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179章

作者:鬼谷孒

  张善琨呢,自从事业上轨道,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又喜欢上其他女人。本来没什么,三妻四妾的社会风气如此,男人风流也不算大错,可是张善琨的角度过于刁钻,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陈燕燕,童月娟的闺蜜。

  真要说起来,兔子吃窝边草好说不好听,但绝对不算大错,关键是当时陈燕燕已婚,且对张善琨并不感冒。

  张善琨乃大丈夫,想要就要得到,依然搞不清楚他怎么说服的童月娟,居然促使童月娟以叙旧的名义邀请陈燕燕来家里吃晚餐,令陈燕燕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闺蜜会在自己喝的酒里下药。在药物的作用下,陈燕燕很快手脚麻木,不省人事。

  等陈燕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张善琨搞了,陈燕燕悲愤交加,想死,想弄死张善琨,可以她当时的身份,根本惹不起张善锟,她只好忍气吞声,吞下这颗苦果。

  可是,张善锟并没有就此放过陈燕燕,他开始寻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威逼她。当时,对于陈燕燕这样的大明星来说,名声比性命还重要,陈燕燕被他要挟,不得不一次次自己送上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被陈燕燕的丈夫发现了,他无法理解陈燕燕心里的苦,只看到她对自己的不忠,愤怒之下他找张善琨理论,结果被一顿胖揍,根本拿张善琨没办法,但又不甘头顶一片绿,便和陈燕燕离婚。

  陈燕燕恢复了自由身,张善锟更是明目张胆地缠着陈燕燕。人嘛,每种情绪都有个临界值,一旦突破临界值,情绪容易来一个大逆转,在张善琨的甜言蜜语下,陈燕燕走过了被迫到主动的转变,她爱上了张善琨,搬到了张善琨的寓所,两人正式在一起,并很快有喜。

  但是,张善琨是电影公司老板,每天都要面对各路大明星、小明星,他是个主动的人,也有人对他投怀送抱,陈燕燕害喜不久,张善琨就对她冷落了,等孩子呱呱坠地,更是一脚把她踹掉。

  陈燕燕怒火攻心,疯了,被送进疯人院住了一段蛮长的时间,恢复后,水泥封心,再度出来拍戏,从小角色重来,慢慢回归巅峰,开启了演艺生涯第二次高光时刻。

  没多久,发誓不再爱的她再次为一个男人心动,这个男人就是王豪。

  再说张善琨,新华影业成立于1934年年底,真正开始营业是1935年年初,新华影业的经营战略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拍出好电影,卖出最好的电影票房。

  新华影业拍完开业之作《红羊豪侠传》,张善琨立刻邀请海外留学归来的欧阳予倩编写《新桃花扇》剧本。他读罢很满意,重点挑选名演员主演。

  新华影业名不见经传,公司台柱子演员“张织云”虽有名气,可光靠她一人不行,还要邀请上海顶尖级演员主演,如此一来,电影才能一鸣惊人。他想到了当时正当红、票房号召力很强的联华电影演员金焰,如果能邀请到他出场担任主角,《新桃花扇》基本成功一半。

  张善琨直接找到联华电影的总经理罗佑明。

  罗佑明本想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同行求助,直接拒绝不合适,于是对张善琨说道:“我问问金焰的片酬,明天给您回复。”

  第二天,张善琨再次拜访,认真地问:“金焰的片酬多少?”

  “他竟然要4500元,实在不好意思。”罗佑明故作无奈地姿态说。

  当时胡蝶的片酬才是1000元,罗佑明故意报了个天价,意在委婉吓退张善琨。

  谁知,张善琨哈哈大笑,“4500元?够便宜的,多谢佑明兄,给足了我的面子。”

  罗佑明懵了,这么高的片酬他居然说便宜?

