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方一露面，绝仙剑便克制不住地发出轻吟，旋即倏地飞至通天面前，剑体微颤，嘤鸣不止好似撒娇。
通天脸上也不禁浮出笑容，他用指尖轻轻在剑身上一点，跟着轻声说道：“也是苦了你了。”
绝仙剑震鸣回应。
通天看向洪尘，眸中仿佛又万千光辉生灭，无尽岁月流转。
下一瞬，他便勾起嘴角笑道：“一气化三清么？我晓得了，你坐下来稍等片刻。”
“有劳圣人。”洪尘拱了拱手，盘腿直接坐在清亮的紫霄宫地砖上。
趁着通天圣人闭上眼睛估计是去找太清圣人的时候，他也顺便好好观察了一下紫霄宫。
洪荒世界自开辟以来，诞生了无数英雄豪杰，大量的先天神圣的生灵虽然那在洪荒世界中一次次造成了破坏，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诞生和存在，才使得洪荒世界历经一次次劫难破灭与造化新生，延续了诸天万界至高世界的位格。
当然，现在洪尘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他所在的三界是否真的就是至高的那一个。
也许，这只是一个投影，或者，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
理由？
因为成就金仙后再看通天圣人，对方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与女娲和平心娘娘都不一样。
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然而作为一个得道金仙，必须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此时的感觉来源于道，而道，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欺骗你的。
再说洪荒，以盘古开天辟地为分界线，前后皆有生灵存在。
开天辟地后的先天神圣已经足够不凡，但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生灵却也获得了极佳的优势。
其中尤以鸿钧为甚。
曾几何时，鸿钧进入初生的洪荒，那时候在洪荒中诞生的先天神圣还远没有成长起来。
而鸿钧便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经过一次次的行动布置，最终成功攫取了洪荒诞生之后最好的利益。
与鸿钧相同身份的人还有杨眉老祖、乾坤老祖和阴阳老祖。
龙汉初劫时，罗睺造孽，以洪荒西方大地的灵气，与龙凤麒麟三族精血怨气炼化融合，冲开了盘古封印，得到了封印中的天道第一杀阵：诛仙剑阵。
其后，罗睺魔祖创立魔教道统，欲证魔道，成就天道圣人。
此时，已经开辟了玄门道统的鸿钧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要是真的让魔祖罗睺干成了，那他的玄门道统岂不是可以直接GG？
于是，鸿钧老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口才和人脉，说服了杨眉老祖、乾坤老祖和阴阳老祖三人，与他一同结伴，讨伐魔祖罗睺。
四人一同来到洪荒西方大地的祖脉“须弥山”，魔祖罗睺就在山下摆出诛仙剑阵。
——这是诛仙剑阵在洪荒世界第一次公开露面，同时它的战绩也彻底巩固了其天道第一杀阵的位置。
彼时。
鸿钧老祖主攻诛仙剑门、杨眉大仙主攻戮仙剑门、阴阳老祖主攻陷仙剑门、乾坤老祖主攻绝仙剑门。
虽然鸿钧、杨眉、乾坤和阴阳四人在当时的洪荒已经是最顶级的战力，他们还是分别进攻一座剑门。
但是，诛仙四剑所散发出的无穷剑意仍然将杨眉大仙、阴阳老祖、乾坤老祖这三人重创。
反观鸿钧老祖，因为有防御类极品先天灵宝“诸天庆云”的庇护，所以并没有受到伤害。
剑阵中，一番惨烈至极的厮杀过后，阴阳老祖与乾坤老祖心生绝望，自知难活，于是先后自爆元神，将魔祖罗睺重创。
那时候，杨眉老祖心生退意，想到就干，直接用出保命手段从剑阵里退了出去。
见状，鸿钧将自身的善、恶、执三尸唤出，分别执掌“乾坤鼎”、“太极图”和“造化玉蝶”，连同使用“诸天庆云”的本体，分别镇压四道剑门。
因罗睺已被重创，鸿钧趁机摘掉了剑门上的诛仙四剑，由此破了诛仙剑阵，正式击败罗睺。
乍一看，这是一个励志反杀的故事。
可细细想来，真就叫人毛骨悚然。
鸿钧分明有手段，可偏偏一开始不用，以至于害了两位队友。
要不是杨眉老祖够机灵，估计也已经死在诛仙剑阵里了。
藏着底牌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但凡是个人应该都会选择这么做，但是非要等到三个队友两死一退才肯暴露出最后的手段，而且还是直接颠覆战局的手段，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
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借着讨伐魔祖罗睺的机会，顺便将可能存在的竞争对手也一并除掉。
洪尘倒不是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鸿钧，相反，他对鸿钧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计划非常佩服。
换做是他，如果有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也不会放弃。
只不过……
假使你知道是别人拥有如此阴险的心思、深沉的城府，心里自然难免有些害怕。
即便这个人是你的师祖。
你可以认为这是双标，可实际上这才是人之常情。
