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洪尘皱起眉头，“那神女什么来历你可知晓？”
敖广苦笑一声，道：“大帝莫急，小龙还没有说完呢。那神女如此言语之后，我与神农的反应便和大帝一般无二，那时候我十分生气本想发火，不过神农作为受害者却是比我还要冷静许多。他跪在神女面前，哀求其出手相救，神女见他诚恳，便说：将来若有人能执掌六道轮回盘，或可一救。”
听到这里，洪尘腾地站起身来。
这话说的，差点指名道姓地念他的身份证号码了。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敖广目光明亮地看着洪尘：“大帝如今已是地府至高，而且似乎曾经召唤过六道轮回盘？”
“不错！”说着，洪尘身后立刻浮出六个悠然盘旋的黑洞。
敖广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许是当年也为精卫之事操劳许久，因此他竟然也激动地红了眼眶：“怪我！怪我！之前剑道大帝召唤轮回盘，我心中便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那可怜的精卫，我实在是对不起神农兄啊！”
且不论他此时的神情究竟是真情实感的外在流露，还是在洪尘面前的刻意演戏，总之洪尘自己看下来心中还是满意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敖广和神农的兄弟情分的时候。
“精卫何在？”
“大帝，那日神女说完之后，我与神农心中便是有了念想，于是我们决定放任精卫填海，等待着一位能够执掌六道轮回盘的人出现……”
洪尘此时又不禁想到自己其实早就和地皇神农前辈有过好几次会面，但对方却一直没有提出这件事。
身为父亲的神农当然不会忘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女儿，只不过他和其他人皇一起待在火云洞中，对洪荒中发生的事情自然知之不详，而且看神农前辈每一次出现都是一副老农模样，想来他在火云洞里也从未忘记给人族培育新的粮种，养育新的草药等等……
这才是人族真正的人皇啊！
“精卫填海，不止是在东海一处，她时常飞跃海洋，及至今日，四海之中皆有她的踪迹，大帝只需探查一番，想来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洪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刹那间，混元金仙的神念以金鳌岛为核心快速向外蔓延，不多时便覆盖了洪荒四海。
此刻，因为洪尘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神念气息，所以无数生灵感知之后只觉一股凌厉锋芒当头笼罩，好似下一刻就要生机灭绝，真灵不存，不由得瑟瑟发抖。
洪尘此时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他只顾着寻找精卫。
很快，他的意识便集中到了南海某地。
一只巴掌大小，浑身灰扑扑，毛发杂乱，眼瞳乌黑的鸟儿，尖尖的鸟喙中夹着一颗小石头，每一次煽动翅膀仿佛都有一丝黑色气息在体内流转萦绕，她从岸上叼起石子，飞到海上张口将其投下，接着毫不停顿地再度转身，又去岸上寻找石子。
看到她，洪尘只觉得有些震撼的同时，又不免心中大为苦痛。
从地皇时期到现在，洪荒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元会，她便一直如此，从未停歇。
唰！
洪尘的身影蓦地消失在金鳌岛上，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带上站在自己旁边的敖广。
海浪惊涛，海风扑面。
敖广一眼看到精卫：“大帝，您找到了！”
“是啊，找到了。”
洪尘正要上前接触精卫，却忽地听到另一个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玄灵大帝远道而来，珞珈山蓬荜生辉。”
回头望去，正是慈航……哦不，现在应该管他叫观音菩萨了。
敖广本能地就要行礼，可下一秒他忽地又醒悟过来，于是急忙瞥了眼洪尘，见他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迅速放下抬起的双手。
不管怎么说，如今佛门算是被洪尘主导的截教和阐教合作的联军搞的苦不堪言，双方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观音菩萨看起来客气，那也是因为洪尘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西方大战之中，而且其实力和背景也值得观音以礼相待。
要是换做旁人，敢如此突兀地降临到珞珈山来，恐怕早就被观音出手打压了。
“原来是观音啊。”洪尘兴致不高，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方才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精卫身上，倒是忘了这里竟然是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的人间道场。
