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162章

作者:鬼谷孒

  “很有意思。”冼耀文拿起汤匙从菜盘里舀了一大勺蟹膏到米歇尔的菜碟里,“只是蟹膏要一口一口吃,吃得太急会噎着,以后再说啦。”

  “OK。”

  食讫,冼耀文派车送走费宝树,又与米歇尔、卡罗琳两人上天台交谈了一个多小时。

  翌日。

  在工厂坐了一个上午的班,带上费宝树到了青年会的办公室。

  费宝树的岗位安排不急,龙学美手头一堆事要去忙,且大多不是打打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需要出去奔走,费宝树暂时先负责补位。

  当过贵太太又哺乳过几个孩子,费宝树的伺候可比龙学美贴心多了。

  一杯温茶奉上,又把早上从果栏昌那里买的葡萄洗好,坐在大班桌边,一颗一颗地剥着,整颗的葡萄皮剥掉五分之四,留下五分之一捻手,一咬一吸,整颗葡萄就会落到嘴里,汁水却不会沾到太多。

  吃几颗葡萄,脑子里捋一捋下午要做的事,等捋清楚,冼耀文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第一个电话打给中华戏院的老板管中华。

  前些日子报纸上的分类广告里有中华戏院找合伙人的广告,他留意上了,稍一打听就知道中华戏院1948年8月开业,到现在差不多经营了两年时间,这时候要找合伙人,只能说明戏院经营的不怎么样,急需冤大头垫坑。

  这个冤大头他有兴趣当一当,而且要当彻底。

  第二个电话打到英文虎报办公室,找袁文怀。

  香港电影业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珍珠就那么几颗,眼前能看得见够得着的也只有袁文怀,他打算把此人招到友谊影业旗下,关在圈里慢慢观察、培养。

  把目光拉到几十年后看袁文怀,他是香港有数的电影大亨,但把目光拉回当下,他不过是一个报社的小记者,跟电影之间的联系大概只有看过,不说管理岗,就是打杂都得从学徒开始。

  袁文怀只能是远水,解不了当下的近渴,友谊影业需要一个已经冒出头的人材当掌门人。

  这个人选暂时还没头绪,冼耀文打算从香港在经营的戏院当中筛选,经理或老板都行,经理简单一点,高薪挖,老板复杂一点,连人带戏院一起挖。

  两个电话打完,冼耀文拿起报纸,专挑分类广告里戏院的广告看,新片上映的广告记下戏院名字,其他广告细细推敲背后的用意。

  “宝树,你平时会去戏院看电影吗?”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报纸,冼耀文冷不丁说道。

  一声“宝树”在费宝树心里荡起涟漪,她已经许久没有听人这么叫她,何况是从一个男人,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嘴里。

  少焉,她抚平涟漪,平静回道:“我每个月都会去明声戏院看上一场。”

  “你住在荔枝角道?”

  “我住太子道西,浴德池边上。”

  浴德池全称上海同记浴德池浴室,顾名思义是上海过来的老板开的,同其他娱乐相关的场所一样,抬头有“上海”二字,生意差不了。

  冼耀文没去过,却在报纸上不止一次看到过浴德池的名字,据说是一间只招待男宾的浴室,黑白两道都喜欢去光顾。

  “晚上吵吗?”

  “嗯?”费宝树摸不着头脑。

  “我是问你住的楼下晚上吵不吵,会不会经常有人火拼。”

  “不是太多。”

  冼耀文抬头看了费宝树一眼,旋即又低头继续看报纸,“你在这里的上海熟人多吗?”

  “有一些。”

  “知道你住处的人多吗?”

  费宝树狐疑地瞄了一眼冼耀文的额头,愣了一会说道:“没几个人知道,我很少在住处招待客人。”

  “只租了一间卧室吗?”

  “对的。”

  “跑马地蓝塘道892号有栋别墅今年二月才入伙(交付),我看报纸上还在登售卖广告,应该还没卖出去。”冼耀文把登着广告的报纸递给费宝树,“你打个电话过去约一下明天看房,只要房子没问题,每呎的价格不超过40元,你也喜欢,就可以买下来。”

  不等费宝树惊诧,他摆了摆手,紧接着说道:“先不要发表疑问,听我继续说。房子买来是给你住的,但产权是公司的,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房子买下后,你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家具摆设,一切由你,就是养猫狗都行,你可以当成自己家。

  第三点,整理房子的同时,你自己招几个佣人,需要几个你应该有数,我只提一点要求,贴身服侍的那个必须是从上海来的,平时说上海话或宁波话。

  第四点,我会给你添两台车,一台你坐,一台给佣人平时上街买菜用,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女司机兼保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第五点,等下把你以前喜欢用、香港买不到的国外化妆品名字写下来;平时你没少看国外的时装杂志,把你喜欢的时装款式整理一下,还有你的衣服和鞋子尺码写下来,我会尽快让人从国外帮你买回来。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现在可以提问。”

