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洪尘此时出声：“叶师傅，技法无高低、功力有深浅，这场切磋是我师弟占了便宜。”
叶问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摇头道：“洪兄弟，像你刚才说的一样，输了就是输了，阿梁我会好好管教，今日之事，可否就此作罢？”
他们和基哥一群人混战，鱼档被搅得十分杂乱，好在没有多少实际损失。
“当然，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叶师傅通情达理，我自然也不会不识趣。”
“多谢！”叶问笑道。
可洪尘此时又道：“不过，听他们刚才说，伱徒弟贴的是武馆海报，叶师傅是在开馆授徒？”
“正是。”
洪尘笑了起来：“叶师傅，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叶问神色一紧：“洪兄弟，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说说？”
“开武馆的规矩很简单，武馆之主得站出来接受各门派的挑战，若是一炷香的时间里没有倒下，那就证明这个人有资格和能力教徒弟。叶师傅，以你的能力，这条规矩也许形同虚设，但为求服众，怎么说都是免不了的。你觉得呢？”
叶问想了想，拱手：“我明白了，多谢洪兄弟告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去接受挑战？”
“不着急。叶师傅，我昨天刚从西洋求学归来，今天师父为我设宴，不知叶师傅晚上有没有空过来喝一杯？”
大概是话题跳得太快，叶问懵了一瞬，旋即提起笑脸：“洪兄弟果然是文武兼备的人才，不过今晚你是主角，我过去会不会打扰了？”
洪尘笑着摆了摆手：“叶师傅太客气了，既然是接风宴，那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叶师傅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带上你的家人，不如你说个时间，我派人过去接你？”
“这……”
“放心，今晚不会有人敢动手闹事。”
听洪尘说得斩钉截铁，叶问也安下心来，点头应道：“好，那我晚上带夫人过去，不劳洪兄弟派人了。”
洪尘：“孩子也带上，放在家里不安全。”
“好！”叶问笑得真诚。
“嗯，叶师傅，那我就不送了。”
“客气了，洪兄弟，告辞！”
“告辞！”
叶问转身，带着黄粱离去。
金山找跟着叶问说了几句后，又扭头跑到洪尘面前，语气豪爽地道：“洪兄弟，在下金山找，今天我也不对，让他们在我的地盘上……”
“等一下！”洪尘突然打断，“金师傅，话要讲清楚了，你说，这是谁的地盘？”
金山找愣了愣。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十二年前我刚到香江的时候，这里的路和地就是我师父的，难道说我出国这几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把这些地卖给你了？”洪尘一脸疑惑地问道。
“没有没有，洪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唉，抱歉，洪兄弟，是我说错话了！”
金山找抬手就要打自己的嘴巴，洪尘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金山找本能地抽手，却发现手臂纹丝不动，洪尘的手就像一把铁钳牢牢地将他束缚住。
愕然抬头，只见洪尘仍然面色温和。
“金师傅不必如此，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彼此体谅就好。今晚你也来喝一杯？”
“啊？”
“怎么，金师傅不方便？”
“不不不，方便，肯定方便，我今晚一定到！”
“好，那我们晚上见。”
“没问题！”
洪尘松手，金山找又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这才带着他那群手持棍棒的人离开。
洪尘站在鱼档口目送。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还挺有手段，换作你师父，今天不打死人都算好的。”
洪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肥波叔，你对我师父有偏见。”
肥波是警察，也是洪震南多年的好朋友，两人互相扶持，也算混得风生水起。也幸好有肥波在洪震南与鬼佬之间充当翻译、沟通调和，要不然按洪震南的脾气，早几十年就跟鬼佬干起来了。
肥波拎着手铐，走到洪尘边上，哼哼地说：“你师父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吗，你小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暂时没有离开的计划。”
“那就好。”肥波也松了口气，“往后的事情你多学学，尽快替你师父站出来，要不然依着鬼佬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性子，你师父肯定受不了。”
“肥波叔，你觉得我就能受得了鬼佬？”
“你当然受不了，但从刚才来看，你起码不会当面跟人翻脸。要是跟你合作的话，我以后也能放松多了。”
洪尘笑而不语。
他不当面跟人翻脸的首要前提就是对方没有得寸进尺。要是刚才叶问语气强硬、咄咄逼人，那他今天也丝毫不介意顺势在完成任务后把对方就地给埋了。
况且，这里的鬼佬在他眼里根本不算是人，连猪都不如，起码猪杀了还能吃肉。
肥波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是望着金山找那一大群人的背影，说：“那个金山找的口气那么大，要不要把他关起来冷静一下？”
“别啊，我还请了人家今晚喝酒呢。”
“哦，你请他喝酒，不请我？”
“肥波叔，你别告诉我说我师父没请你？”
“没请！”
“我不信！”
“嘿，臭小子……”
第13章 任务罢了
傍晚。
洪家张灯结彩，门口鞭炮齐鸣。
两支由洪家组织的舞狮队伍分别从街道两侧汇来，后方跟着其他受邀武馆组织的舞狮队伍。
香江的武馆汇聚了南北拳师，但大多都会舞狮。
北派舞狮的造型酷似真狮，以扑、跌、翻、滚、跳跃、擦痒等动作为主，重在表现狮子的灵活。
南狮又称醒狮，威猛粗犷，讲究神似，鼓乐激昂，令人警醒，主要是靠舞者的动作表现出威猛的狮子型态。
北狮出现最早，由唐代宫廷狮子舞脱胎而来，五代十国之后，随着中原移民的南迁，舞狮文化传入岭南地区，明代时期，醒狮开始出现在广东佛山。
