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然后没了,楼上是出版社的办公室,等出版社建立,我打算推出一本书,就从‘甜蜜的秘密’展开,如果你看完《安妮日记》有灵感,你可以动笔写下‘奥黛丽日记’,其他的内容你可以自己写,或者我帮你成立一个奥黛丽日记创作小组……”
“等等。”赫本打断冼耀文,“你的意思是我只需要署名,书由其他人写?”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你会拿到一部分版税。”
赫本愠怒道:“亚当,你太过分了。”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不用急着发脾气,你有不短的时间可以考虑,假如最终的结果是不同意,我会找其他人。”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冼耀文连打两个响指,“奥黛丽,成熟一点,我说了,你有时间慢慢考虑。”
赫本的气瘪了下去,灌了一口啤酒后说道:“好吧,我会考虑,但结果是肯定的。”
“有了结果再说。”
冼耀文举杯示意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灌了一口大的。随后放下酒杯离开吧台,穿过不大的舞池,来到靠左手一隅的小舞台前,掀开钢琴键盘盖,坐到椅子上。
按动琴键,找了找感觉,等感觉对了,奏响《Am I That Easy To Forget》。
“他们说,你已又找新伴侣,可这不会阻止我爱你;我就是不能让你走开,让你忘记我对你的爱。”
赫本听到冼耀文的哼唱,心里泛起涟漪,《罗马假日》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这首歌也是,或许这首歌就是《罗马假日》的主题曲,爱而不得……亚当是不是对我依然难以释怀?
“想一想:如我已有心仪你,可又不是非你不另娶。你能没有抱憾就离去——自己就这样轻易被忘记?”
冼耀文哼唱着,心里满是对记忆的奇妙之叹,前些日子他使劲回想这首歌的歌词,可怎么也回忆不全,今天不知为何,想不起来的自己跳出来了。
跳出来也晚了,他已经将歌词补齐,就让歌曲保持残缺的拼凑好了,就像《罗马假日》的剧本,情节他也回忆不全,只是在故事主线未变的前提下,他补齐了故事脚本,剧情是友谊影业一个在罗马短期生活过的编剧扩充的,然后他又以西方人的视角进行了修改。
即使美国编剧工会已经有一个叫《罗马假日》的剧本注册,他的《罗马假日》都未必会被判定抄袭,改成《巴黎假日》照拍不误。
“奥黛丽,泼天富贵砸你头上,不要给我起幺蛾子。撕下伪装,接着著名女作家的帽子戴头上。”
手指按动琴键,给曲子一个结尾,冼耀文起身往吧台走去。
穿过舞池时,和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擦肩而过,瞟一眼面庞,只见华人的婉约涓涓流淌,感觉应该是三观和五官在内地塑造好才出来的,不是港澳台,更不是南洋造。
三十未满的年纪,犹如即将熟透掉落砸牛顿脸上的红苹果,一个香字了得。
时机不对,不然异国他乡老乡见老乡,即使不能红着眼泪汪汪,也应该红着脸水潺潺。
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在脑中一闪而过,回到之前的高凳,呷一口酒问赫本,“晚餐是否有约?”
“没有晚餐,五点之前要到剧场准备。”
“也好,明天后天我会很忙,大后天有时间,公司按了电话告诉你号码,你方便可以约我。”
“OK.”
在盲人乞丐酒吧坐到四点,赫本先行离开,冼耀文前往相隔不远的石灰屋。
石灰屋,也被称为莱姆豪斯,前者是地名Limehouse的意译,后者是音译,叫什么都行,住在那里的华人都能听懂。
石灰屋是伦敦现在的唐人街,生活着上千华人,二战之前的石灰屋可以说是华人水手服务区,有无须避讳随时随地可以说的中餐馆和洗衣店,也有需要避着人说的黄赌毒、黑帮。
石灰屋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倒不是说因为华人在此聚居而脏乱差,而是因为这里脏乱差,导致租金便宜,华人才会选择在此聚居。
在早期英国报纸和小说笔下,这里充斥着性和暴力,以及随处可见的鸦片馆,于是,鸦片成为英国社会贴在华人社区的恶意标签,伦敦绅士淑女们对此避之如蝎。
当然也有明白人知道石灰屋的鸦片来自香港,英国政府是收过税的,绅士淑女们穿着高跟鞋踩过的平整街道大半是用鸦片砖码平。
石灰屋有生意,也有爱情,这里的爱情通常是华人厨子或苦力和爱尔兰妓女的互相慰藉,或者是华人鸦片头目、双花红棍和苏格兰妓女的恩怨情仇。
当然,在华人的小说里,女方会换成剑桥、牛津的女大学生,叛逆的贵族小姐,甚至是王室成员,水桶腰也会换成A4纸。
