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忙忙碌碌又是半天,等女工们坐上巴士,他才开着车子回家,在新居的饭厅吃第一顿晚饭。
吃饭的人变少了,陈威廉律师楼挺忙,打杂的冼耀武通常很晚下班,赶不上家里的晚饭,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个有家室的开始自己开火,大锅饭哪有自家的小灶吃得得劲,饭桌前除了王霞敏和戚龙雀理应跟着冼耀文吃的,也只剩下戚龙刀和郑月英两个耍光棍的。
吃过饭,郑月英往二楼送了一趟饭菜,接着就上天台,找到窝在躺椅上抽雪茄品茶的冼耀文。
“下午我带苏丽珍去医院检查了,虽然有些报告没出来,但我找医生打听过,她没有大碍,特别是先生最关心的那方面。要不要让她打扮打扮,去先生房里等着?”
“不急,在家里的时候,过了清明,我和耀武就会下河摸螺蛳,每次都能摸到满满的一大桶,带回家不会马上就做着吃,而是用清水把螺蛳浸泡上一天半天,让螺蛳吐吐泥,有时候泡得久了,螺蛳还会生出不少小螺蛳。”
郑月英听懂了冼耀文的意思,她邪笑一声说道:“在医院的时候,我让医生检查苏丽珍不会怀孩子的问题,医生说她没什么问题,不应该怀不上孩子,建议让男方去医院检查。”
冼耀文横了郑月英一眼,“别乐了,不一定能看到楚天岚的笑话,有些人在一起就是没有子女缘,他不一定有问题,相好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买一赠一。”
郑月英虽然狐疑冼耀文怎么会懂这个,不过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说起了其他事,“先生,我现在只负责和韩森交好之事,没其他事可做,比较空闲。”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本来想让你歇些时日,看样子你不喜欢太闲?”
“我喜欢忙一点。”
冼耀文稍稍斟酌,说道:“也好,你先操心一下把底楼空着的那间铺子租出去,不要租给开饭馆的,油烟太大,不要租给做白事的,不吉利,也不要租给开赌博场的,乌烟瘴气,最好租给卖水果的,租金可以少要一点。
等忙完这件事,你就去找林醒良报到,要不了多久,厂里就会正式开始生产,做出来的东西总要往外销,我觉得你很适合做销售工作,一定会如鱼得水。
还有,我之前给你的那份薪水是让你做其他事的,去了厂里,你会有另一份薪水,具体的,哪天到厂里我再和你谈。以后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厂里的事就在厂里谈,家里只谈家里的事。”
“好。”郑月英点点头,“下次吃饭要把苏丽珍叫到楼上吗?”
“说一声就好了,上不上楼随她自己。”
当天,冼耀文并没有见苏丽珍,就如他所言,先让对方吐吐泥。
第二天,他依然是忙碌,上午忙着找人,下午去了一趟陈威廉那里,下了一个新单,注册一家广告公司,名字就叫“4A”,趁着4A广告公司的概念还没兴起,赶紧碰个瓷先。
不久的将来,中华制衣就会到处投放广告,各种T台表演和展览也会经常进行,靠着一家的活就足以养活一家广告公司,他斟酌过利弊,还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比较好。
4A广告公司有中华制衣的业务打底,可以轻装上阵,参与竞争的时候,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不用太计较短时间的得失,更有机会一飞冲天。
除此之外,养模特的费用太高,必须让她们能够自我造血,挂在中华制衣名下不方便出去揽活,挂在广告公司名下,与中华制衣隔离开,会方便许多。
第三天。
冼耀文在出门前接到了周小妞的电话,约他下午两点半岛酒店喝下午茶,不用转脑子,他也能猜到对方的目的,欣然答应。只是心里有个疑问,周孝桓隔三差五就跑到他家来胡搞,怎么不是这小子找他谈。
挂掉电话,他就去士多店门口坐着。
北角的春秧街和九龙塘一带,他已经跑遍了,也找了几个杂货铺或士多店的眼线,只要遇到合适的人,眼线就会给他打电话,每介绍成功一个人才,他就会付给对方一笔不错的介绍费。
昨天他跑了深水埗的上海人聚居区,张贴了不少招聘广告,也发展了两个眼线,说好有人就打发他们来士多店这里面试,相信今天会有人过来。
自从今年一月开始,九龙海关变得非常繁忙,内地依然有人来香港,同时从香港或经香港也有不少人回内地。
有些人到了香港过得并不如人意,加上内地采取的种种措施,使得上海等大城市的贫富分化迅速缩小,吸引了不少当初盲目跑到香港的人返回内地,其中上海人又是典型,新来和回去的都不少。
正因为有不少新来的,冼耀文招人也变得容易,昨天听眼线说,深水埗最近一些日子,来了不少戴眼镜或穿衬衣的新人,这也是他笃定今天会有人来面试的原因。
还别说,不到八点钟就有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来了士多店,走进店里问了问,马上又走向坐在店外看报纸的冼耀文。
“先生,是这里在招人吗?”
