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先做方案,未必会执行,不到执行的那一刻,目标不要告诉勇士,做不做都给他好处,不做只是打点折扣,别让他带着遗憾愧疚走。”
“是。”
“你已经是将,学会拱卒,不要只知道自己干。”
“Got。”
“你先走,我还有客人。”
戚龙刀走后,冼耀文接着画图,差不多六点,他刚把本子收起来,黄祖强到了。
让伙计送来茶水,冼耀文亲自给黄祖强斟茶。
一边斟茶,一边说道:“老黄,我们第一次谈话是在哪个茶楼来着?”
一声老黄,让黄祖强心念一动,冼耀文一开始叫他黄生,后来都叫黄主编,这还是第一次喊他老黄。
“得云茶楼。”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收回手,给自己的茶盏斟茶,“第一次在得云茶楼,后面每一次都在茶楼,始于茶楼,也要终于茶楼,如此才算圆满。”
放下茶壶,拿出雪茄袋,修剪好,派给黄祖强一支,并帮他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我遇到一点事,不得不把十三幺卖了。”
“卖……咳咳咳。”黄祖强被烟呛着,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面色苍白带青,幽怨中带着郁闷说道:“十三幺卖了?”
第320章 江湖路远
“是的,卖了,没提前和你商量,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冼耀文微微点头表示歉意,随即拿起放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二十万的那一摞放在桌面,“我跟买家已经说好了,你截止到八月底的分红由我负责,今年剩下几个月的分红,他会负责。
明年怎么样,你自己和他谈,可以选择重新谈分红,也可以选择离开,不用担心,只要你走得漂亮,没人会阻拦你。”
冼耀文将钱往黄祖强的方向推了推,“分红我就不去细算了,分红还有我对你的补偿,都在这里。”
黄祖强往桌面扫一眼,从钱的厚度猜到应该是二十万,对钱,他没有什么不满,前不久刚刚分红过一次,八月底前他应得的分红其实没多少,说良心话,二十万很够意思,只是,被抛弃让他十分难受。
不等黄祖强的思绪跑太远,冼耀文又说道:“老黄,我是商人,且是一个能算得上精明的商人,我猜你心里肯定不太舒服,为了让你的不舒服快点散去,我再说句会让你更不舒服的话,就算是以毒攻毒。”
黄祖强凝视冼耀文的脸庞,等待他说下文。
冼耀文淡淡一笑,说道:“回到得云茶楼那一天,当时,按你的处境,是不是我非得出两成份子才能请动你?有没有可能出三百或者四百的月薪就能把你请动?
答案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
十三幺发展到今时今日,你居功至伟,你曾经膨胀了,初心不再,想单飞了,我忍你,承诺提高分红,且不拦着你走,只想请你走得漂亮点。
扪心自问,我冼耀文对得起你。”
吸上一口雪茄,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什么要给你两成份子?因为我虚伪,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想到做咸湿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计划好卖掉,只是按我的预想,十三幺不应该卖得这么早。
两成份子不是对你的肯定,而是给你提前支取的补偿,就应在我刚才说的那声抱歉。”
说着,冼耀文又从包里点出3万放在桌面,“这些是给大家的,你做个分配方案,分给每一个人。不知道我的,继续不知道,知道我的,告诉他们忘了我是十三幺老板这一茬。”
冼耀文把话说透,且句句在理,黄祖强也没什么好说了,他没被亏待,还说什么呢?
他心里叹了口气,说道:“郝运来的故事还没连载完,后面要怎么办?”
冼耀文轻笑道:“继续连载,买家和我交好,这点面子他会给的。忘记介绍了,买家是刘荣驹,东福和那个。”
“……”
陡然间,黄祖强想喷死冼耀文。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我说了,只要走得漂亮,没人会拦着你。中立报社开业的时候,给我送张请柬,让我有机会和未来报业大亨套套近乎。”
一连三个“走得漂亮”,令黄祖强心中大定,之前已经拿到手的分红,现在的二十万,还有后面的分红,足够让他创建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报社,并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运营。
他站起身,冲冼耀文鞠了个躬,“老板,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
“老黄,不必如此。”冼耀文起身,将黄祖强按回椅子上,又在其肩膀上拍了拍,“江湖路远,你我有的是相交的机会,以后我叫你老黄,你称呼我耀文,得闲多叹茶。”
“一定一定。”黄祖强抱拳道。
冼耀文嘿嘿一笑,端起茶盏说道:“还没喝过你请的茶,这回你请。”
“老板,这里是你的买卖。”黄祖强笑道。
“给你打八折,收个成本价。”
“以后也打八折吗?”