一家中餐馆门口,站着一位水桶腰的爱尔兰女人,冼耀文瞥了一眼,便被她敏锐地发现,她如同生活在火车站、天天嚷嚷“住宿、住宿”的住宿蛆般黏了上来,“公子,吃饭不啦,到我家吃咧,啥菜都能做的哟。”
像模像样的带地方口音普通话,就是“地方”有点杂,从塞北到江南,冼耀文没法给她画个圈。
他抹去女人脸上厚厚的粉,扒拉层层堆积的脂肪,在沟壑之间挖掘出鱼尾纹,确定女人的年纪没赶上烟花柳巷喊公子的年代,公子瞎喊,大抵能反映出她男人出来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做的吃食估计不咋地。
但,盛情难却,就这家了。
跟着走进餐馆,乍一眼看去还算干净,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手往桌面一放,黏糊感并不严重,手指一抹,油污仅仅遮盖了三分之一个指纹。
还不错,在苍蝇馆里够资格竞争卫生标兵。
用手帕擦拭手指,冼耀文对站立一边等着听菜名的爱尔兰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们就不点菜了,让你男人做几道人吃的拿手菜。”
中餐在海外的发展走了一条卑微路线,不断改良去适应鬼佬的口味,而不是霸道地宣布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你吃不惯是你嘴贱吃不了细糠,慢慢驯化鬼佬的味蕾,终有一天能够成功。
可惜,卑微已是上百年,中餐早被定义,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只好用鲁迅不是周树人自我安慰,做给鬼佬的叫鬼吃的,做给华人的叫人吃的,高高在上。
“好咧,好咧。”
爱尔兰老板娘抖出二两粉给冼耀文当餐前甜点,带着对地板的无限恨意转身走向后厨。
挥了挥手将粉赶开,冼耀文转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街外。
闪电战期间,石灰屋是德国轰炸机的重点关照对象之一,建筑炸毁不少,从1945年开始的重建计划已经进行到第七个年头,但在这里还是能看到不少残垣断壁。
制造出石灰屋唐人街繁荣的华人水手不是出不来了,就是已经上岸,支撑繁荣的根基已经不在,难怪二战后出来的华人都跑去破败不堪却租金便宜的沙夫茨伯里大道开中餐馆。
那里前两年的重建工程比较多,很容易找到英国佬不太乐意干的粗重活,消费力量在哪里,商家自然往哪里迁徙。
但如今,重建工程对华人而言已经进入尾声,而随着华人扎堆,沙夫茨伯里大街的租金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早有对租金敏感的人又跑去了杰拉德街(爵禄街)。
杰拉德街是伦敦华人的最终归宿,也是冼耀文来石灰屋的目的所在,他想实地调研一下,好判断石灰屋这里的华人什么时候会往杰拉德街迁徙。
他有想法以友谊物业的名义在杰拉德街收楼,做一个店家唾弃的房东。
第470章 隐秘的力量
菜未上桌,伦敦地图却已摆在桌面。
冼耀文从石灰屋一直往西看,最终目光停在苏豪区。
拿出笔将杰拉德街及挨着的华都街、丽人街、麦高田街圈上,随即将地图换个方向亮给瓦莱丽看,“明天你不用去办公室,我要这四条街的房东名单。”
说着,他将地图折了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地图上,“这是调研经费,每一笔开支都要记清楚,经费不是我个人出的,需要到一家公司报账。”
“老板和别人合伙的公司?”
“对。”冼耀文颔了颔首,“需要我告诉你从哪里开始吗?”
瓦莱丽自信地说道:“不需要。”
“很好,这件事半天时间足够了,还有半天时间你可以去车行看车,我在伦敦还没有车,也可以去表行看表,挑一块你喜欢的手表。”
话音未落,冼耀文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和置装费,我只要求手表的价格不能低于300英镑,其他随你怎么花,不用报账。”
“好的。”瓦莱丽愉悦地说道。
“收好。”
当菜上桌时,一看色,冼耀文便知老板是野狐禅,估摸出国之前都没有从事过厨房的工作,好在尝了一口勉强能吃,对付一顿,在炊烟袅袅时漫步石灰屋,用鼻子闻每盏灯光下飘出的菜香。
中餐的烹饪味道不是石灰屋的破建筑能锁住的,是荤是素,舍不舍得放油都能从菜香中分辨一二,加上偶尔传出的争吵、摔东西的声音,生活水准可窥一斑。
路过一间当铺,走进去套个近乎,探听都有什么当品以及都是什么人需要当。
离开石灰屋的时候,路上遇见一个混身黑乎乎的小男孩,手里提着油纸包扎好的一包吃食,不时拎得高高用鼻子闻一闻,脸上洋溢着笑容。
看着小男孩,冼耀文对瓦莱丽说道:“我听说扫烟囱的男孩已经消失几十年了。”
“我听说没有,一个星期以前,我家刚扫过烟囱,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为我服务。”
“或许你可以将烟道扩大一下。”
“房东不会同意。”
“喜欢网球吗?”