冼耀文收掉报纸,打量一下年轻人,说道:“对,请坐。”
等年轻人坐下,冼耀文向对方要身份证,对方没有,只拿出一张行街纸。
“张扬,是你真名吗?”
“不是,我原名叫招华昌。”
“哦,籍贯?”
“佛山南海。”
“听口音不像。”
“幼年时跟着家里长辈去天津生活,高中时期又跟着家人去北平,我的高中生涯在北平度过。”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高中毕业后有继续求学吗?”
“在辅仁大学政治经济系念了一年,政治经济系的旧称是政治经济学系及银行会计学系,我有修过会计学。”
冼耀文很满意张扬目的明确的解释,“这么说,你的求职目标是会计?”
“是的。”
“明天早上六点半来这里,会有人带你坐工厂的班车,到了工厂,你将参加一次考试,只有合格才会录取你,一经录取,起薪为120元,但前两个月拿不到这么多,你会有两个月的试用期,第一个月两元一天,工厂有权利随时叫你走人,你也有权利随时不干;
第二个月三元一天,工厂依然有权利随时叫你走人,但你没有权利随时不干,因为在第二个月你会接触正式的工作,想走需要等工厂调配人手,交接完再走。
经过试用期,工厂会和你签订正式的契约,之前两个月少发放的薪水会在第三个月补发。
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一些福利待遇等你通过考试再和你详说,你自己考虑,决定参加考试明天过来,不来就视为放弃。”
说完,冼耀文把行街纸还给了张扬。
“我会参加考试。”张扬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明天早上记得准时。”
冼耀文对张扬不算太满意,张扬的长相太符合当下对帅哥的定义,一个帅哥就算是安分人,也会被动招蜂引蝶,一厂子女工,但凡张扬不安分,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桃色新闻。
可谁让张扬是第一个有机会拿下的大学生呢,虽然没毕业,可也是大学生,只要考试能通过,他还是打算把人留下,能力先摆一边,至少大学生的身份就可以用来吸引其他大学生加盟。
张扬走后,冼耀文继续看报纸,只是看了没一会,他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招了招手,把戚龙雀叫到自己身前问道:“有没有人盯着我看?”
“没有。”
“熟人也算。”
“这个有,一号楼二楼窗口,苏丽珍。”
“哦,没事了。”
冼耀文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报纸,等报纸看完,他又坐在原位手工画了几张简历,准备用来给下午过来面试的人填写。
第80章 铜锣湾,未来
运气还不错,张扬之后,又来了四个人面试,只有一个直接PASS,其他三个都还可以,其中有一个更是让冼耀文非常中意。
此人叫钟林,抗战时期曾在兰州机器厂工作,添为总务课下设人事股的股长,由于兰州机器厂当时主要生产一些军用设备,小鬼子的侦查与渗透非常频繁,人事股除了负责人事工作,还在一定程度上担当着反间谍的重任,可想而知,身为股长的钟林对识人肯定有一套。
下午两点,冼耀文准时出现在半岛酒店,周小妞已经到了。
冼耀文一来到座位前,周若云就站起来打招呼。
“冼先生。”
“周小姐。”冼耀文伸出右手,与后伸的周若云握了握,笑着说道:“我还是中意你叫我无赖时的模样。”
“冼先生是喜欢无赖这个称呼,还是说今天的我有些市侩?”周若云恢复了之前的说话风格。
“无论是原来的意思,还是现在引申的涵义,我都不觉得市侩是贬义词,反而觉得清高才是贬义词,一个清高之人背后,往往有一个人甚至一群人在为了他的清高而市侩。司马衷就是清高之人,整个西晋百姓的市侩成就了他的那句名言。”
“何不食肉糜?”