“只要你来,都是八折。”
“那我以后要常来。”
“常来,我让佩佩给你备点好茶叶。”
黄祖强骨子里其实暗藏文人之清高,冼耀文并不看好其自办报社能够成功,但也不绝对,没准还真能成为报业大亨,再说,若是黄祖强开口求助,他大概率会相帮,交好一个准报业大亨错不了。
上下级关系解除,两人平辈论交,黄祖强心情十分畅快,侃侃而谈,隐隐主导了闲聊之话题而不自知,加上冼耀文自然切换到倾听者,氛围相当和谐。
聊到八点,两人总算是熄火,冼耀文赶紧出了包间,腾出来好招待下一拨客人,往后厨边的小桌一坐,等岑佩佩一起回家。
挺凑巧,只等了不到三分钟,岑佩佩端着一个碗从店外走进来,到了冼耀文身前,揭开盖在碗上的餐盘,将一碗面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冼耀文往碗里一瞅,两片煎过的午餐肉、两颗菜心、一个荷包蛋,下面是满满一碗歪歪扭扭的方便面,这不是餐蛋面吗?
“老爷,尝尝看,午餐肉加蛋,我打算加到菜单里。”
“午餐肉加蛋这名字太西式,还是叫餐蛋面比较好。”说着,冼耀文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夹起一片午餐肉说道:“斯帕姆午餐肉,二战时期的配方,淀粉太多,小白都不吃,失败。”
拨弄荷包蛋,“蛋黄流出来了,失败。”
夹起菜心咬一口,“汆水时间太长,失败中的失败。”
再夹一口面尝了尝,“面有筋道,加了鸭蛋,成本不会低,极度失败。”
岑佩佩娇嗔道:“胡说八道,午餐肉是自己做的,蛋黄是被你挑破的,菜心没汆水,只用开水烫了烫,面里没加鸭蛋,只加了一点劲道王。”
冼耀文把嘴里的面吐了出来,“劲道王是什么东西?”
“Na2CO3。”岑佩佩一脸笑意。
“小苏打就小苏打,说什么劲道王,改名字问过索尔维和侯德榜了吗?”
“就是劲道王啦,配方里不仅有小苏打,还有其他化学成份,效果好多了。”
冼耀文闻言,将面碗推到一边,“化学成分能不用就别用,加太多不好。”
岑佩佩坐到冼耀文对面,笑着说道:“老爷,世界万物都是由化学元素组成的,煎炒炖炸啦,镬气啦,其实都是为了让食材中的脂肪、蛋白质等分子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一系列的气味和香气化合物,酮啦、醇啦、醛啦,等等;
这些化合物会附着在食材表面,并在进入口腔后与人体体液中的化学物质相互作用,我们就能感觉到更复杂的味觉感受,一样食物好不好食,是由化学反应式决定的。”
冼耀文乐道:“学了点化学的皮毛就到我这里班门弄斧,既然你说到化学反应式,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完全反应?哪些化学元素会被人体吸收?哪些会被排出?哪些会沉淀在体内?
哪些会把你从化学提溜到法律领域?多大的量又会逼你快速精通审计学和企业破产108条小妙招?”
岑佩佩噘嘴道:“老爷小看人,我找陈威廉聊过,清楚各个国家的食品安全标准,我还会背黑皮书(1949年FDA颁布的食品行业规范《食品中有毒物质的评估程序》)呢。”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岑老板,好犀利,以后我当姑爷仔,你养我啊。”
“嘻嘻嘻,不要,你太丑。”
“丑没事,能干就行,昨晚你还夸我能干呢。”
“讨厌。”
两人从茶楼一路逗笑到车里,岑佩佩坐冼耀文的车,李诗英开车跟在后面。
冼耀文一边开车,一边注意观察四周,“从明天开始,让诗英贴身跟着你,我会让龙刀加派两个人跟你的车进出。”
“老爷,出事了?”
冼耀文将金得利的事情说了一遍,“以防万一,你出发去美国之前都小心点。”
岑佩佩乖巧地点点头,“我会小心,老爷还是多交代她几句,整天不着家。”
冼耀文轻笑道:“丽珍我反而不担心,不是去百货公司,就是在深水埗,我会给军装警打招呼,让他们照应一下。”
“真有事,军装警顾不过来吧?”岑佩佩蹙眉道。
“我有数,会安排好的。明天我去接妈,以后就让她住家里。如果麻烦,我会来点狠的,你别怪我。”
“没事。”岑佩佩幽怨道:“她哪还有一个当妈的样子。”
冼耀文拍了拍岑佩佩的手,“好了,别这么说,以后就好了。”
回到一号楼,苏丽珍已经在了,坐在客厅,手里拿着一本账在翻着。听到动静,将账本放在沙发上,扭着腰肢贴到冼耀文身上,“先生。”
冼耀文摘掉袖扣递给苏丽珍,“晚上没活动?”
