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看上一会,举起手冲半老徐娘说道:“阿闹……老板娘,含多汤里有什么?”
半老徐娘冲冼耀文笑了笑,“猪骨汤打底,加入蔬菜、猪肉、鱼糕、鸡蛋勾芡的浓汤,我从满洲疙瘩汤改良过来的。”
“东北回来的黑龙会成员?女间谍?好像可能性不大,女间谍,长得还行,落到苏联人手里不死也得废,大概是从东北回来的遣返民那里学来的。”思绪飘过,冼耀文对半老徐娘微笑道:“我要两份含多汤定食。”
“请稍等。”
半老徐娘说着,先给冼耀文两人倒上水,然后就凑到灶头前忙活开。
见半老徐娘身上没多少戾气,冼耀文稍稍安心,给戚龙雀打一个眼色,让其警醒点,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看起来。
或许是他太过风声鹤唳,等吃的端上来,吃到过半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有食客来来去去,正当他快要吃完之时,店里又进来两个新食客,从进店到坐下,一直在大声交谈,被迫听上两嘴,原来两人是同学,去了不同的部队当兵,许久未见,刚才恰好偶遇。
小鬼子不稀奇,刚才机场到帝国饭店的路上就遇到一批被遣返的鬼子兵,一个个气色都不太好,也不知道从哪国的战俘营归来的幸存者。
没了继续听的兴趣,冼耀文正要把注意力转回到报纸上,“石井部队”四个字就钻进他耳朵里,抬头,侧脸,把石井部队的龟儿子分辨出来,牢牢记住长相。
少顷,身子一歪,凑到戚龙雀耳边小声说道:“左边那个,记住他的脸。”
戚龙雀点点头……
吃完含多汤套餐,为了拖延时间,冼耀文又点了两份煎饺定食,细嚼慢咽,脑子里划算着该怎么炮制这个小鬼子。
落后就要挨打,自己不争气被别人揍了纯属活该,信奉丛林法则的冼耀文对小鬼子有恨意,但谈不上恨得牙痒痒,这次来东洋完全是为了考察市场,并没有顺便搞几个小鬼子的想法,最好高高兴兴来,平平安安走,别遇到什么闹心事。
现在遇到闹心事了,撞见石井部队的小鬼子要是不收拾,他于心难安。
石井部队是什么部队,正式的编制是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731啊,全他妈是畜生,撞见一个收拾一个。
等,等到小鬼子吃好离开。
跟,一直跟到西早稻田一丁目,确认了小鬼子的住处。
买,四处穿梭,购买要用到的工具。
再等,在小鬼子的住处附近度过了漫漫长夜,直到5月9日的凌晨到来。
突击……
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来到事先看好的河沟处理掉一应工具,拿出最后一件工具“一瓶清酒”,一边散着步离开河沟,一边往嘴里灌上几口,往衣服上洒上一点,来到一片稍繁华区域,等上一会,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打车前往麻布的游廓(合法红灯区)。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消息是比较好打听的,比如游廓以及里面的店铺经营时间,还有里头服务人员的名字。
茶布屋,冼耀文打听到的店铺。
雅子,据说是一位长相酷似原节子的服务人员,茶布屋之头牌。
原节子何许人也?