观音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轻轻点头同时迈步上前。
她看着精卫，轻声说道：“精卫是一百万年前来的，彼时海上有一场巨大风暴，她似乎是在风暴之中迷了路，当然她也不知道何为风暴。不过她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意志，在海上不知疲惫地朝着一个方向飞行，寻找石子填海。于是，因缘际会之下，便来到了珞珈山。”
敖广瞥了她一眼，眼神闪动。
观音菩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又道：“贫僧并未出手，也没有理由出手。况且，尔等怜惜生灵，贫僧亦又怜惜。”
敖广笑了笑，拱手道：“菩萨正大光明，倒是老龙我小人之心了。”
洪尘也相信观音菩萨说的是真的。
虽然叛出阐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但也不能完全因此而彻底将慈航视为坏人、恶人。
三界中的封神，是因为他们在三霄的九曲黄河阵中被削去了三花武器，境界跌落，回到阐教之后又遭元始天尊批驳，随后还迟迟不能恢复修为，元始天尊忙着安排封神，也忽略了他们的渴求与急迫。
恰逢此时，西方准提道人像是嗅到臭味的苍蝇一样凑了上来，言称西方有妙法能够帮助他们修复修为，并且还作出了各种保证。
最终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阐教燃灯与四位金仙一同叛出阐教，加入西方。
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证明准提确实没有撒谎，西方的梦中轮回之法的确帮助他们快速修复修为，并且事先准提给出的条件和利益也一一落实到位。
由此可见，准提虽说不要面皮，可也不是一个完全只会画大饼的人。
要不然，天道也不会批准他和接引的证道成圣专项贷款。
而到了这个洪荒之中，事情虽然有些变化，但本质核心未有改变。
三界的封神结束之后，该暴露的叛徒和计谋都全部暴露了出来，彼时的昆仑山上，气氛恐怕比四圣破诛仙剑阵还要紧张几分。
元始是个怪脾气的，不喜欢的东西厌恶至极，恨不得永远不要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熟知其脾性的燃灯和四个金仙自然不敢去赌元始是否会看在师徒情分上饶恕他们，于是当天便直接跑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他们是对的。
元始果断出手要将他们击杀，若非准提和接引来的及时，恐怕他们早就魂飞魄散，真灵不存了。
换位思考一下，洪尘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承受元始天尊的脾气。
况且，元始天尊的确对广成子过于偏爱，十二金仙说是十二个，但最重视的永远是那几个，慈航等人还好，黄龙真人那才是真的凑数的。
“观音，助我封锁时空，我来救精卫。”说着，洪尘召出六道轮回盘。
观音淡淡一笑，挥手封住时空：“大帝尽管视为，贫僧为你护法。”
第590章 神农教诲，王朝更迭
身后的六道轮回盘突然停止不动，飞行在半空中的精卫鸟顿时也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凝滞在半空。
洪尘抬起双手，六道光辉绽放，将精卫笼罩其中。
随着他的双臂缓缓朝两侧拉开，精卫小小的身躯也立刻跟着变化：左边分出一团莹莹白芒，右边分出一团黑红怨念。
白色与黑红色紧密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撕扯分离的过程就像是拉开的面团，中间出现一条条丝线。
洪尘见状眉头一皱，道韵升腾，炽白剑芒充盈天地。
借助六道轮回的至宝威能，混元剑气以极细微的精准操控，将白色与黑红色逐渐分离。
这是一场极为精密，且极度耗费心神的特殊“手术”。
持续的时间也超出了预期。
直到三个月后。
洪尘剑指划过，白色魂魄与黑红怨念彻底分离。
霎时，他探手将精卫魂魄召入手中，同时混元剑气汹涌爆发将黑红怨念彻底绞灭。
散去六道轮回盘，望着莹莹闪耀的魂魄，洪尘由心地笑了起来。
敖广适时上前：“大帝修为精深，境界非凡，小龙恭喜大帝救得精卫！”
洪尘点了点头：“还要多谢龙王为我指路，也要多谢你当年与神农前辈调和两族，才避免了一场由误会而引发的冲突乃至大战。”随即转头看向观音：“有劳菩萨出手相助，多谢了。”
观音撤去时空禁锢，合手道：“大帝客气了，贫僧此前见得精卫，亦是回想起当年旧事，心中怜悯顿生，然而贫僧力有未逮，只能袖手旁观，眼下能助大帝一臂之力，将精卫救回，又何尝不是弥补了贫僧心中的一些遗憾呢？”
“菩萨慈悲。”洪尘微笑颔首，对慈航的印象自然也随着此事而好了几分。
其实，精卫之死，与西方教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当年设计诱导精卫前往海边使其溺亡，又在岸上故意留下龙族气息的人，就是准提。