“是,周小姐,我们已经第四次见面,我是否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
周若云脱口而出,“明明是第三次。”
冼耀文轻笑一声,“汇丰晚宴我也在,只是周小姐被众星拱月没注意到我罢了。”
“是吗?”周若云无意识地问了声,立即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周若云。”
“好名字,接下来,我直接叫你周若云,你叫我冼耀文,好让我们将要展开的谈话不要那么‘市侩’。”说着,冼耀文笑出声来,“周若云,我和你哥哥周孝桓有过几面之缘,今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奇怪不是他找我谈。”
“冼耀文,我不够资格跟你谈吗?”周若云假嗔道。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我们不要纠结这个,直接进入正题如何?”
“可以。”周若云点点头,说道:“你知道我二哥,自然应该知道我们周家的长江布业,在香港,长江布业每个月出产的布料数量能排在同行业首位,而且布料的质量也是有口皆碑,你的中华制衣选择长江布业成为布料供应商,绝对不会错。”
“长江布业的口碑我有所耳闻,只是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眼见为实。周若云,我需要的布料种类不少,我先给你说说,你听一下能提供哪些。”
“你说。”
“棉布、真丝、亚麻、法兰绒、蕾丝、锦纶。”
“棉布、真丝这两样是长江布业的主打产品,随时可以供货;亚麻、法兰绒也有在生产,但是量不是太大,如果你的需求量大且稳定,我们周家愿意为你提高产能;蕾丝没有生产;锦纶你在整个香港都找不到,制造它的工艺只在西方国家有。”
“能提供四种已经很不错了。”冼耀文颔了颔首,“香港所有的布业的布料价格我都有过了解,大致心里有数,我的要货量大,那个价格我是不能接受的,真走到洽谈合作的那一步,长江布业必须给我一份更低的报价。”
“价格可以谈。”
“我需要长江布业每种布料免费提供一件进行试产,接下去能不能谈合作,要等我试验过布料质量再说。”
周若云愠怒道:“试产需要一件布?”
香港这边一件布的标准是1000米,冼耀文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因为我非常有诚意和长江布业合作,所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准备多试几次。”
“冼耀文,不要太过分,最多每种给你一匹。”
“你还价也太狠了,一下子降了三十几倍。”冼耀文呡了呡嘴,“好吧,也就是你,一匹就一匹吧。”
周若云睨了冼耀文一眼,略带奚落地说道:“谢谢你对我另眼相待。”
“应该的。向你打听点事,我的招聘简章已经送到你们学校好一段日子,但我从来没接到过要面试的电话,是不是你们学校并没有放在心上?”
“事实上学生事务处很重视你的事,你的招聘简章就是我负责张贴的,只不过同学们只当做热闹看。”
“这样,天之骄子看不上我的小庙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打算再试试,等你们学校开学,我打算过去举行一次现场招聘会,到时候还请你帮忙喊些同学过来凑热闹。”
“我可以帮忙,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中华制衣对同学们没什么吸引力,哪怕你的薪水已经开到千元。”对冼耀文的执着,周若云有点佩服,也有点于心不忍。
“我明白,不过还是要试试,也许能招到一两个。”
冼耀文相信千元的薪水肯定撩拨了一拨学生的心弦,只是中华制衣名声不显,大家会担心高薪只是个噱头,也担心中华制衣的前景,有其他高薪且前途明朗的工作机会,没必要冒犹如笑话一般的险。
谈完正事,又闲聊几句,冼耀文和周若云便互相告辞。
第二天还蛮早的时候,冼耀文在车间楼天台亲自悬挂烫印着“中华制衣走向世界第一步”的竖幅,长江布业的布料就送到了,让郑致平接收,他继续悬挂竖幅。
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本来他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实告诉他还是搞一下为好,他自己可以低调,中华制衣必须高调,不然咋看也不像梧桐树,根本吸引不来凤凰。