况且，女娲娘娘，只是鸿钧的记名弟子。
这份师徒恩情，现在有多深，甚至还有没有，都要打上一个问号。0
游离于混沌之中的紫霄宫十分空旷，里面看不到几件家具，所以也说不上奢华。
地上的石砖，宫殿的木材，都没有浮夸的光效，只有古拙与饱经时光冲刷的沉寂与灰暗。
通天圣人屁股下面的垫子看起来像是蒲草编织的，难为它这么多年都没有腐朽，想来应该也是一件宝贝，就算原本不是，跟圣人的屁股接触了那么久，现在也该是了。
不知道通天圣人愿不愿意换个垫子坐？
“给你。”通天圣人微微起身，把蒲草垫子扔了过来，随手又给自己换上一个新的。
洪尘立时回神，脸上露出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多谢圣人。”
说话时，他也不忘把蒲草垫子收起来。
他可不是开玩笑的，圣人用过的东西，沾染圣人道韵，就算是一块顽石，也能变成天材地宝。
不信？你看看天庭。
昊天：？？？
通天圣人屈指一弹，一块表面绘制着太极图案的玉牌飞到洪尘身前。
“你要的东西。”
洪尘双手接过，再度拜下：“多谢圣人！”
通天圣人道：“一气化三清的确是洪荒最好的分身法之一，不过认真说来，它也只是在模仿中诞生的产物。”
“斩三尸？”洪尘立时回应。
“不错。”通天圣人颔首，目光落在他身上，语重心长：“分身法的确可以成为修行和战斗的助力，然而这并非大道，更不是你的道。世人修行悟道，多艰辛磨难，你有如此根骨、悟性与气运，当坚定道心，矢志不渝，万不可误入歧途。”
洪尘低头：“晚辈谨记圣人教诲！”
“回去吧。”
通天圣人挥手将绝仙剑送回洪尘体内，“你若方便，替我照顾一下那些小家伙。”
洪尘有些惊讶，这还是通天圣人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请求？建议？
不管是什么，总之，欠了人情的洪尘绝不会置若罔闻。
“圣人放心，晚辈定尽绵薄之力，不使圣人忧心挂念。”
“好。”通天笑了笑，稍稍一顿，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令洪尘颇为好奇。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
“你做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再努力些，你的时间不多了。”
红尘宫。
回归的洪尘仍止不住心头凛然。
“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我要死了？
不可能。
那又会是什么？
再努力些？
朝什么方向努力？
我到底什么事情做得不错？
洪尘满腹疑窦，却又无从思考。
片刻，他叹了口气，索性先放下困惑。
现在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故布迷阵、故作高深，而是真的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限制着让人不能或不可细说。
而且，他对通天教主的境遇也确实格外感慨。
与其他圣人不一样，通天教主自从封神大劫后便被禁足于紫霄宫中不得离开，再加上那颗陨圣丹，仅凭想象也知道不好受。
可似乎也正因如此，截教仙们才终于学会了低调下来做人做事，也明白了为什么要遵守所谓规矩。
直白地说，以前的截教门徒们所追求的自由，就是不加任何约束的自由。
所以他们如今的结局，算是偿还了当时的自由所需要的代价。
阐教的作为固然可以埋怨憎恨，但切实地说，通天圣人曾经一再叮嘱他们闭门修行，莫要外出，截教仙们不也还是自己选择了走出金鳌岛，步入大劫中么？
这个经典的反面教材和案例，洪尘铭记于心。
起身出宫看了看他的金莲，在八宝功德池水的蕴养中，第九品已经快要完全长成了。
九品金莲，至高可以炼为上品先天灵宝。
先天灵宝，再多也不嫌多。
此前被放入池中的泾河龙王第九子小鼍龙如今一只维持着扬子鳄的模样，身长也就一米多点。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它从池子底下浮了上来。
周身硬甲宛如黑玉，狭长的头颅，钝圆的短吻，眼眸中透着讨好。
洪尘给金莲滴了十滴三光神水，顺便也往他嘴里送了一滴。
小鼍龙连忙吞咽下去，尾巴像条狗一样摇得飞快。
随后，他又在帝宫中巡视一周，看到下属们都在井井有条地工作且不需要他出手帮忙，他十分欣慰地转回寝宫，握住太极玉牌，开始参悟“一气化三清”。
修行不知年。
这一日，洪尘身前显化出三个虚影。
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一个青衣。
容貌气质与他一般无二，只是身体还处于半透明状态，尚未真正凝实。
又过了片刻，洪尘睁开眼来。
三个分身跟着睁眼。
这已经是金仙境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要想让他们里里外外看起来都是真正的生灵，至少要结出太乙道果才行。
不过半透明的分身也够用了，毕竟他又不是要分身去干什么潜伏工作，所以即便被人看出虚实也是无碍。
看着他们，洪尘笑了笑，道：“以后你们就叫白尘、黑尘和青尘。”
三个分身点头。
“白尘去人间道场，与神道化身交替执掌天庭神道权责和参悟中天紫微星斗大阵；黑尘去地府，与地府分身交替执掌地府大帝权责和参悟轮回大道；青尘随我来。”
白尘与黑尘领命离去，青尘跟在洪尘身后。
因大帝位格，洪尘一步踏出，便带着青尘从天庭玄灵帝宫来到地府平心殿。
“晚辈洪尘，求见平心娘娘！”
这一次，平心殿那两扇漆黑宽阔的大门没有打开，反而是殿外出现了一道青石小径。
洪尘朝着平心殿拱手致谢后，带领青尘顺着青石小径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