项目，而且还从国际市场上采购了一批粮食……另有一笔数目不明的资金用于向苏联采购军火，据说有二十万支步枪！还有大量的子弹。这些情报可都是军事情报局送上来的。”
罗耀国瞥了一眼蒋介石，腹诽道：“这个老蒋看起来是巴不得开打，听到中共得到苏联的武器弹药居然高兴成这样子。看起来有些事情还是挑明了说吧。”
“介公，要对付张学良办法自然是有很多。”罗耀国微微摇头：“就不知道介公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是不是要推翻张学良在东北的统治？”
蒋介石闻言一愣，在看罗耀国在那里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好像真是神通广大，一句话张学良就得下野回家抱孩子一般。
罗耀国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眯眯地对着蒋介石道：“眼下要推翻张学良的人可不是我们而是日本人！张学良倚为心腹大将的那个爱新觉罗·熙洽就是帮日本人做事的，还有那个前年除掉张宗昌的金溥信也和日本人有一腿。哦，据我们所知，还有热河的汤玉麟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嫌疑……估计等东北军主力一入关，张学良的基业随时都有可能丢掉。”
咣当一声，原来是杨永泰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自己坐的椅子。
杨永泰脸色大变，手中一把折扇指着罗耀国：“真真真真有此事！罗辅文，你不会是在吓唬我们吧？”
罗耀国也不理他，又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日本人对满洲素有野心，这个是路人皆知的，不过原先摄于山东之战的败局稍有些收敛罢了。只是……在先总理故去后他们的野心又起来了。特别是咱们和中共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关头，日本人自然是不会再放弃这最后的机会了。您二位看着吧，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东北的局面保管大坏！”
蒋介石却仍然稳稳坐着，不动声色：“哼哼，日本人已经被我们打败过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等到我们消灭共产党，再出兵把他们赶出去就是！”
罗耀国一笑，怎么看怎么有点嘲讽的味道：“……委座，您就这么惦记着要灭共产党？就没有想过共产党的几十万大军，对保卫国家，抗击日寇也是很有用的？把他们赶到西北大山里面去了，直隶京津归了咱……到时候咱们东面要和日本打，西面又要和中共打……怎么看都像是明末的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