“下午打了几圈。”苏丽珍将袖扣扎在旗袍上,抬手帮冼耀文解扣子,“晚上我都在家里看账本。”
冼耀文将手搁在苏丽珍的腰上,比了比腰围,“变肥了一点。看什么账?”
“有变胖吗?”苏丽珍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不要紧,我就喜欢你肥一点。”冼耀文的手往下滑,捏了捏。
“嘻嘻,痒。”苏丽珍扭了扭腰,说道:“渔好借的账,霍三很厉害,钱全部借出去了,现在每天本息能收一万五。”
“没规矩,霍三是你叫的,叫洪伯母。”
“好嘛,洪伯母。”呢喃一声,苏丽珍帮冼耀文脱掉衬衣,挂在肘窝里,又帮他脱掉背心,一弓腰,鼻子贴在指挥塔上摩挲。
冼耀文按住她的头往外一推,“急什么,还没冲凉呢。”
“半个月了,能不急嘛。”苏丽珍幽怨地睖了冼耀文一眼。
“急也不在这一时。”冼耀文捏住苏丽珍的脸,淫笑道:“等下把我洗白白,你随意糟蹋。”
苏丽珍轻啐一口,手搭上冼耀文的皮带。
一晃的功夫,冼耀文坐在浴缸里,手里拿着账本,苏丽珍坐在浴缸边沿拿着搓澡巾给他搓澡。
“生意进展比我想象得快,我原本想造船需要时间,没想到洪英东能想到以旧翻新和分解造船的办法,这一拨生意他能赚不少。”
“我们也能赚不少呀,每条船都有回扣。”
“返点。”
“哦,一样嘛。”
冼耀文将账本一合,放到一边,仰头说道:“给洪伯母带句话,注意鱼市的价格波动,只要波动一大,生意就该收缩了。”
“先生你还不知道呀?鱼市已经被东福和控制,好多鱼都涨价了。”
苏丽珍抓着搓澡巾在敏感点摩挲,冼耀文微眯起眼,“红衫鱼味道不差,可煎,可蒸,可煲汤,可它为什么沦为下价鱼,石硖尾好多人家隔三差五都能买一条煲汤?”
“红衫鱼多啊,每家鱼台都有。”
“就是咯,红衫鱼多,它就卖不上价。现在渔船还不多,每天能上市卖的鱼有限,涨价所有人都得利,自然没人站出来反对,刘荣驹自然能操控住。
但是看着鱼市有利可图,其他社团会跳出来抢地盘;看到打渔好赚,是个人都想买船出海。
等渔船一多,每天要上市卖的鱼也会变多,多到根本卖不完,到时候的局面是供大于求,鱼价自然要跌。那个时候渔好借应该已经撤出来,填补上的其他人吃相肯定不会有渔好借好看,即使不是高利贷也差不了多少。
那个时候,控制鱼市和放债的未必是同一批人,也许鱼市和放债各有各的规则,利益并不一致,能把鱼低价卖掉的渔民未必是欠债渔民,但是放债的人可不会管欠债渔民有没有把鱼卖掉,他们只会用各种办法逼债,难免有一些渔民要遭殃。”
“啊!”苏丽珍的手一僵,“不会死人吧?”
“贪心鬼肯定要死几个,主要还是渔家阿妹遭殃吧,渔家阿妹上岸赚钱,三成去西环,两成去湾仔,没人逼已是形成风气,有人逼更不用说。
后面入场的贪心鬼自求多福,渔好借后期的客户我打算出手扶他们一把,你悄悄去注册一家金好运运输公司,晚些时候,我们要做短途海运生意,先经营香港到澳门的路线,后期再新开香港到台湾的路线。”
“先生想买下渔民的渔船?”
冼耀文仰头笑道:“你这个浪蹄子不仅身子变肥,脑子也变肥了啊。”
“难听死了。”苏丽珍啐道。
冼耀文浪笑一声,说道:“买要花大笔本钱,不划算,还是合作比较好,金好运接货运单子,然后把活派给渔民,等单子完成,客户付的运费我们拿三成管理费,给渔民七成。”
“去澳门的货运单子有这么多吗?”
“将来会有的。”
说着,冼耀文搂住苏丽珍的腰,一使劲将人往浴缸里拖。
“脱衣服,让我脱衣服。”
“脱了多没劲。”
对话间,苏丽珍已经落入浴缸,浑身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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