那可是天皇陛下为其父王麦克阿瑟亲选的昭仪,大和民族的女神,东洋人公认的圣母,如果没有她,裕仁的天皇宝座可能就丢了。
原节子要比迪迦奥特曼、克赛等特摄英雄厉害多了,她擅长一门可以克制天下所有男人的绝学“枕头风”,每当她亲切的呼唤“瑟酱”,麦克阿瑟就再也坐不住了。
原节子是一名演员,战争期间是拍摄宣传“圣战”的御用女演员,在太平洋战争期间拍了《夏威夷·马来海海战》、《决战的天空》、《望楼决死队》、《直到胜利那天》等电影,弘扬为国而战之正气,激励东洋年轻人勇当回天鱼雷、樱花飞机的驾驶员,早日投入日照大神的怀抱。
抛开原节子的人品和立场不谈,单论外貌,她绝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冼耀文昨天下午在报纸上看过不少她的照片,还别说,原节子长在他的审美上,这听说雅子酷似原节子,他自然想见见。
反正来都来了,点谁不是点。
点好酒水,冼耀文点了雅子,又接受侍应生的推荐,点了店里的副头牌。
谁知,等人来的时候,副头牌神采奕奕,雅子却是被一个侍应生架着过来,隔着八米远就能闻到她身上腐尸般的酒气,要是他没看错,这妞已经喝成一条死鱼。
死鱼就死鱼吧,尸体都能趁热,死鱼更能将就了,何况,他也不是抱着泡妞的心思来的。
侍应生大概是怕他找碴,把雅子往他的沙发座里一放,鞠了个躬,嗖一声就溜了,没人架着,死鱼啪叽一声瘫进沙发靠背里,嘴巴一合一闭吃了一会空气,又嘟囔了几句没法听懂的自创语言,调整着身位寻找舒服的位置,没一会一头栽到他的大腿上。
这下,死鱼算是死透了。
还好,冼耀文已经看清雅子的长相,只能说有四分像原节子,其中还有一分多要记功在化妆师身上。
把雅子的头抬起,抽出自己的大腿,冼耀文挪一下屁股,挨着副头牌坐了下去,一只手自然地放到她的大腿上,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内兜掏出钱包。
“我们来玩我问你答游戏,我问一个问题,你只要认真回答,我就给你500円。”
副头牌闻言,瞬间朝冼耀文放电,“先生,你是认真的?”
冼耀文嘿嘿一笑,“听好了,你问我问题也要付钱,因为你是在不清楚规则前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收你钱。是的,我是认真的。”
副头牌把嘴闭紧,又用手捂住,眼神里熟练地加上“好害怕”的楚楚可怜,职业素养一级棒。
“呵,你叫什么?”
“百合子。”
冼耀文从一沓钱中抽出一张塞进百合子的领口,随后又问道:“真名?”
“是的。”
冼耀文又塞了一张,接着问道:“你身上的衣服非常漂亮,从哪里买的?”
“大丸字屋吴服店。”
“除了大丸,你还喜欢去哪个百货店?”又是一张钱塞进百合子的领口。
“三越。”
冼耀文捻住百合子的领口往外一拉,凑上前瞄一眼,旋即松手,“你的内衣从哪里买的?”
“银座的松坂屋,先生,你可以去看看,橱窗里有真人模特。”百合子暧昧地说道。
随着领口愈发沉甸,她的心情变得愈发好,这钱赚得太容易了。
冼耀文对百合子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整个东京都在流行使用“穿得少”招揽生意的手段,昨天傍晚路过几家咖啡馆,门口无不倚靠着穿泳衣的女郎,她路过的时候,都会向他放电企图拉他进店。
“谢谢,我会去的,我们继续……”
冼耀文继续围绕百合子的日常购物发问,通过一个个问题触摸东京的零售业行情,等问不出花来,他又开始问一些关于游廓的问题,稍稍问两个关于生意的问题,立马又转移到百合子的岗位相关,他想了解一下“秘密”在东京推出情趣款是否可行。
问题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间,他手里的一百张500面额的日元都钻进百合子的领口,但他并未停止,又拿出三张万円接着提问。
当钱花到七万多的时候,他已经把百合子肚里的货给掏空,无需找零,把最后一张万円塞进百合子的领口,结束提问。
轻松赚到236美金,百合子心花怒放,整理好钞票,头靠到冼耀文臂膀上,一只手伸向他的神秘三角区域。
啪!