  张善琨当场拿出支票簿,开了一张4500元支票。尽管罗佑明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善琨趁势搞定了金焰。

  要知道当时一部电影的平均成本是1万元,演员的片酬开支都会控制在3000元之内,不然其他开支会捉襟见肘。为了一个男主演,张善琨花了大价钱,电影的拍摄却没有挤压开支,而是大方地投入了3万元。这对于刚起步的新华影业来说非常不合算,风险太大。

  《新桃花扇》拍好上映时,张善琨推出特别销售手段——观众凭《新桃花扇》的电影票可以兑换一把精美的扇子,扇面上有著名画家张聿光绘制的桃花,还有明星的亲笔签名。

  广告一出,电影院人满为患,观众如潮涌。

  《新桃花扇》名扬天下,票房非常出色,却因成本过高,最终依然是亏损之局。

  张善琨本应沮丧,可他却是乐呵呵,他对人说,新华刚成立,没有名气,现在通过《红羊豪侠传》,特别是《新桃花扇》两部电影已是名满上海滩,说到新华,电影界同行还有观众,无人不晓,这就是赢了。

  让业界惊讶的是,张善琨紧接着一口气拍摄《周瑜归西》、《霸王别姬》、《林冲夜奔》三部有声戏曲短片,这三部戏曲片拍摄周期短、成本低,上映后颇受欢迎,张善琨赚了一大把,将拍摄《新桃花扇》的损失全部补了回来。

  张善琨创办新华影业两年半,一共拍摄了11部故事片、1部新闻片和3部戏曲片,新华影业成为上海一家知名电影制作公司,新的厂房也在热火朝天的建造之中。

  1937年8月12日,张善琨率领演职人员高高兴兴搬进位于华界的新厂房办公,然而出乎意外的是,第二天老鬼子就入侵上海,发生了“八﹒一三”事变,全上海除了租界都被小鬼子占领,张善琨带领演职人员告别还没焐热的新厂房,匆匆逃进租界。

  整个上海电影界瘫痪,有的人被迫改行,有的人焦虑观望,电影界明天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但电影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会更不好。

  张善琨也在考虑怎么办,不拍片子,那么多演职人员怎么办?投资拍片,市场销售无从知晓,风险实在太大。

  张善琨发现进入租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国产片主要市场在上海,如果在上海放映走红,就可以收回成本,何况还有外地和海外市场呢。

  他断然决定恢复拍片,这让上海电影界瞠目结舌。

  张善琨先拍了一部低成本的故事片《乞丐千金》上市,想试探一下市场反应。结果,此片大受欢迎,光在租界影院放映就收回了成本。

  张善琨大受鼓舞,仔细观察市场——战争让同行不敢拍摄电影,由此造成了新片短缺,许多戏院无片放映;上海沦陷后,各大戏院依赖的英美等国供片来源被战争切断,几乎所有戏院都面临关门的风险。

  张善琨决定填补市场空白,狠狠赚它一把,他马上确立新的经营方针:低成本、高速度,同时拍摄多部电影。

  他借用其他电影公司在甘世东路等处的摄影厂同时拍摄电影,短短一年之内,张善琨拍出18部电影。这一下,打电话、上门、托朋友来说情的人不知凡几,各大戏院纷纷来抢张善琨摄制的新片。

  张善琨既高兴又暗暗叫苦,他和金城大戏院签过合同,凡是新华出品的影片必须在金城首轮上映,不得在其他影院首轮上映。他拍摄的电影这么多,金城大戏院来不及放映,其他影院又拿不到影片,这可如何是好?

  能不能违约呢?

  金城大戏院的大老板柳中亮、柳中浩兄弟俩是上海闻人,不好惹啊。不能违约,看着许多新电影不能放映,怎么办?

  金钱在流失啊!

  张善琨想出一个巧妙计谋,电影除了挂新华影业拍摄以外,另外挂出“华新”和“华成”两块牌子,但所有电影都打上张善琨监制的字幕。这样一来,跳出合同的制约,全上海几乎所有电影院又都能放映张善琨的新电影。

  此计一出,张善琨拍摄的新电影在全上海到处放映,观众如潮,财源滚滚。

  1939年10月,张善琨租下海格路占地38亩的丁香花园,既作为拍摄基地使用,又作为公司办公楼,电影事业走向顶峰。

  这一走上巅峰,就站了六年之久,整个孤岛时期,张善琨长袖善舞,在汪伪和小鬼子之间合纵连横,赚得是盆满钵溢。

  而且,张善琨后脑勺有眼睛,这边表面上参与东亚共荣,粉饰太平,另外一边,童月娟却是以“梁瑞英”之名,参与上海的反日地下组织,因此,得以逃脱战后的汉奸审判。却也担心反复,并因战火再起,两人转战香港,重组香港新华影业,帮助老乡李祖永组建永华影业并入股,后又成立长城影业。