洪拳是典型的南派拳种，也是广东五大名拳之一。洪震南的洪拳传承可以追溯到广东十虎之一的“铁桥三”梁坤，铁桥三有个得意弟子叫做林福成，林福成曾将洪拳三宝之一的铁线拳和飞砣传授给黄飞鸿。
有不少人第一次看到舞狮，都是在黄飞鸿的电影当中。
到如今，很多地方都流传着“有祠堂就有舞狮，有舞狮就有洪拳，学舞狮先学洪拳”的说法，可见洪拳与舞狮的纠缠之深。
热闹的锣鼓声与精彩的舞狮队伍吸引了诸多街坊邻居，人们围在街道两侧，不时鼓掌叫好。
洪震南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衫喜笑颜开地站在门口，洪尘也换上了师娘亲手缝制的衣服，两人一同迎接宾客。
每有来人之时，李基带着一众师弟在旁边书写登记礼单，洪震南则是不厌其详地为洪尘介绍着来客，也将洪尘介绍给客人认识。
教功夫是培养，眼下，是更加难得的培养。
有的人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拜师宴，有些人则根本不知道洪震南还有洪尘这么一位徒弟。
但无论是谁，看到洪震南的笑容神态，也都明白这位留洋归来的年轻人大概率就是洪震南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所以大家都十分客气。
“洪师傅，恭喜恭喜！”
“洪师傅前几年老来得子，现在又有这么优秀的徒弟，当真是羡煞旁人！”
“这位小洪师傅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洪师傅后继有人了！”
这般场合，洪震南自然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所以哪怕门口敲锣打鼓也完全盖不住他响亮的笑声。
直到叶问到来，洪尘才主动开口。
“师父，这位就是叶问叶师傅。叶师傅，这位便是家师洪震南。”
叶问将手中提着的礼盒交给一旁的师弟，把孩子的手交到夫人手中，抱拳笑道：“洪师傅，小弟叶问，今日与令徒一识，只恨相逢太晚，洪师傅能够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更令小弟钦佩向往，今日与洪师傅一见，果然非同一般。恭喜，恭喜！”
洪震南已经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他对洪尘的处理方式谈不上满意，因为洪尘对外人太客气，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人撑腰。但肥波的认可和赞许改变了他的想法，作为一个老江湖，他也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一味地激进是行不通的。
当然，对洪尘认可，不代表他会喜欢叶问。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针对叶问的准备，可是眼下叶问的态度却出乎意料。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今天是大喜的好日子，所以洪震南打量了叶问几眼，便也笑容不减地与他寒暄起来。
洪尘则对叶问身后怀有身孕且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张永成和她牵着的孩子微笑点头示意。
待叶问一家人入内后，洪震南靠近红尘，小声道：“这个叶问看起来功夫不差，你有把握？”
洪尘：“不说百分百能赢，至少百分百不输。”
“平手？那你明天先看着，让其他武馆的先上，这样他们才知道叶问的水平。”
“好的，师父。”
从傍晚站到夜幕降临，宾客终于来齐了。
师徒二人入内，洪震南再度拉着洪尘和众宾客介绍一遍，洪尘也态度谦逊地向众人问好。
随着洪震南一声“开宴”，气氛再度推向高潮。
洪尘坐在洪震南左边，同坐在主桌上的除了各大武馆主人，还有以肥波叔为首的几个警察。
50年代，香江人口激增，大量移民提供的人力资源使得整个香江的工商业得以快速发展。但在此背后仍有大量人口无法就业，于是那些从事非法活动的人员数量也在上涨，这就导致鬼佬不得不招募更多的警察来维持治安。
与此同时，警察带头收黑钱的事情也已经开始出现，但和60年代不同，现在收钱的主要是鬼佬，华人几乎清一色的普通军装警察，别想从中分走一毛钱。
肥波因为英语流利，所以职权稍高，可他照样拿不到多少。
不过，黑帮已经萌芽，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香江一大“特色”，到了那个时候，鬼佬会慢慢提拔更多的华人。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现在的武馆和后来的黑帮已经有几分相似，都是在抱团取暖，以求不被欺凌。两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那些灰色甚至黑色的产业，而且习武之人多多少少还会讲究一点武德。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就好在人们不会对武馆存在歧视，正常的经营可以保障一群人的生计；而坏就坏在，鬼佬知道你不敢做得太过，所以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地来欺负伱。
想想那些黑帮社团，他们反而交给了华警，甚至搞出了“警察管社团，社团管治安”这种天大的玩笑。
说难听点，这个时代，搞社团都比开武馆更滋润。
当然，这种话洪尘想想就行了，要是敢跟洪震南说，肯定要被骂的狗血淋头，甚至还得吃皮肉之苦。
洪震南的确很霸道，但是他的底线比某些人要高得多。
洪尘没吃多少，就开始起身一桌桌敬酒。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用不上这些人脉，但师父的好意他也无法拒绝。
喝完一圈，洪尘已经晕晕乎乎，最后还是李基把他扶着送回房间。
次日。
醒来后微微头痛，洪尘脱下衣服光着膀子开始晨练，而后直接在自己院子里冲了个冷水澡。
刚准备换上干净的衣服，门外便传来李基的喊声。
“师兄，昨天那个叶问来接受挑战了，师父让我来找你。”
“好，马上来！”
洪尘三两下穿好衣服，快步赶往前厅。
他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那场圆桌之战，也想亲自看一看叶问的功夫。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可以在今天打败叶问。
想到这儿，洪尘略感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