不等防守阵型被冲散,冼耀文在半路就把百合子的脏手原路拍回。
“谢谢,改日。”
第144章 夜壶
早晨。
冼耀文回到饭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他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起床接着阅读报纸。
这趟出差要去的地方很多,要办的事不少,事不能不办,但他不在香港的时间却是越短越好,出差的日子能压缩要尽量压缩,他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浪费。
喝着浓茶,冼耀文从报纸上汲取需要的政治、经济以及女人的信息。
在静冈县有一家成立不到两年的山寨企业,规模很小,正在用一种蹩脚的方式生产一种蹩脚的机器自行车,说白了就是把军队遗留的一堆小型汽油发电机装到自行车上,把自行车的动力来源从五谷杂粮变成汽油。
听说这蹩脚的玩意卖得还可以,山寨企业也有了点小钱用于研发生产另一种类摩托车代步工具——把小型汽油发动机装到自行车上。
这家山寨企业有一个蹩脚的名字“本田技研工业”,不用怀疑,就是口里面装个H,然后一通胡乱拉伸变形,有些时候还在边上搭配“东风”二字的那个本田。
一家山寨企业,但凡冼耀文把花在百合子身上的钱乘以二十,差不多就能成为它的一名大股东。
想入股真不难,难点是如何在本田壮大后继续牢牢抓住股份。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东京通信工业株式会社的身上,等它改名为索尼,想抓住股份千难万难。
为了抓紧股份,冼耀文需要在东京找一个情人伙伴,情人是建立联系的纽带,伙伴才是核心重点,这个伙伴需要成为他进入东洋的跳板,并确保他在成长起来之前股份不失。
这个情人伙伴首先必须是女人,男人和人妖不行,他扛不住;其次需要一定的身份,最好出生于没落华族或华族的未亡人,名人的情人也是可以的。
例如太宰治有个情人叫太田静子,大名人的情人,自己也算是名人,家世还不错,年龄三十九,不算太老,咬得动。
若是搞定她,冼耀文打算给自己取个日文名,名再说,姓肯定得是太田。
当然,这是下下策,有鲜桃可选,他自然不会选烂梨,报纸还没翻完,没准能从上面找到一个比岑佩佩更好的,就算报纸上没有,他也有打算去坊间打听打听,能不委屈自己还是尽量善待。
十点左右,冼耀文又拿起一张新报纸,他打算以这张报纸作为结尾,看完后就出门。
当看到副刊之时,他的目光从一张照片上扫过,看穿着C位站着一名东京警视厅的警察,还有一名盟总的宪兵上尉,一看两人的站位就知道照片服务于一篇表功型的文章,正欲跳过不看,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的背景板上。
透过两位主角,在照片的角落露出一个女人的侧身,看女人的侧脸至少有五六分像昨天的半老徐娘。
扫一眼标题,把正文内容通读一遍,把没意义的修饰性文字剥离,文章的主题就是一句话:警视厅和盟总宪兵合作打击引发新桥事件、涩谷事件的关东松田组,并勒令二代目松田芳子限期解散关东松田组。
“松田芳子,隐退大姐大,这就能对上了。”
冼耀文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敲击着,脑子里盘算了一会,把一些事情理清后,去卫生间把自己打扮成东洋文化人模样,捎带吸收一点郁达夫的颓废气质。
出门,直奔新桥车站附近的新桥市场,那里过去被关东松田组控制,商户对松田芳子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了解。
进入新桥市场,冼耀文先对市场进行粗略的观察,得出是黑市的结论后,他走到一个摊位前,对摊贩说道:“抱歉,打搅一下,我是夏威夷《日侨报》的记者,准备写一篇关于松田芳子的报道,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她的事。”
打听的过程不必多叙,文化人走到哪里都受尊重,记者无冕之王的金身非常坚挺,冼耀文先是找摊贩一对一对话,等闹出动静,摊贩之间互相打听,知道他是什么人后,他来到一个摊位前,边上的摊贩都会主动围上来,这也导致他接收到的信息经过多个摊贩的肯定与否定,准确率大大提升。
冼耀文的午饭在市场解决,吃的是摊贩们平时吃的“混饭”,大米、土豆、玉米混在一起煮,吃的时候搭配两大块没有保质期、生产日期1941年的斯帕姆午餐肉,还别嫌弃,午餐肉不是混饭的标配,是卖这玩意的摊贩敬冼耀文是个文化人,拿出来热心招待他的,摊贩自己都没舍得吃,只吃了一点切的时候掉落的碎渣。