  纵观张善琨的影视之路,可以发现此人对电影的认识很深,且是一个噱头大王,从送扇子开始,新华影业的《长恨歌》公映之时,他又玩了一手妓女状告新华影业的手段,妓女指控《长恨歌》里妓女小林黛玉和嫖客接吻,更有“状至不堪”的场面,妓女和她同名同姓,这是恶意中伤她的名誉。

  消息传开,SH市民津津乐道,为了一睹“状至不堪”,纷纷买票进场,导致该电影销路明显上升,许多影院都挂出“客满”的牌子。

  又有恐怖片《夜半歌声》上映,这部电影的导演名气一般,演员的名气也一般,票房前景并不被人看好。

  张善琨让人在金城大戏院门口安放了一口棺材,悬挂出巨大的绿灯泡做成眼珠的人像,看上去面目狰狞,十分恐怖,行人远远看见纷纷吓得绕道而行。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这则社会新闻,更有新闻说某小孩路过电影院被吓坏了,有的报上还说某小孩被吓死。消息四处传开,《夜半歌声》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张善琨在报上每天刊登《夜半歌声》电影广告,特别用黑体字加上“请勿携带儿童观赏”的字样。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影迷们蜂拥而来,《夜半歌声》爆场一个多月,创下了当年卖座率最高的国产片纪录。

  还有当年卓别林带着情人宝莲·高黛访问上海,在上海停留不足24小时,时任共舞台经理的张善琨想方设法,邀请卓别林到访共舞台。他在《新闻报》上刊登卓别林做客共舞台的广告,并冠之以“嘉宾不远万里而来,足见本台戏剧已闻名海外”的大幅标题。

  经此一事,共舞台名闻天下。

  张善琨搞噱头有一手,捧人的手腕也不差,原本只是粤语演员人设,国语很烂,只在岭南有名气的陈云裳,却是被他捧的火遍全国,并火到东洋和美国。

  再看当下,张善琨组建长城影业之时,招募的人员里面多数是左派和倾左派人士,但是,去年的双十节,新华影业插起了青天白日旗,大搞庆祝活动,这惹怒了长城影业的一干人等,股东联合员工将张善琨和童月娟踢出了公司。

  要知道双十节会搞庆祝的只有台湾在香港的公开单位,以及吊颈岭的残兵,影视界并没有其他人这么搞,都是本着远离政治的态度。

  冼耀文原先在局外已经开始观察分析张善琨激进的用意,经过分析,他认为张善琨的鼻子很灵,闻到了“电影审核”的气息,也意识到香港之外的最大票仓南洋不稳,不仅竞争激烈,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堵死,电影公司想活得好,必须拿下台湾票仓。

  港府对左右派在香港的举动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舆论战随便打,操家伙不行,实际上,左右双方都非常重视香港这片舆论战场,报纸杂志分左右,电影也已有左右之分的迹象。

  再观整个世界冷战之大格局,文化领域将会是冷战的主要战线之一,双方都会输出自己的文化,即价值观,而电影将会是主要媒介之一。

  两大阵营对垒,双方都清楚想一口气搞死对方不现实,必然是持久战,正面战场要打,仆从兵、游击队也不能放松警惕,直接参与和扶持势力需并驾齐驱,朝鲜半岛一打起来,香港被动成了冷战第二战场之中一块主要的排兵布阵,拼杀之地。

  海里的鲨鱼有口福了,昨天吃了一顿克格勃,今天又是一顿CIA,这统那局的实在是吃腻了,换换口味挺好的。

  暗地里捅刀子,明面上就是文化上互相吐口水,一开始会很激烈,什么东西都往口水里加,反正把对方往卑鄙无耻下流的形象推就是了,但时间一久,双方都会发现自己打得热热闹闹,边上却没有观众欣赏,吐了个寂寞。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出来,文化输出最重要的是输出,无人搭理的文化,再牛又有何用,不能再瞎搞了,必须先拉来观众,然后徐徐输出文化,不求一战一劳永逸,只求润物细无声。

  自此,文化冷战有了商业上成功的刚需,对一些自家的媒介直接进行资金、市场开拓方面的支持,对一些第三方媒介,商业上比较成功的锦上添花。

  落到电影业上,哪家公司拍摄的电影比较受观众喜爱,无形之中会冒出几双大手询问需不需要资金和渠道上的帮助,想要你就点点头,马上给你送来,你只需要在剧本上这样那样做点改动,只是稍稍噢,不会进行大改。