  “为,为什么?”费宝树支支吾吾道。

  “公司马上要执行一个大计划,需要从上海过来的有钱人那里集资,大概需要数百万元。我什么身份你清楚,米歇尔是汇丰银行的经理,她父亲是汇丰的大股东,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计划也是正经的商业计划,不是介绍券、鸿福券那种骗局。

  我呢,不是王冠玉、朱爽之流,你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且身无长物,大概没有什么值得别人下这么大的血本骗你,所以啊,不必要的担心可以放下,你只是运气好,恰好遇到了。”

  [介绍券、鸿福券是发生在上海的两大骗局,影响很大;王冠玉是拆白党,朱爽不是,两人都是行走于上海的骗女高手,专对涉世未深的富家千金下手,财色兼收。]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打扮……装成阔太太?”

  “很简单,为了省点事情,公司会找一个上海人执行计划,上海人和上海人更容易建立信任;也为了占点便宜,投资讲究回报,如果有的选择,每个投资人都希望投入1元,回报万元,身为计划发起和执行方,公司自然也希望把更多的利益留在自己手里。”

  冼耀文冲费宝树努了努嘴,“计划执行人和公司只是利益结合,谈不上有太深的信任基础,公司讲诚信,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讲诚信,利益当前,耍点阴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公司不得不防。

  但是呢,公司又不想把提防做得太明显,于是我就想到你了,你端庄婉约,看着没有太大的攻击性,我对你又足够信任,就想着让你参与到计划中来。

  说起来,你就像是一份保险,不触发赔偿条款,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保费收下,一旦触发,就代表你发挥了大作用,理应有一份不错的回报。

  你不用猜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公司会帮你承担半年别墅所需的开销,半年之后,你的薪水足够维持开销,等计划完成,公司会把别墅的产权过户给你,当作你的奖励之一,你也可以考虑把孩子接过来住,不管是入学留学、就业,我都可以帮忙。

  啊,还有,设计研究员是一份待遇很高,也很体面的工作,需要经常去欧洲出差,你的年纪还不大,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或许能遇到另一段幸福。”

  费宝树轻轻点点头,“我听明白了。”

  冼耀文颔了颔首,低下头,“晚上我约了人到西餐厅吃饭,你一起去,我会给你单独开一桌,你找一找以前的感觉。”

  “嗯。”

  又是看报良久,冼耀文看着时间差不多,给蓝莺莺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蓝莺莺到了,顶着一个有点过时的发型,眼睛一点不乖,对办公室各种打量,也打量费宝树。

  “别看了,过来坐。”冼耀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蓝莺莺见状,瞥一眼费宝树,又用余光看一眼她左侧方的戚龙雀,花了两三秒给自己鼓了鼓劲,把腰扭成邪恶的曼陀罗花,赶着浓烈的香水味走到冼耀文近前,略一停顿,坐到大腿上嗲声道:“冼老板,怎么今天才打电话给我?”

  冼耀文勾起蓝莺莺的下巴,露出邪中带淫的笑容,“因为昨天前天我只能给你一喜,今天却能让你双喜临门。”

  说着,他转脸看向费宝树,“宝树,我和蓝小姐有点事要谈,你去隔壁半岛喝下午茶,等下过去接你。”

  “好的。”

  费宝树红着脸应一声,一溜烟就往外跑,不算夭折的那个,她孩子都五个了,她又岂能不知道办公室里即将发生什么,她对冼耀文的好印象坍塌了。

  她一走,戚龙雀也退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

  此情此景,蓝莺莺也猜到即将发生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很光棍地双手搭到冼耀文的脖颈上,娇滴滴地说道:“冼老板,我的双喜临门是什么呀?”

  啪!

  冼耀文的手掌印在蓝莺莺的翘臀上。

  “啊~”

  “这第一喜就是你想错了,我今天对你的身体没兴趣,下去,坐对面。”

  “啊?”冼耀文的话完全出乎蓝莺莺的预料,她一挺身,贴紧冼耀文的胸膛,嘴里发出魅惑的声音,“冼老板,你真要我坐过去?”

  冼耀文沉声道:“听好了,我不会跟你玩以退为进或欲擒故纵,我想要的时候,会直接把你按倒,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坐过去。”

  “哦。”

  听冼耀文的语气是来真的,蓝莺莺心情复杂地站起,扭到对面坐下。

  冼耀文扫了一眼蓝莺莺的头发,问道:“戏里的发型?”