上午,先举行考试,考完,立即对钟林进行二次面试,然后即刻上岗,冼耀文带着他一起二面其他人。
中午,没吃午饭就匆匆忙忙去巡视“眼线”,转上一圈,把昨天留了简历的人告知深水埗眼线,让其通知应聘人今天或明天早上再跑一趟士多店参加面试。
接着,回到士多店门口,继续姜太公钓鱼。
一天,两天,持续四天,合格的人员一个个到位,岗位基本齐全,只剩下设计师没有找到。
他没闲着,给几个时尚杂志上见过名字的设计师写了邀请信,言辞诚恳且给出丰厚待遇,希望他们能不远万里来香港开创一片新天地。对其中一位设计师于贝尔·德·纪梵希比较重视,比别人多两张信纸。
捎带着给夏帕瑞丽、巴黎世家等几个崭露头角的小品牌发出战略合作邀请,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共商大事,一起抱团取暖。
其间,收到赫本的信,给她写了一封回信,告知自己的服装事业开始起步,请她给予授权,他要在秘密旗下建立一个只属于她的子品牌“奥黛丽”,并将着手打造奥黛丽·女神系列。
随信,他还寄过去两张自己画的设计稿,一张比翼双飞,两个“杯”被两只联袂展翅的蝴蝶所代替;一张双黄蛋,两只蝴蝶变成两个手拉手的荷包蛋,金黄色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元宵节这天,冼耀文还去了一趟铜锣湾,以中心地带为起点,在一些旧唐楼之间穿梭,也路过一些具有一定南洋风格的别墅,看到一些操着闽南语的福建人在准备三粿或元宵。
铜锣湾是福建人的天下,不少福建籍的南洋阿伯在这里置地盖楼,也有的阿伯致力收购区内同乡的旧楼重建,房地产在这里发展得红红火火。
区内有不少夜总会,走进一家看一看,可以看到在彩排的歌伶哼着不知道是哪个分支的闽南语歌曲,可见定位非常明确,做的就是福建老乡的生意。
在区内没见到鸡档,倒是有看到站在楼梯角拉客的一楼一凤,大部分长得还不错,比他在深水埗、油尖旺等地见过的好一截,问了问价,一开口就是八元,还价有点吃力。
这就难怪素质高了,价格摆在这里。
找人打听了胡文虎的虎豹别墅所在,过去瞄上一眼,冼耀文接着又去了铜锣湾裁判司署,将来的天后地铁站所在地,找了个高处拿出望远镜眺望大海,见东角方向有在施工,一车车土石往海角里倒,大概要不了多久东角这个海角会变成陆地,灯笼洲(奇力岛)也很快会和陆地相连。
下南洋热潮的时候,去新加坡的福建人大部分是经过香港中转,其中又有部分曾在铜锣湾短暂停留,这也是有钱的南洋阿伯喜欢住在铜锣湾并在这里投资的原因。
利希慎家族拥有铜锣湾西边的大部分土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发中,东边这里有一大帮有钱的南洋阿伯收旧楼重建,东角的填海工程又已经在进行,铜锣湾的发展大势已成,基本上,铜锣湾肯定会发展成他熟知的那个铜锣湾,没太大走向岔道的可能。
看完东边,冼耀文看向西边,看着成片写着“利”字的土地,他的民族主义热血不由燃烧,他要代表千千万万被鸦片残害的同胞向利家讨个公道,一个卖鸦片的家族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凭什么还能拥有大片的土地?
革命,一定要革命,土改,一定要土改,利家的土地应该分给普通的老百姓,应该分给宝安县文昌围的贫苦老百姓冼耀文。
冼耀文的脸因为嫉妒扭曲了好一会,热血又渐渐冷却,对付利家幻想一下就算了,付诸行动是不可能的,即使送利家人赴利希慎的后尘,好处也不可能落在他手里,反而会成为某些人标榜自己的牺牲品。
把没实际搞头的想法放下,冼耀文拿出笔记本画铜锣湾的草图。
在他的计划里,秘密文胸只会走高档路线,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会直接进入自己直营或者加盟商出钱加盟但管理权在秘密品牌手里的专营店,不会从其他渠道出货,在大本营香港,秘密品牌需要一家自建的旗舰店。
冼耀文来铜锣湾就是为了确认一下这边的发展潜力,也为了过来看看有老鼠街之称的罗素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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