  冼耀文将这一阶段视为文化冷战第二阶段“战术迭代”,在未惊动经济这头大神兽,促发本土保护主义之前,犹如超级马里奥游戏,天上地下到处都有金币,就看会捡不会捡。

  左右之争他不想掺和,金币又想快捡大捡,这就是他准备推出《传奇》系列片的原因之一,推崇个人英雄主义,非左非右,可左可右,到底是左是右,随外人说去,他只要挣钱。

  今天来见王豪,可以说他的真正目的是剑指张善琨和童月娟夫妇,但这两人也仅仅是大战略上的小小一环。

  冼耀文一路左右观察着茶餐厅的客人,不经意间,已经来到王豪两人身前,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两人说道:“王先生、陈女士,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273章 两块马骨

  “冼先生,请坐。”

  跟陈燕燕说话的王豪停止交谈,邀请冼耀文坐下。

  冼耀文冲陈燕燕温和一笑,坐到了两人对面的空位。

  王豪不等冼耀文说开场白,他拿起桌面的烟盒,抖出两支,一支扔在冼耀文近前的桌面,一支夹在自己手里,一边做点火的动作,一边说道:“冼先生,我是直性子,说话不喜欢绕来绕去,你能不能直接说电话里没说完的事?”

  冼耀文瞄一眼桌面的香烟,对王豪的直性子之说嗤之以鼻,再直的性子都不会以这种方式给第一次见面,且地位高于自身的人派烟。名利圈厮混多年,岂能不懂待人接物。

  “好,王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冼耀文拾起烟,从横变竖摆到边上,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王先生解释一下之前电话里说的独立制片人制度。”

  冼耀文掏出一支雪茄放在桌面的香烟边上,再掏一支点上,吸上一口,手指了指雪茄,“雪茄代表友谊影业,香烟代表王先生你的公司,你可以独资或拉上其他股东组建这家公司。当这家公司计划拍一部影片,可以做一份计划书交给友谊影业,友谊影业评估过计划书,会找王先生你进行磋商。

  一般会出现三种情况:

  第一种是友谊影业非常看好,愿意出全部投资,王先生你可以选择接受全部或部份投资,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资金全部自筹。

  第二种是看好,但觉得有一定的风险,友谊影业只会投资一半,剩下的一半王先生你自筹,若是筹集资金有困难,可以向友谊影业提出借款的请求,友谊影业会进行垫付,但要计算一定的利息。

  第三种……”

  冼耀文故意停顿一下,留出王豪和陈燕燕消化的时间。

  “第三种就是极度不看好,友谊影业不愿意投资,如果王先生你一意孤行要拍,那你只能自筹资金,或者向友谊影业借款,友谊影业依然会进行垫付,但是,利息会比第二种情况高。

  这是影片拍摄之前,我再说说拍摄好之后的事。

  影片发行的工作会由也只能由友谊影业来完成,友谊影业的制片和发行两块业务是独立的,可以看作是两家公司,且利益不一致。我暂时把前者命名为甲公司,后者为乙公司。

  甲公司和王先生你的公司对接,你可以将它视为影片的投资人,和你的利益保持一致。

  甲公司的代表和王先生你或是你的代表,拿着影片找乙公司协商发行事宜,乙公司一定会接手发行业务,但会视情况不同而给出不同的条件。

  第一种,非常看好影片,乙公司会给出一个高保底,保证影片能卖到一个数字,比如影片的拍摄成本是5万,给出的保底是7万,不管发行顺不顺利,甚至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发行,乙公司都会拿出7万,这样一来,甲公司和王先生你的公司已经保证盈利。”

  “冼先生,保底一定会超过拍摄成本吗?”王豪打断冼耀文的话问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道:“王先生,乙公司给保底的目的是多赚钱,就上面的例子,乙公司给了7万的保底,接着就会谈分成,超出7万的部分,乙公司会狮子大开口,要七成或八成都有可能,最终是多少,就看甲乙双方谈出个什么结果。

  我说了,甲公司和乙公司利益不一致,尽管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老板,但两边的人是在一个槽里抢着吃饭,别人多吃,自己就会少吃。

  听着有点滑稽,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友谊影业只是友谊公司的子公司,过了草创期,我以及友谊公司的其他股东,不会直接参与友谊影业的业务,只会向友谊影业的总经理要利润,而这位总经理再向甲公司、乙公司的经理要利润。