这位圣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洪尘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若非万界演化，准提还会在封神开始之前诱使人皇帝辛在女娲庙进香的时候题下对圣人不敬之诗，引得女娲师尊也对大商不满，要毁其气运，亡其国家。
观音对此不可能没有了解，但她方才仍旧依然出手，虽然看似违逆了佛门圣人，但这也同时说明她虽然投入西方，却非是佛门愧疚，仍有自己的坚守。
她的道场在南海珞珈山而非灵山之上，貌似也能说明一点什么。
当然了，要想以她为锚点撬动佛门根基还是不成，她终究已是佛门菩萨，而非玄门道人。
“菩萨今日之助，来日我自当回报。我先送精卫去地府轮回，菩萨请便。”
观音颔首：“大帝慢走。”
下一刻，洪尘带上敖广，一个挪移便来到地府玄灵城。
原本洪尘想要送人轮回只需唤出六道轮回盘即可，然而精卫一方面是地皇神农之女，一方面又是凄惨横死，洪尘心有怜悯，故而另有安排。
玄灵城中的帝宫格局与天庭玄灵帝宫大有出入，不过洪尘的住所仍在帝宫最核心处。
他将精卫魂魄安置在自己的宫殿中，挥手间便是召来了地府至阴之气温养其多年来消耗极大的魂力，等到未来魂魄周全饱满，届时便有两种选择：第一，送入六道回轮天神道，第二，以准圣级法力辅助六道轮回盘直接为其凝练身躯，如此算是复活，也可以说是经历了一场短暂且迅速的轮回。
洪尘一时拿不准主意，于是询问敖广。
敖广闻言，却是一笑：“大帝，精卫乃是神农之女，您为何不问问他呢？”
洪尘顿时一拍额头，苦笑道：“忙得太狠，竟是忘了，还好有龙王提醒。”说罢，他翻手现出崆峒印。
崆峒印是人族至宝，没有之一。
它是整个人族的气运纽带，也是人皇的象征。
洪尘催动崆峒印，以人族气运为桥带，以人皇位格为目标，瞬间便与身在火云洞中的地皇神农建立起联系。
一副光影通过崆峒印投影在大殿之中。
只见，神农仍是穿着那一身布衣，花白的头发绑在布条里，光脚踩在泥土中，一手拿着杆烟枪，一手拄着锄头，笑呵呵地隔空看着洪尘。
“上次我们就感觉到人族气运之动，于是猜到了崆峒印重回人族。那时候我们便想着，除了你，恐怕当世也无人再能执掌和炼化崆峒印了。如今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倒是猜对了。”
崆峒印自出世起便被太清圣人收走，身为人族至宝，却未有一日在人族手中。
就连三皇五帝功德圆满之后的册封，也是有太清圣人持崆峒印出现。
可原本按理来说，人族诞生的三皇五帝，同时也是人道的三皇五帝，与天道圣人根本没有关系。
然而，天道圣人立下大教收集气运，却非要靠人道万灵不可。
人道之主的人族，不就是最好的气运收集对象么？
人道并不会阻止天道圣人从人族身上赚取气运，因为人族或人道万灵也需要圣人大道的教化与引导。
不过天道圣人取走崆峒印的行为，却无异于是别人请你去他家吃饭，你上门吃饭不说，还把人家的锅碗瓢盆乃至存粮一起端走。
这也是今后庄子发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言的原因之一。当然，庄子的思考其实远比这表面的东西深刻得多。
如今，太清圣人将崆峒印归还人族，恐怕也和洪尘平衡天地人三道的理念有着深切关联。
天地人三道平衡，对洪荒的未来有极大的好处，这是天地人三道都希望看到的局面。
只不过按照洪尘闭关时候的思考，怕是很多人在意的并不是洪荒的未来，而是地道和人道真正崛起之后多出来的圣人位。
对于天道圣人来说，事情又有不同，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恐怕不太愿意洪荒中多出一群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之人，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诉求：天地人三道平衡，洪荒位格晋升，圣人之路也会随之变得更加宽阔明晰。
都有公心，都有私心。
譬如阴阳，这也是道。
想到此处，洪尘晃了晃脑袋打断自己的悟道过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候。
洪尘微笑拱手：“前辈过奖，晚辈不过侥幸。今日突然叨扰前辈，乃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征询前辈的意见。”
神农一听，却径自摆了摆手：“我已经老了，治理人族也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当今的人族有人皇在位，也有你这位后世天骄诞生，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
“前辈言重了。若是别的事情，晚辈自己拿主意的倒也不少。可今天的事情，还真就非要前辈决定不可。”
言罢，他侧身让开，将身后的精卫魂魄暴露出来。
此时在地府至阴轮回气息的滋养下，那团白芒也有了变化，其中偶尔会显现出一个扎着辫子，年岁七八的小女孩，她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眉弯似笑，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