  “后面几天拍戏都是这个发型。”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点出三张塞回去,剩下的放在桌面,“七点太平山餐厅,我约了人,你做我的女伴,在客人面前不要叫我冼老板,你自己选一个亲昵点的称呼。”

  “老公。”蓝莺莺不假思索地喊出口,声音很腻。

  “就这个可以。”冼耀文颔了颔首,接着说道:“第二喜,我会在新宁楼帮你租一套公寓,让你住得好一点,一个月再给你两千花销……”

  蓝莺莺喜上眉梢,甜甜地说道:“老公,你真好。”

  冼耀文睖了蓝莺莺一眼,“除此之外,我还要把你签到我的公司,为你量身定做几部大制作,还会把你送去好莱坞拍片……”

  不等他把话说完,蓝莺莺嗖的一声,又挂到他脖子上,一连串紧锣密鼓的吧唧声响起。

  “老公,你对我太好啦,卟卟卟……”

  冼耀文感受着脸颊上一下接一下的湿润,回忆起刚才蓝莺莺那对猩红的嘴唇,心知自己已是满脸的口红印,心里很是无奈。

  许久,蓝莺莺才亲过瘾,嘴唇离开了冼耀文的脸。

  冼耀文连忙说道:“桌上的钱拿去买身衣服,别迟到。”

  “不会的啦。”蓝莺莺又在冼耀文的脸上亲了一口,“老公,那我去啦。”

  “去吧。”

  蓝莺莺一离开,冼耀文就去了卫生间,凑在梳妆镜前,果然看见自己脸上密密麻麻的嘴唇印,拘水擦拭干净,回大班椅接着看报纸。

  大约五点,阿叶来了办公室。

  “冼生,查清楚了,李裁法的三个女人并不住在一起,李月如住在湾仔告士打道,陈蕙英住在九龙塘,黄小曼就住在七姐妹。”

  “李裁法去哪里最勤快?”

  “我在跟的时候,李裁法没去三个女人那里,都去西营盘高街,李裁法有一个情人住在那里。”

  “那天我在李裁法身边见过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着不像是保镖,知道他是谁吗?”

  阿叶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李裁法的中文秘书张哲宪,跟了李裁法好多年,李裁法好像很信任他。”

  冼耀文回忆那天晚上在李裁法办公室的场景,淡声道:“知道李裁法有几个固定情人吗?”

  “没查清楚,我知道三个。”

  “李裁法今年四十出头,之前又是吃多了软饭,多年劳累,就算天赋异禀也该蔫了,有固定的情人,还要在外边打打野食,家里的三个女人肯定吃不饱。”

  冼耀文在桌面轻敲几下,“大胆假设张哲宪和三个女人其中一个有奸情,再进一步假设就是李月如,你继续跟一跟,看假设能不能成真。”

  “冼生,如果是真的,需要拍几张照片吗?”阿叶问道。

  冼耀文摆摆手,“拍照的动静太大,容易出事,还是以你的兄弟安危为重。李裁法先这样,说下另一个。”

  “我沿着线索查下去,查到了大隆金号。”阿叶面露古怪之色,“大隆金号没有老板,只有老板娘,叫蓝妮。”

  “蓝妮?”冼耀文脸沉了下来,“是不是四十岁左右?”

  阿叶点点头,“就是那个蓝妮。”

第252章 利害关系人

  蓝妮,两年前的名声可谓炸天响,全国人民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据说蓝妮早年间有过一段婚姻,离异后去了上海做交际花,1936年经同学介绍认识已婚的孙科,两人很快勾搭在一起,蓝妮成了孙科的情妇之一。

  之后的四年时间,关于蓝妮的消息报纸上含胡不清,倒是有提到她在1940年及之后的一两年重归上海滩做交际花,与汪伪政权的陈公博、周佛海等人交往甚密,并以“商业机密”大肆牟利。

  抗战胜利后,蓝妮被戴笠下令以汉奸罪逮捕,由此可推断所谓的“商业机密”极有可能是军事情报,汉奸罪名差不离能坐实。

  只不过,蓝妮不是无根浮萍,她可是给孙家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父亲自然是鼎力相救,蓝妮在牢里待了三个月就被假释出狱。

  后来再有蓝妮的报道是1948年,她为孙科竞选第一届行宪副总统而积极奔走,可她的奔走却帮了倒忙,《救国日报》头版发表了一篇社论,指责孙科曾试图施压让中央信托局发还在战时从德国走私而被查封的一批建筑涂料,声称是“鄙眷”蓝妮所有。

  进而再次提及蓝妮于1941年战时,为涨价将出租的玫瑰别墅中途毁约,并让孙科施压逼迫租客搬离一事。

  一时间,孙科和蓝妮的婚外情关系曝光,孙科以权谋私,以及蓝妮发国难财、汉奸等种种丑闻成为热点,“鄙眷”一词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

  受“蓝妮事件”的影响,孙科最终败选。

  这事之后再看到蓝妮的消息只是提及她和孙科劳燕分飞,人来了香港,再往后,报纸上不再有蓝妮的消息。

  冼耀文还真没想到查黄金走私能查到蓝妮头上,本来他打算代表正义重拳出击,现在,还是歇了吧,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没必要去招惹。

  “既然背后是蓝妮,这条线就不用查了。不过黄金走私的事情还要接着往下查,我想知道有多少势力在做这桩生意。”

  “好的。”

  说完正事,冼耀文拉起家常,“阿叶,你还住在原来那里?”

  “是啊,还跟我老豆阿姆住在一起。”