“我是多丽丝·哈特的球迷。”
“或许明年你可以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看她比赛,今年我可以把我的阳台借给你。”
“老板,你在温布尔顿有房子?”
“没有,马上会有,等迪恩公司有了盈利就买,希望能赶上比赛。今年的温网在七月?”
“是的。”
“还有半年多,时间很充裕。”
“老板你喜欢谁?”
“莎拉波娃。”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正常,她还没打出名气。”
……
翌日。
上午,冼耀文再次光临劳纳(Launer)。
接待他的还是去年那个导购,她记性不是太好,已经忘了他,热情地招待,用更如火纯情且不会令人厌烦的方式吹嘘劳纳品牌,相比上次,他这次听得津津有味,但听到了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吹嘘。
劳纳已经将手袋卖给英国王室成员,或许不久之后就会获得皇家认证。
幸亏是或许,不然他会有小小的后悔。
从自己即将有份的品牌店买了十几个尽可能不同款的钱包,离开后去了趟皇家邮政往纽约发了份传真。
第三站,依然是购物,圣詹姆斯大街的詹姆斯·洛克公司,一家有两百年历史的帽子供应商,无数历史风流人物都光顾过这家店铺,参与过的风流韵事不知凡几。
体验了一把店里形如血滴子的测量头型尺寸工具,买了一顶不会戴的洪堡帽,他放弃了入股詹姆斯·洛克公司的想法,公司是好公司,但洪堡帽过时了,将来只会在小范围流行,不太符合朱丽叶品牌管理的需要。
倒是店铺本身有点意思,以洪堡帽为切入点,在伊丽莎白二世正式加冕前,拍一部影射她和菲利普的电影,大概会获得不错的票房。
影片可以命名为《法兰西女王·玛丽二世》,开场的第一幕就是双线镜头,一边玛丽躺在病床上生产,另一边菲利普抱着情人缠绵,两个女人都在嘶嚎,双双大叫一声后,一边的孩子周岁,另一边孩子虚岁。
影片有搞头,只要能笑话英国,法国人也不会介意头顶屎盆子,只不过注册一间新公司,撇清关系拍摄的办法未必可行,女人小心眼,可能记仇一辈子。
第四站,公司注册处。
冼耀文亲自递交了“苹果的牛顿”公司注册申请书,公司经营范围包括资助或合作高级科技理论或研发人才,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旨在推动世界的科技发展,当然,冼氏必须参与其中。
第五站,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在牛顿的墓碑前摆了三个红通通的苹果,告知借用牛顿之名注册公司一事。
在托马斯·杨墓碑前摆了一束鲜花,嫉妒这位历史上最全能的天才一刻钟,并汇报苹果的牛顿会组建一家子公司“托马斯探索”,该公司旨在研究过去、推动未来。
“杨老师,对不住,我可能要去打搅师公师婆,向他们讨教一下生育经。请保佑我生两个像你一样聪明的儿子,砍一半也行,生一个有你一半聪明的儿子我也知足。”
许过愿,拿出笛子吹奏一曲《牧童短笛》,以阿Q精神炫耀一下托马斯·杨不会的乐器。
第六站,沃金。
沃金地处萨里郡,但距伦敦不远,开车过去只要半小时。
进入沃金,抵达目的地戈尔兹沃斯路花了将近一刻钟,下午一点四十,冼耀文站在伍德劳工业的大门口。
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门面,一个帅气的中年人已经来到他身前。
“赫本先生?”
“是我,伍德先生,你可以叫我亚当。”
中年人是伍德劳工业的创始人肯尼斯·伍德,他和冼耀文握了握手,“我叫你亚当,你可以叫我肯尼斯。”
“OK,肯尼斯,来得匆忙,抱歉。”
伍德不以为意道:“没关系,亚当你来得正好,罗杰想要退出,我正在头疼。”
冼耀文轻笑道:“肯尼斯,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非常开心。”
“如果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我原谅你的开心。”伍德同样笑着回应。
“我可以重申一遍,迪恩公司投资伍德劳工业,只会监督财务,股东权利全权委托给你。当然,如果你的决定严重损害迪恩公司的利益,我会行使驾驶斯图卡轰炸你的权利。”
伍德大笑道:“没有一架斯图卡能逃过我的雷达。”
二战期间,伍德在皇家空军海军部担任工程师,参与开发雷达和电子控制系统。
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现在方便参观吗?”
“当然,请跟我来。”
伍德带着冼耀文进入一个不大的车间,拿出一款外形四不像的产品,乍一看像缝纫机,细看像没有装叶片的电风扇,一个大托盘顶着一台电动机,电动机横摆,上面还有一个握把,单独看起来似横放的热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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