  我只关注友谊影业能上缴多少利润,不会去操心利润是怎么构成的,甲公司还是乙公司赚得多,对我来说一样。

  只有甲公司的经理和乙公司的经理才要操心自己管理的公司利润如何,因为他们的收入直接与公司利润挂钩,做得好,他们能拿到高工资,年底有高分红,做不好,经理的位子能不能接着坐下去都是问题。

  所以,王先生你不用担心甲公司的经理暗地里使坏,他的利益与你一致,何况,和乙公司洽谈的决策权在你手里,最终以什么条件达成协议,都取决于你。”

  “每一部影片都要重新谈一次条件?”王豪沉思片刻后问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一般来说,是的。”

  “只分成,不买断?”

  “这样看怎么谈,合作方式可以很灵活。”冼耀文意味深长地给了王豪一个眼神,“王先生,分成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主动权在你手里,进可攻退可守。”

  王豪哈哈大笑道:“冼先生,我还没见过一个生意人肯把主动权主动交给别人。”

  “王先生,对友谊公司来说,主动权不重要,我们讲诚信,不欺合作伙伴;我们也讲以直报怨,对待敌人,上天入地死追不放。”

  冼耀文举起手,试图召一个侍应,但嘴里的话并未停,“我对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典故非常感兴趣,看了不少正史野史,曾经读到田穰苴的故事,觉得这个人有点妇人之仁,居然只是砍了庄贾,却没有抄家灭族,差点意思。”

  王豪生于天津,学在北平,茶馆里听过相声,天桥下听过说书,知道冼耀文刚刚说的是杀鸡儆猴的历史典故,也听出整段话的意思,友谊影业愿意讲诚信,也不怕别人不讲诚信,遇到第一个不讲诚信的,会往死里整,为了达到比较好的立威效果,“往死里”大概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

  “冼先生,你说的条件倍儿好,我听着心痒痒,但我也知道电影制作发行不是那么简单,就像我现在服务的大中华公司,创办人是蒋伯英经理和朱旭华经理,两个人都是天一公司出来的老人,朱旭华干了二十多年的电影发行工作,经验和关系都没得说。

  大中华公司主要的出资人是谢秉钧先生,他是四川财团的代表人物,后面有一大帮四川大亨支持他;其他股东还有明星公司的周剑云,艺华影业的少东家严幼祥,南洋影业,就是以前的天一老板邵邨人。”

  王豪掰着手指头说道:“大中华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有南洋的渠道,冼先生打算怎么跟它竞争,还有张……”

  王豪停住没往下说,悻悻地看了陈燕燕一眼,改口道:“还有其他好几家上海人办的公司,实力都不差,冼先生又打算怎么跟它们竞争?”

  “锡兰,谢谢。”冼耀文冲身前的侍应说了一声,随后看向王豪,不疾不徐地说道:“王先生你的反问很有意思,直指要害。不过呢,我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生意人,做生意的目的就是赚钱,我的主要生意不是电影,之前也谈不上对电影有多了解。

  但是,正因为我是个纯粹的生意人,且没有什么赌性,我绝对不会去碰没有把握的生意,凡是我在做的生意,肯定有七分以上的把握。

  王先生以大中华为例,那我就针对大中华辩一辩。

  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从上海过来的电影公司管理人员不少,他们当中有许多来了香港后地位一落千丈,可以说怀才不遇,只要友谊公司抛出橄榄枝,想要网罗几个,我相信不难。

  再比如王先生你说的蒋伯英经理和朱旭华经理……”

  冼耀文淡淡一笑,也掰起了手指头,“5万年薪够不够?不够?10万呢?还不够?加一栋唐楼够不够?还不够?谈分红,谈股份,只要能力足够高,我身为东家可以跟伙计倒着四六分成,伙计拿六,我拿四。

  二,资金,在香港的四川生意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谓的四川财团都有谁?范崇实?康心如?刘家?袍哥?绝大多数都留在内地吧?

  七届三中全会提出当前一切工作的重心是‘为国家财政经济状况的基本好转而斗争’,王先生,香港能买到内地的报纸,你可以去找来看看,从今年2月的镇反运动指示一路看下来,贯穿税改到现在,看完了你会明白的。

  四川财团,哼~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