新桥市场是黑市,摊贩们卖的都是紧俏物资,比如大米,售价是官方牌价的十几倍,按说利润会非常可观,但事实并非如此,摊贩们的拿货价也是官方牌价的好几倍,以前有黑色象征的关东松田组向他们收“私税”,现在也有白色象征的国家统治阶级的家人、狗腿子继续向他们收更重的“公税”。
谁在收钱,摊贩们并没有告诉冼耀文,但他完全能推断出来是哪一批人在赚这个钱,也能推断出来黑市大部分商品的来处。
东洋当下的经济一定程度上是计划经济,物资短缺只能限量供应,东洋人填饱肚子的权力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六分饱饿不死人,五分饱其实也饿不死人。
这多出来的一分,大家匀匀,你拿一点,我拿一点,拿到自己能控制的黑市高价出售,赚来的钱换成美元、英镑,存到国外的银行或自家的榻榻米下面。
黑市的暴利大头永远不可能留在摊贩手里,他们只能比普通摊贩过得稍稍滋润点,就说这混饭,干的,软硬适中,只是简单地加水煮熟,没有采取蒸熟之后再加一次水,一斤米能蒸出五六斤饭的双蒸工艺,且可以敞开肚子大口吃。
摊贩们非常热情,等冼耀文在市场泡到下午两点,松田芳子的资料已经收集的相当之齐全。
回帝国饭店一趟,换回正常的装束,从行李箱里拿出分解的手枪零件组装好两把,一把插上满弹匣,另一把先装三颗只有一丁点火药的子弹,能打响,弹头也能飞出去,但飞不远,也不具备杀伤力,非常适合用来表演徒手接子弹,再装一颗正常的子弹。
子弹上膛,关保险,满弹匣手枪插在腋下,切换各种坐姿重复撩衣摆、拔枪、开保险、射击的组合动作,等把手感弄得火热,如撩丁字裤般丝滑,这才停下动作,把三子弹枪随意放在西服口袋里。
出门,步行前往松田芳子的店铺,在路上教戚龙雀说日语“抱歉,还没开始营业”,一遍又一遍,直到戚龙雀说得非常标准且稍带一点京都腔。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松田芳子的店门口,冼耀文上前撩开半暖帘往店内窥探,如他所想,不是饭点,没有一个客人,竖起耳朵听上几秒钟,听不到对话的声音。
朝戚龙雀指了指,又指了指门口,接着走到马路边,伸着脖子往东西方向分别眺望,见东边远远驶过来一辆有轨电车,迅速用大拇指测距法计算出距离,间隔两秒,再次测算距离,快速心算,得出当前电车的大概时速以及抵达他所在位置的时间。
再往马路两边扫上几眼,观察是否存在令电车突然改变速度的不确定因素。
还行,一切看着都挺正常。
冼耀文走回店门口,一抬手摘掉半暖帘,一矮身钻进店里,脑子里冒出一个倒计时的秒表。
“欢迎光临……”松田芳子看到冼耀文手里的半暖帘,错愕道:“客人,是我的半暖帘?”
“是的。”冼耀文来到松田芳子正对的柜台前,放下半暖帘,慢慢从兜里掏出手枪,打开保险,目光往下瞄一眼地板,再次确定地板的材质不太可能触发跳弹,这才看向松田芳子的面庞,淡淡一笑,“松田芳子……抱歉,应该是松永芳子女士,我想和你聊聊,为了表达我认真的态度,也为了预祝我们聊天愉快,我先开一枪。”
倒计时结束,电车的铛铛声已经盖住一大半冼耀文的声音。
砰!
扳机扣动,子弹嵌在地板里。
被抛在柜台上的弹壳骨碌碌转上几圈,已经来到边沿。
冼耀文把弹壳捡起放进自己的西服口袋里,然后卸下弹匣,让松田芳子能看清楚里面还有子弹,装回弹匣,拉套筒,又让松田芳子看到子弹已经上膛。
关保险,把手枪放在柜台上,枪头对着自己,握把对着松田芳子。
坐到高凳上,伸手从西服内兜掏出一根雪茄,顺势把西服的扣子解开一半,让扣子处于轻轻拉动就能脱离扣眼的状态。
点燃雪茄,吸上一口,在烟雾弥漫下,冼耀文语气轻柔地说道:“中午我在新桥市场吃的午饭,混饭,木村君给我加了龟甲万酱油,清水君给我切了两大块斯帕姆午餐肉,竹内君要和我分享他的夫人制作的纳豆,我吃不惯纳豆,谢绝了他的好意。”
吧嗒。
松田芳子手里拿着冼耀文的打火机,点着嘴里的香烟。
回敬冼耀文一嘴白烟,松田芳子把打火机放在柜台下面的厨台上,“打火机不错,我很喜欢,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不客气。”
冼耀文看着松田芳子身上与刚才迥然不同的气质,不得不感叹这是一个天生的女演员。
“你把我调查清楚了?”
冼耀文颔首,“应该是的。”
松田芳子连续吸两口烟,嫣然一笑,“不打算自我介绍吗?”
“冼耀文,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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